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散朝后，周明月估摸着时间，花钱雇了客栈小二出去打探消息。

良成帝重病，命大皇子周照代为监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小二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了解了情况后，“噔噔”地跑上二楼，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她。

周明月皱了皱眉，“大皇子监国？”

小二点头，“是啊，听说刚开始大臣们还不愿意呢，是罗大人带头承认了大皇子的地位。”

罗家的此举倒在周明月的意料之中，昨日宋识已经去告诉过罗大人，让他假意投降周照，令他放松戒备，好叫周明月一行人混进去。

“好，我知道了，下去吧。”

阿离抛出一小锭银子，小二伸手接住，欢天喜地道，“好嘞，客官若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找我。”

门被关上，房间中只剩下三个人。

阿离道，“公主，罗大人真的会按照您说得做吗？”

不怪阿离多想，罗家毕竟有叛主的先例在前，他们曾经能因为二皇子一党失势而倒戈，今日公主受困，焉知他们会不会为了讨好周照而倒戈呢？

周明月轻轻摇了摇头，“先前罗家倒戈，是因为我救了罗轻芙在先。况且我和周嘉琅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罗家支持哪一方，也只是站队而已，并不涉及到其他的什么。但周照不同。”

“他先是将父皇囚禁，而后又把持朝政，稍微聪明一点的大臣一眼便能看透，周照这个举动就是谋反。罗家支持一个夺嫡的皇子，和支持一个谋反的皇子是不一样的。”

阿离点了点头。

她只是没怎么和罗家打过交道，只是当初在断崖山上救了公主时简单见过罗轻芙一面，对这个家族并不了解。

周明月安抚道，“不用担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既然向罗家求助，眼下能做的事情便只有相信他们。”

阿离点了点头，“好，我听公主的。”

*

又过了几日，三人每日都派小二打听着朝堂上的信息。

因为有了罗大人的率先臣服，其他的大臣也都不再抵抗，开始逐渐接受了周照的监国之位。

周照见状越发满意，跟罗大人也来往的越发密切，经常留他一起商讨政事。

民间都说，下一任皇帝应该就是周照了，而罗家在圣上面洽有功，届时周照登基，罗家一定是圣上面前的功臣。

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周明月却没有半分着急。

到了第五日的傍晚时，罗家给周明月传来消息，“殿下交代的事情臣已经办妥，周照对臣已经开始放下戒心。东南门守卫薄弱，士兵们每日亥时换一次岗，公主可以准备起来了。”

周明月将信烧了，火红色的烛火跳动，映照在周明月眼底。朦胧的火光照在她的侧脸，为她镀上了一层坚毅。

阿离站在她身后三步的地方，看着她的动作，等待着她的吩咐。

宋识斜站在她身边，也等着她的进一步回答。

信被火舌吞噬，只留下黑色的灰烬，周明月看向窗外。

天黑沉沉的，一丝繁星都没有。

“动手！”

当晚，周明月带过来的那些士兵，便趁着黑夜，撬开了东南角的门。

罗大人提供的消息是可靠的，东南角确实是整个皇宫最薄弱的地方。几个士兵攀上了城墙，将宫门打开，而后士兵们便如水流一般，涌进了皇宫。

他们换上守卫们的衣服，四散开来，有的去了其他几个角门那里，有的则是跟巡逻的士兵碰到，展开交锋。周明月驾着马，从角门处穿进去，直奔太极殿而去。

宋识陪着周明月，阿离则去了后宫，解救皇后一干人。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巡逻士兵的注意。周照知道这个情况后，披上衣服，便拿着剑出去了。

周明月手中拿着弓箭，坐在马上，迎面的士兵朝她奔来，周明月拉弓搭弦，一箭刺中士兵的心口。

就这么一路杀到了太极殿中，来的路上，拦截的士兵皆死在周明月的箭下。

太极殿门口，周明月勒马停下。

周照面色阴沉沉的，不怒反笑，“你果然来了这里。”

周明月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情，“你已经输了。”

他们的士兵不算多，论武功也不如周照这些精心训练的士兵，但周明月提前知道消息，知道士兵们的换班时间，再加之天色有些黑，周照的这些守卫没能发现他们的踪迹，这才让他们捡了个便宜。

周明月朗声道，“你在皇宫中的人，已经悉数被诛杀。兄妹一场，我不杀你，快快让开。”

她驾马往前又走了两步，周照仰声大笑，“为何连老天都这么眷顾你。”

他似哭似笑，声音凄厉，像是幽林中的猿叫，让人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明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也格外复杂。两人年少时的亲密还历历在目，以至于让她有些恍惚，周照是什么时间变成这个样子了。

周照笑够了，这才抬眼看他，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周明月皱了皱眉，“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周明月一直将他当作兄长看，当初在断崖山上知道了杀害自己的幕后主使是周照时，周明月还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周照面容几近扭曲，“为什么同为父王的孩子，你能分走所有的宠爱，我却被弃之如履，我做错了什么？”

周照小时候，他的母妃惠美人还没有去世时，周照便常听宫女说公主今日写了一篇字，又得了圣上的夸奖。

那时候周照倚在单薄的门后面，听着宫女们对周明月的夸赞，心中满是不解。

他这几日也写了字呢，为何父王没有夸赞他呢？

小小的周照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同是父王的小孩，这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公主如此受宠，可自己却被关在这冷宫里，父王连看上一眼都不愿意呢。

他不明白。

年岁渐长，周照听多了那年太监宫女在背后的闲话，明白了父王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但他心中没有难过，他每日都陪在惠美人的身边，想着这辈子若是和母妃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挺好的。

直到后来母妃生了重病，她去皇后身边求药却被赶了回来，周照心中便恨极了她。

母妃病逝后，周照见到了周明月，她身边围绕着一堆宫女和太监，就连平日里欺负自己的那些人，对着她也是做尽了谄媚之事。

他看着被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小公主，看着她颐气指使吩咐下人，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周照心中升起一股不甘的怒火。

凭什么？

凭什么同是父王的孩子，她就要被众星捧月？而自己却被苛责对待。

凭什么明明是他早出生的，父王为何一眼都没看过自己，反而将宠爱都给了她？

凭什么？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