今晚的白府，和接下来的几个晚上一样，都要彻夜灯火通明了。

除了布十三本来就在白府中设有自己的书房和卧室，整个幕僚团队都住了进来。白乔也推掉了所有的活动，专心准备几天之后和同唐的同台竞技。

白乔宽大的书房正中，被设置出了一个小小的台子。台子上一左一右放着两张书桌，白乔站在右边的桌子后面，左边的桌子后面，站着布十三专门从传音阁请来的梅林山庄选情高级分析师鲍老先生。

鲍老先生今晚，要扮演同唐，做白乔的陪练。

“大人，我们先过一下您的开场白吧？”布十三今晚是主持人。

“且慢，”鲍老先生捋了捋胡须，“楚氏酒楼是这次同台竞技的主办方。他们虽无甚新意，却也喜欢制造一些噱头。老夫斗胆预测，他们会舍弃开场白的形式，直接抛出一个问题来开场。”

“那还请鲍老先生指教。”白乔也毕恭毕敬。

“楚氏酒楼这么多年一直是你们水系的资产，所以这个开场问题一定不会是关于难民潮的问题了。如果是关于未婚先孕的少女及其家族是否有权私自处理胎儿的问题，是不是又显得太过刻意偏袒了。”说到这里，鲍先生也有点犹豫。似乎是对于楚氏酒楼拉偏架不要脸的底线有点把握不准。“三天后这场竞技的终极问题其实就在于如今的梅林山庄乃至大雍国，更适合被水系派领导，还是火系派领导。老夫以为，”鲍先生顿了顿，终于是下了决心，做了个判断，“这开场的第一个问题，大概率是关于梅林山庄的经济民生的。”

“好的，”布十三微微点头，接过话头，开始他的“主持人表演”：“台下的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大家来观看今天的梅林山庄庄主选举同台竞技第一场。本场竞技口辩为主，展示法术为辅，展示的时候点到即可，不可伤人。传音阁最新的数据显示，梅林山庄今年各商户的生意都很火爆，各地流民数创数年来的新低。不知道二位对此有什么评论？”

“梅林山庄很强大，并且在我过去十年的治理之下越来越强！不仅仅各地流民数量创数年之新低，而且我们的商铺数量也比十年前高了不少。梅林山庄不仅仅在大雍国内为人民谋福利，我们还在更广阔的九州大陆构建更为广泛的联盟，引领九州大陆的各族人民走向更为幸福的明天。这是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至关重要的选举，你们希望看到一个心怀善念的庄主和一个更加强大的九州领袖，还是一个自己都要进监狱的重刑犯?”白乔自信满满地说完，停下来看着鲍老先生和布十三。

布十三笑着点头，也看向鲍老先生。

“嗯，就按照这个思路，”鲍先生捋着胡须，也点点头，“首先强调正面的信息，流民和商铺数量这里，需要加上一些数字。我在想，或许先不要这么早把话题说到整个九州大陆，毕竟，不管是吴家镇还是巴林村庄的战事，梅林山庄的立场都和民意相左。还是先聚焦在大雍国和梅林山庄自己内部的事情。最后，重刑犯这个词不准确，容易被同唐抓住反驳，还是用诈骗犯吧。”鲍先生一字一句地批改。

白乔会意，重新开始说：“如今的梅林山庄很强大，并且在我过去十年的治理之下越来越强！和十年前相比，我们的流民数量降低了十分之一，而我们的商铺数量却提高了三成！在我在位的每一天，我都在努力工作，为梅林山庄和大雍国内为人民谋福利，我还有更多的工作没有做完，让我们一起去完成这场伟业！这是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至关重要的选举，你们希望看到一个心怀善念的庄主和一个更加强大的梅林和九州领袖，还是一个自己都要进监狱的诈骗犯?”

“如此甚好，”鲍老先生话风突然一转，开始进入同唐的角色：“你这是在撒谎！不要试图用数字来告诉梅林山庄的人过的怎么样，问问那些入不敷出的人，问问那些看着商铺里越来越贵的柴米油盐揭不开锅的家庭，看看他们是不是认同你呢？这些数字就是胡扯！梅林山庄正在走下坡路，整个大雍国都在面临严重的危机，对内一团糟，对外更是硝烟四起。我来做庄主，这些战争根本就不会发生。不要让这个每日昏昏欲睡的白乔带领我们继续衰弱了！”

在自己的书房中被如此呵斥，白乔也有一瞬间的晃神。布十三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得亏去请来了鲍老先生，要是让自己去扮演同唐，就算知道要说什么话，恐怕也不敢在白乔面前如此放肆。

“不要让对话陷入你们二人彼此的人身攻击，你要继续抓着同唐的舞弊案还有他作为同家家主期间的各种引起民愤的事情，同时攻击他的对外政策将让梅林山庄失去世界领袖的位置。”见白乔失神，鲍老先生耐心的调教着，“下面我们再来针对具体的话题，起草几个方便白大人默诵的文段吧。”

“说到经济民生，我们的策略除了用数字来证明，是否还可宣扬水系常用的策略，那就是集山庄之力大兴土木，以此来促动山庄各行各业的发展？”布十三虚心请教。

“可以是可以，就是要换个说法，不然恐怕被同唐抓住把柄，说你们这是学习了赤炎国红魔会的路子，要趁着大兴土木暗度陈仓为自己揽权。你可以说，是，在水系的带领下，梅林山庄每年都从富农富商那里征集了大量的赋税，把这些赋税用在提高民生的项目上。这劫富济贫的故事，正是普通人家最爱听的。也可以顺带攻击一下同唐，说要是他上台了，肯定是联合富农富商，继续欺压百姓。”布十三下笔刷刷地记着，回头整理出来，给白乔默诵。

“那巴林村庄呢？”布十三继续请教。吴家镇的问题他倒是不愁，只要把白乔在华兰阁的卡什镇大战两百周年纪念日上的讲话再讲一遍就行。在传音阁这么多年日复一日的宣传机器的碾压下，在吴家镇的问题上敢有异议的人并不多。只是这巴林村庄的事情，加上最近那个武士的**案件和随后引发的学生抗议潮，倒是颇为棘手。

“各抬两个台阶，再各打五十大板。”鲍老先生今晚真是倾囊相授，说话毫不含糊，“先对三皇子宣誓效忠，再批评他处事鲁莽，被奸佞蛊惑。先肯定学生们为民请愿的精神，再批评他们要杀害三皇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简而言之：肯定他们的为人，否定他们的做事。而且这个话题上，白大人其实占尽先机啊，要是台子上提到这个话题，白大人还要抓住机会，拖延时间，甚至激怒同唐，必会让那同唐为了维护三皇子而说出大失民心的话来。”

“关于难民潮，我就不说了，反正你们说啥都是错的。水系法术救苦救难的技能居多，修炼者大多慈悲为怀不忍世间疾苦，这本来是水系之所以凝聚人心的所在。只可惜世道艰难，我大雍国不少百姓自己日子都难过，自然眼红那些难民每日被施舍的吃食竟比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还要多。只是你们水系已经施了多年的粥，哪怕你骤然改变政策要驱赶难民，恐怕也是两头不得好。”白乔听了一身冷汗，他最近刚刚在长老会力排众议要推行一个驱赶难民的提议，好给自己的庄主大选加一点分，听鲍老先生如此说来，竟是一招臭棋么？

“关于未婚先孕的少女及其家族是否有权私自处理胎儿的问题，我也不说了，你们说啥都是对的。这个问题和难民潮的问题，其实是一个硬币的两面。你们水系既对难民心怀不忍，当然也怜惜未婚先孕少女的命运，希望她们不要因为一时失足为此承受一生的责罚背负一生的枷锁。只是放在大雍国当下的环境里，却变成，一个是从他们嘴里抢夺食物去喂别人，另一个则是鼓励他们身边的女人走出去自己养活自己。说到底，还是经济民生在作祟啊！”鲍老先生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白乔一眼：是了，虽然那些数字都很好看，但是百姓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白乔难道不知道？

夜越来越深，衬得白府书房的灯光也越来越亮。

---福临客栈---

福临客栈二楼，宾朋满座。同家包下了整个二楼，宴请为同唐的竞选捐款的商铺主家们。

两杯酒下肚，同唐端着酒杯站上台子，摇摇晃晃，用筷子敲敲酒杯，开始讲话：“几天后和白乔的同台，我还需要准备吗？啊？我根本不屑准备！就让白乔背稿子去吧！背再多稿子也不过突出他的无能，看我怎么在台上拆穿他！”

同唐颤巍巍地放下筷子和酒杯，更加指手画脚起来：“我听说，白家为了不让白乔在台上困乏到睡着，专门准备了一种水蛭，只等白乔上台前，就从他的屁股后面放进去”。同唐借着酒劲，做了一个极其下流的动作，引得台下哄堂大笑。“要是不小心，这水蛭咬猛了，只怕，白乔他要在台上拉一屁股血出来！”

“啊哈哈哈哈！”整个二楼响彻笑声，在京都上空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