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被灼烧得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但手心再大的痛，也抵不上心里那个血淋淋的洞带给她的痛苦。她以为自己已经用这么多年的努力生活，慢慢填补上了那个洞，可是这枚徽章的图案，重重砸在她的心头，心里的悲痛决堤而下，让她顷刻间七窍失灵，四肢麻木，好像灵魂被瞬间抽离了这具身体，在这昏暗的天地间飘摇。

我是谁？我在哪里？

“小小，你在做什么？快放下呀！”启辛想要扒开她的手，却怎么也扒不开。

“让开，让开，清场了！”两队巡逻兵很快围了过来，正清散围观群众。

启辛不动声色地拉住苏小小的袖子，盖住她颤抖着有血迹渗出来却依然紧握的手，快速扶着她，逆着这两队巡逻兵，走到路边，坐在墙角下。

巡逻兵很快把**的武士的尸体清理走了，现场也被打扫干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枚徽章，你，你见过？”启辛大概猜到，是这枚徽章上的样子让苏小小如此失态。

苏小小只微微点了点头，依然说不出话。现在她的心脏依然咚咚作响，好像身子里有人在猛烈地敲鼓，震得她心神俱裂。她的思路似乎打开了，又似乎更加滞涩。她好想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先痛快地哭一场。可她不能，她知道，在她前面的路还很长，哪怕荆棘丛生，她也一定要去闯一闯！

启辛努力回忆着这枚徽章的样子，被苏小小攥在手里之前，他大概撇过一眼。“梅花标志，是梅林御用武团的徽章的主元素，各不同的工种，往往会有不同的其他元素加进去。梅林武团的各种徽章我们都有登记在册，这两把剑的样子，还真没有见过呢。看来是我们传音阁也不知道的秘密工种了。只是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徽章，是，和你父亲有关？”启辛试探性地问道，一边问一边观察着苏小小的表情。这个一向乐观开朗的姑娘，也只有跟父母相关的信息，才能让她如此伤心吧。而且早听说苏小小的父亲是梅林山庄的御用武士，恐怕，这枚秘密徽章，苏小小曾经在她父亲那里见过。启辛也是做了好几年的分析师了，当下的情景，只转了几个脑筋，也大概猜出来了七七八八。

悲痛，然后是惨然，还有一种被说中心事的释然。苏小小抬起头，含着泪看着启辛，明艳的脸上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悲怆，决绝，还有坚定？他的心也被揪住了：“这枚徽章，还请师兄也替我保密。我想自己调查这件事情。”今日的**案，已经有很多疑点了。这些秘密武士，都是经历过几轮背景审查的，几乎人人都是世代为梅林山庄效忠的大姓人家出来的身家清白的青年精英。是什么让他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从前都只是听说赤炎国，还有别的说不上名字来的小军阀管辖地，会出来**的新闻，今日竟也发生到了大雍国境内，还是梅林御用武士**，这个案子，恐怕后劲还在后头呢！现在看不清楚形势，她想先暗中调查。

“这是自然。”他本来也没有打算说。作为传音阁的分析师，每日接触的机密不知凡几，自然也有些处理机密信息的自由度，不然人人都把听来看来的八卦写报告递上去，阁主还不得被烦死。就算最后查到他这里，也可以以“没有调查清楚，不敢贸然上报”为由搪塞过去，他倒是真的不担心。

“多谢师兄。”苏小小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有点软，根本站不稳。

“来，我扶你去旁边的茶楼坐一坐，天色还早，我陪你喝杯茶，宁宁心神再送你回去。”

--------丽芙秀后场帐篷内------------

“啪！”奥丽芙上台前抹得粉还没有卸完，就被匆匆赶来的丽芙秀老板邦凯西带着的打手从化妆凳上抓起，拖到了主厅，甩跪在地上，这一巴掌把奥丽芙扇得眼冒金星，脸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子慢慢肿了起来。

邦老板威坐在太师椅上，一句不发，整个人藏在阴影里，好似一个发怒的鬼魂。旁边的侧屋里，几个丽芙秀的写手团队成员已经被用了鞭刑，嚎叫声此起彼伏。

奥丽芙捂着左脸瘫坐在地上，仔细回想着今日又说错了什么话。

“这五行之说是哪个人提的？”良久，邦老板缓缓开口。

哦，原来是这个。可是这明明是戏说，稿子也是提前报上去的呀。只不过这周，稿子还没批下来她就上场讲了。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是邦老板自己的审稿团队老偷懒，十次总有两三次到了表演日期也没有给审完稿，这稿子就仅仅成了备案的功能，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

“是我，是我写的。”挨着鞭子的奥小五高声喊着。八成这老板是以为他们泄露了什么大秘密，来兴师问罪的，只要自己解释清楚真的只是误打误撞，不就成了吗？奥丽芙团队的写手都是她从孤儿院里挑出来送去培养的，对她一个个忠心耿耿，连名字也是直接就用奥字开头，数字编号，俨然成了奥家军。

“带上来！”

奥小五被压到正厅，跪在奥丽芙旁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鞭子打得七零八落，一条条血痕印在衣服上。奥丽芙心痛不已；她是早年离家出走从北国来大雍国闯荡的，这丽芙团队的每一个人和她之间，早就是亲兄妹一般的感情。

“说，你是哪里听来的这五行之说？把你的线人交出来，自然就能免你自己的处罚。”邦老板轻蔑地一笑。

“回大人的话，这五行之说真的只是小人的一时灵感迸发写出来的。小人在去孤儿院被丽芙大人看中之前，曾被一处破庙收留过，是里面的一位老僧教了小人五行的道理。还告诉小人，这世间万事万物，无一例外，都可以用五行来概括。是以，小人斗胆，才在这周的稿子里加了这一笔。您可以去小人的屋里，还能看到当年那位老僧留给小人的五行论。”

哦？难道真是被这个小小的写手误打误撞写出来的？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也得带回去交差。邦凯西捏了捏酸胀的眼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对了，今天来看丽芙秀的人都是哪些?把名单交给我，这些人留不得了。街上那些散客，有一个说一个，也要尽可能斩草除根。”邦凯西一脸阴狠，目露凶光。

“大人且慢”，丽芙强压下内心的恐慌和惊惧，脑子不停地转着，“大人这样做，可能反而是坏了事了。”

“大人您想，本来各位看官都只是听了个乐子，如果听说听了这场秀的人半年之中都莫名其妙丧生或者失踪，反而坐实了这五行之说是什么了不得的真相，反而会有一堆人开始真的研究起来。这岂不是坏了您的大事了？”

邦凯西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奥丽芙接着说“小女倒是有一个主意，大人且听：这五行之说本来就是小人团队临时起意说出来的荒唐之论，倒不如就按照这个思路，坐实它的荒唐呢？这下周的丽芙秀的主题可以就叫做“阴谋论者”，我们把那些试图解释世界真相的荒谬理论都放在一起，什么四行，五行，六行之说，什么陛下乃天外来客，什么梅林山庄的水系法术乃是红魔心经的衍生物等等，让听众相信所有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听信这些言论的人智力怕有障碍。”

“您知道，这正是我丽芙秀最擅长做的。”丽芙说着露出自信和邀功的笑容，如果没有脸上的巴掌印，倒真的有一丝妩媚，只是加上了巴掌印，就只有滑稽。

邦凯西丝毫没有被奥丽芙这妩媚一笑打动，她不过是他手下的一条狗，利用她的才情就可以，怎么可能对这样的女人动心呢？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丽芙刚刚说的确实是个好主意。

“就按照你的去办吧。稿子记得提前交给我，我回去也会催那帮审稿团的老朽，若再敢拖延，绝不轻饶！”

“谢大人！这奥小五？”丽芙试探着问。

“人我自然要带回去的，他说的这些事情我也不能偏信，需要一件一件核实。更何况这个破庙的老僧身份可疑，是不是神庙遗留，还需要小五协助一起调查。”邦凯西站起来往外走，手下架起奥小五也跟上。

小五转身前对着奥丽芙轻轻俯身告别，用唇语说“别担心我，你自己保重。”奥丽芙也用唇语回他:“挺住，我一定救你出来”，待邦老板一行人脚步声离远，两行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这妆，是彻底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