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书生。

白色衣冠的书生。

他背着偌大的书箱跋涉于山路。

山路崎岖。

山的两侧生长着火红的杜鹃花，就像烈日骄阳。

他突然停住了。

他瞳孔放大，眼里慢慢浮现出恐惧。

——我为什么，在这儿？

城西的破庙没人敢去。

因为闹鬼。

先朝时有个伶人撞柱殉国，就是那间破庙的柱子，好像还是个名伶，白狐脸水袖衣，唱得极好。

可谁也不曾想。

竟有个胆小的书生去了。

概因书生是个穷书生，穷得只剩一身衣袍与腹内文章，他小声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抖了抖，走进了破庙。

破庙很破。

隔夜的雨水从房梁上滴答滴答落下，落在他的额头上，他用手擦了擦，正准备坐下。

低头。

摊开手，不是雨。

是血。

书生感到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他没晕过去的原因是房梁上趴着一个美人，大双眼皮，黑白分明的眸子，鼻梁挺拔，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你晕过去，我就吃你了。”

他搭着水袖轻撑着下巴，鲜血滴答滴答地，从袖子里渗出。

书生小脸惨白：“我、我、我没晕……”

话刚说完。

书生就晕过去了。

当他醒来时，破庙空无一人。

看来是场梦。

书生捂着胸膛松了口气，他心脏剧烈的跳动慢慢平息下来，可下一秒，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美人脸！

美人的眉尾挑起，嗓音好听：“你晕过去了。”

书生心如死灰。

他应该就是死在破庙里的伶人，史书上记载的名字叫水生，伴水而生触柱而亡。

他有着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容颜，他笑起来连朝阳也会失色，时人无不以一睹他的模样为傲。

可书上没说，美人男相。

书生认命地闭上眼。

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死亡。

他会怎么死呢？

水生死了数百年，应该是一只很有经验的鬼吧。

冰冷的气息慢慢向他靠近，像冷血动物的体温，冷得书生抖了抖，他想起圣人的教诲，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死也要死得慷慨激昂。

于是控制住后退的冲动。

忽然，脸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书生下意识睁开眼。

美人曲起食指，刮了刮他脸蛋。

男人勾了勾嘴角，嗓音忽然低沉，似有几分叹息：“还是这么胆小，可怎么办呢？”

【尾声】

书生记起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去了一间破庙。

还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水生。

他解下书箱，从箱子里翻出一本前朝史，翻到哀帝这一章。

哀帝是前朝最后一个皇帝，他有个宠爱的伶人叫水生，眉心一粒朱砂痣，红得就像杜鹃花。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也有一粒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