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恨独孤一族,我们恨的是作恶多端、一意孤行、暴虐无常、残害弱小的独孤孽障独孤钊!”卫笙站在梅林山庄的长老会议事院门口,只是摆了一个简单的台子,也只是穿了一件素面不绣任何纹面的玄色长袍,却是气场全开,火力爆满。他开口说话,用内力把声音传至议事院门口足有一个马球场大小的草坪地的每一个角落。来听他演讲的人群乌乌泱泱,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此时他已经讲了大半个时辰了,还丝毫不见疲态。毕竟,对着人群讲话,是他作为苦萨学院教学法师几十年练出来的本事了,只怕比他的水系派法术还要利害呢。
“独孤钊在两山,正在犯下人神共愤的野蛮行径,他们对巴林村庄的恶行必须立即停止!”卫生挥动双手,阵风似乎听到他的召唤似的,带着漩涡来到他的身边,钻满他两袖,鼓起他整个裙袍,愈发显得他威风凛凛。
“梅林山庄不是一直宣称我们是以保护弱小、持强扶弱为己任吗?怎么面对如此以强凌弱的暴行,当今庄主和长老会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卫笙没有浪费时间,把矛头直指身后的梅林山庄的权力机构,“醒醒吧!梅林山庄的长老们就是一群懦夫!他们本该站出来,谴责独孤钊,并逼他停火。但是他们只敢弄一个什么暂停冲突的投票,而今天,这个投票还被否决了!他们连给独孤皇室施加压力,让独孤钊暂停冲突,都不敢!而我们珍贵的巴林村庄的兄弟姐妹们正在受苦!”
卫笙几乎句句都是在嘶吼,他强烈的情绪感染者草地上的每一个聆听者,“在如此道德沦丧的国家和时代,我们最迫切需要的,是一个道德罗盘,指引我去往正确的地方。只有我们找到这个道德罗盘,才能保证梅林山庄庄主可以带领我们去解决危机和问题,去造就一个允许人正直并鼓励人正直的制度,因为在一个腐朽的制度里面,即使有一个两个正直的人,也走不远。别忘了我们梅林山庄当初是怎么做到九州第一的?是凭借着给所有有能力的人一个高升的机会!当今的梅林山庄,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了。所有手握重权、金银流淌的地界,都坐着权贵,他们的爪牙,或者他们的傀儡!水系派和火系派,都已经全部沦陷!这是为什么,我只能作为独立派,参与今年的梅林山庄庄主选举。加入我们,拯救梅林山庄吧!”
卫笙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拳,人群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他向着人群挥挥手,走下台去,在他的身后,人群持续地高喊着他的名字:“卫庄主,卫庄主,卫庄主!”
他走下台,来到近前,跟站在最前方的几排年轻人一一交谈。其实现场人声鼎沸,根本也算不上交谈,大概只有“卫笙法师,我们爱你!”“为了真相,继续奋斗!”之类的简短对话。卫笙从草场的一头慢慢移动到另一头,就跟几个年轻人一起上了马车。剩余的活动会由他竞选团队的几位小伙伴们来主持,他自己还要回卫府准备下一场访谈活动。
佟吾川在京都人脉广,被派去联络各大商家,走关系,拉捐款,而姜夕尧则负责整理卫笙法师的发言稿,并攥写对外张贴的宣传单。此时,姜夕尧正在那几个年轻人之中,跟卫笙法师一起回了卫府。
一行人一边说笑一边就到了卫府的书房,卫笙在当中的太师椅上坐下,姜夕尧等几人则迅速找到了自己常占据的地盘,坐在椅子上、凳子上、或者是小榻上,甚至干脆席地而坐,把卫笙围在中间。
“你们都回来啦!来,吃点东西。”卫夫人笛氏端着一盘水果和糕点从门外走来。她大眼大嘴,浓眉乌发,一身墨绿色带黄色藤曼的长裙,显得愈发高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几条褶子,却没有带走她笑容里的孩子气。她笑着把吃食放在桌子上,坐在卫笙法师的椅子扶手上,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卫笙法师肩上,另一只手任卫笙握住,暧昧地放在她窈窕曲线的大腿上。
卫笙和笛氏的喜结连理,还是当年一段佳话,姜夕尧他们从刚刚入学,就听师兄师姐讲过了。笛氏,是卫笙还是年轻学者刚刚开始游历大雍国边境拯救灾民流民时候遇到的。彼时,大雍国东南边海岸线外的一个小岛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地震外加火山喷发,大雍国的救援队远远看着小岛上浓烟升腾,火光四起,状态不明,怎么都不敢贸然出海。卫笙是个急脾气,在海岸上把救援队痛骂了一顿,踏上一条装满物资却没人敢登的船,径直驾着就往海上冒着浓烟的方向开过去,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小岛上的主镇,康吉镇,从此成了卫笙每年游历天下必去的村庄,一来是,那场地震将康吉镇翻了个底朝天,重建持续了很多年,年年都能遇到很多问题,二来便是,他对康吉镇主祭司的女儿,一见倾心,跟岳父大人斗智斗勇磨了很多年,终于可以抱得美人归。
“早上佟吾川出门前留下了他昨天的访问记录,他走访了好几个医馆,都,没有结果。”卫笙左手边的小管事开始汇报工作。
“干他娘的!”卫笙脱口骂出来。
即使已经听过很多遍,姜夕尧还是有点不适应。卫笙法师表达自己嫉恶如仇的方式,还真的有点,怎么说,和他对学生们的温柔形象,不符。笛氏倒是显得很习惯了,搭在卫笙肩头的那只手轻轻地摩梭着他的后背。
“这帮药馆,没一个好东西。当年我为了治流民的肺痨,逼他们降价,才发现这治肺痨的药,成本才两文,竟能被他们卖到二两银子!干他娘的!”卫笙想起往事,忍不住又骂了两句,“这帮孙子,肯定都等着看我笑话呢!要不是为了竞选,怎么可能轮到我去求他们办事!”
姜夕尧也感到一阵无力。不过只有一瞬。毕竟卫笙法师的名声在此呢,只要他们继续努力,肯定能柳暗花明找到足够的资金维持竞选的!她整理了一下心态,开始汇报她这边的工作:“楚氏酒楼,南氏酒楼,还有福临客栈那边都还没有回复我们,我们目前这边等着安排的有两个街头流动秀,一个纽兰书局的书友会,以及,一位传音阁舆情分析师的访谈。这位传音阁舆情分析师的访谈,就安排在半个时辰之后。您看一下访谈纲要吧。”
姜夕尧递上了自己工工整整写好的访谈纲要和政策梳理,卫笙一目十行地看完,对着姜夕尧露出了赞许的眼光。
“这位传音阁舆情分析师之前的文章,你都看过了吗?什么风格?”
“风格也谈不上吧,但是角度都很新奇,并且立场并不是完全偏向水系派或者火系派的。比如,她曾经写过关于白乔的禁止一切森林砍伐的政策,虽然确实减少了水土流失和沙漠化,但大量伐木人流离失所,木制家具成了权贵特权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普通人的生活成本成倍增加,得不偿失。是她,第一次提出了“可伐木”和“不可伐木”的概念呢!她最近还上了南氏酒楼的晚膳时分的政论节目,那可是金句频出啊,说什么白乔和同唐这两个选择,就跟上吊还是饮毒酒一样,让你选了,其实也没让你选。”姜夕尧说着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是说苏小小啊?”
“啊,卫法师您认识她?”
“不认识,前几天去南氏酒楼吃晚宴,刚好遇到她被邀请上台,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姑娘,说出来的又是独树一帜的出人意料的观点,确实很容易让人记住她呢!”卫笙满面笑容地加上一句,“想不到她还有心专门找到我来访谈。”
“她既不站队水系,也不站队火系,我看,她不就是您一直说的,寻找道德罗盘的大雍国人吗?不找您,找谁呢!”姜夕尧要是想哄人,真是会哄得很,卫笙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传话,说是苏小小已经到了,正在被引去偏殿里候着。
卫笙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衣衫,跟身边的管事吩咐了几件要紧的事情去办,点头示意姜夕尧跟上,抬腿出了书房。
“见过卫笙法师”,苏小小恭恭敬敬对着大踏步进入会客厅的卫笙法师行了个礼。苏小小虽然不是苦萨学院毕业的,但是卫笙法师在整个九州学子心中,那都是接近神一样的存在,如今得见真身,还能坐下来访谈,说不激动,肯定是假的。
“你好!”卫笙一眼瞥见了苏小小放在身后的一个简易布袋包,包的右上角,有一个庞氏大学的小小标志,“你是庞氏学馆毕业的?”
“是的,已经毕业好几年了。”苏小小向来不爱买首饰包包,一直拿着去年校庆时候发的这个布袋包背来背去的。说来,今年的校庆又要来了。
“庞氏学馆的孩子们,去传音阁的是不少,听说还有联合培养项目,毕业直接分配任务,过了关就可以进传音阁的英才班?”
“在下正是,”苏小小自嘲道,“不过都是趁着年幼方便洗脑,养成思维定式之后用起来更方便而已。”
“但你不一样,我听过你在南氏酒楼的节目。”卫笙盯着苏小小。
“算是掉进了井底,在往上爬吧,目前有没有爬出来,我也不知道呀,”苏小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怎么说到我自己身上了,今日我可是有好多问题要问您呢,卫笙法师!”
卫笙笑着坐在了厅首,示意苏小小回到她的座位上,开始了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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