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月想到那个面容娇媚的女人。

先前苏贵妃屡次三番害她，如今好不容易被关到冷宫里了，结果小世子一出生，这个女人又趁着这个机会在父皇面前哭诉，被放出来了。

周明月很想无视她。

但在皇宫之中，任何事情都不能留下把柄，哪怕她恨苏贵妃恨的要死，为了面上上好看，也要将西域买来的这些珍宝送她一份。

不然，明日就可能被人抓住小辫子，在朝堂上被人攻击，说她故意针对苏贵妃。

不能失了体面。

周明月舒了口气，有些无奈，“给吧。”

周喜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心中不忿，但为了面子，还是要将这些辛苦带回来的东西给苏贵妃一份。

凭什么？

周喜心想。

他从珍宝中随便挑出几个苏贵妃不喜欢的，装到一个匣子里，“做坏人还真是容易，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好人辛辛苦苦的做来的劳动成果。关键是我们还不能不给，不然就要被人说我们是不是在针对她。”他泄愤似的将东西丢进匣子里，随后“啪”地合上匣子，不忿道，“还真是让人心里不爽。”

谁说不是呢？

周明月宽慰道，“没关系，只要她老实一些，不再自己作死，给她就给她了。”

但关键是，苏贵妃真的肯安静下来吗？

这几箱东西很快就发完了，后宫中的妃嫔看到这么新奇的首饰，纷纷赞不绝口，知道这是从西域来的，就更是喜欢了。

要知道，这些妃子在家中时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后半辈子更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宫里，这些西域的东西，她们还真是见都没见过的呢。

这些东西对她们而言，不仅仅是一件首饰这么简单，更寄托了自由，她们将首饰郑重的保存起来，用于提醒自己，在皇宫之外，有更大的地方存在，她们的心灵也不必困于这一方小小的宫墙。

周明月不知道自己的一个随意的举动，会给后宫中的妃嫔带来这么大的精神寄托。

在东西分下去的第二日，她便在朝堂之上宣布了钱卓君舶来使的身份，并将西域的这些东西拿到百官面前展示了一番。

“如今商市上交易艰难，商品同质化严重，如今本宫派钱使君出使贸易，带回这些舶来品，为了吸引百姓购买，同时也刺激商户主动做出改革，各位大臣平日里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将需要的东西告诉钱使君，他会在下次出使西域的时候，将这些东西都带回来。”

大臣纷纷响应，“还有这样的事？那我要西域的特色商品。”

“我要西域的玛瑙。”

“我要银器。”

见大家都在踊跃参与，钱卓君道，“大家稍安勿躁，需要的这些东西麻烦登记下来，下次出使西域时我会一并买回来。另外，关于商市有什么建议或者问题，大家也可以告诉我。”

钱卓君这次出使西域，谈成了一个八万两的大单子，他将中原的很多布匹和瓷器卖给了西域人，朝廷又从许多散户手中将这些布匹和瓷器收集起来，分批运往西域。

如今，这笔交易的定金已经收回了大半，国库中也充盈起来了，朝中这些大臣自然知道内幕，对待钱卓君的态度也就热络了不少。

接下来，钱卓君还打算大手笔的对现在的商贸市场做一次改革。

下朝后，钱卓君留了下来，主动找周明月谈论自己的计划。

“公主，臣这几日观察商市，发现大家的出摊杂乱且没有规划，比如布匹在东街，成衣却在西街，百姓若想又买布匹又买成衣，就要在横跨好几条街。”

宫中的采买都是由专人负责的，周明月没有系统的买过东西，因此也并不知道买东西的过程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呢？”周明月问。

钱卓君既然将问题提出来了，便一定想好了解决办法。

果然，只听到钱卓君说道，“臣想建造一个商市综合体，里面小到布匹线头，大到家具均有售卖，这样若是想买什么东西，百姓只需要跑一个地方就够了，不用将整个京城转遍。”

“商市综合体。”

周明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想法，在她眼中，卖东西就是在街两侧随便出个小摊就够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贸易思路。

“除了百姓少跑路，还有哪些好处呢？”周明月问。

照钱卓君说的这样，不光是将大家都聚集起来，还要在京城中开辟出这么大的一块地，同时对于每样商品的品种，都要引进一个商户。若是只有便利，那好处太少了。

她如今是一国之主，很多事情不能一拍脑袋决定。

钱卓君道，“不仅方便了百姓，将商户聚集起来，也能促进消费。”

“哦？”周明月好奇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钱卓君细细分析，“公主您想想，当我们将商户全都聚集起来，那么来衣服的百姓看到首饰是不是会觉得也缺一只钗子，缺一只金簪呢？买了首饰的百姓看到胭脂水粉是不是也会想要呢？”

若是买衣服的百姓只看到衣服，那么他们买完就走了，根本不会再多花钱，但是若是他们在衣服摊子旁边放上一些胭脂首饰摊子，那么顾客看到之后很有可能会再次消费。

周明月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发现钱卓君说的有道理，若换成是她，恐怕也会在买完衣服后顺手再捎走一件小东西。

“这个主意好。”周明月赞叹道，“那就按你说得做，明日我会叫工部和户部一起来，大家一同商议这个新政策。”

钱卓君心中舒了一口气，“臣遵旨。”

*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不同于周明月的兴高采烈，苏贵妃这边却说怒火滔天。

宫女将西域送来的礼品呈上来，表情小心翼翼，“贵妃，这是公主派人送过来的西域宝物。”

“西域宝物？”苏贵妃将匣子打开，“什么时候我朝跟西域也有往来了？”

“听说是朝中来了个钱使君，说什么要开放两国贸易，这些东西就是他从西域带回来的。”

“两国贸易？”苏贵妃冷哼了声，“我们大周朝的公主不知道是天真还是蠢，我们和西域都多少年没有来往了，她居然还想从别人那里赚钱，要我说，别被不知道从哪来的江湖骗子给骗了，再将我大周朝的百年基业毁了。”

宫女垂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苏贵妃自从冷宫里出来后就变成这样了，性格喜怒无常，总觉得别人都要害她。对待下人也都是非打即骂，完全没什么好脸色。

宫里变得人心惶惶。

苏贵妃将匣子打开，待看清了送过来的东西时，面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这就是他们送过来的宝物？几个簪子，几个项链。”

她从中拿出一串手镯，“还有这是什么东西，几个石头串起来的线，还好意思拿过来送我？”

宫女看着她手中那块松石绿的玛瑙手串，一言难尽道，“贵妃，那个是西域特有的玛瑙，这个颜色很值钱的。”

苏贵妃斜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宫女支支吾吾道，“这两日后宫中都在发这些东西，奴婢有几个小姐妹在其他宫里当差，听说了的。”

苏贵妃将手串提起来，在眼前看来看去，也实在是看不出有这几块小石头哪里值钱。

锐利的目光射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宫女连忙垂下头去。

苏贵妃凉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那你知不知道公主往皇后宫里送去了什么？”

宫女本不想掺和起两人之间的事，更何况上次苏贵妃就因为谋害公主而被关到冷宫了，害他们这些宫女也跟着没脸，受了其他宫里的婢女好一顿奚落。

如今贵妃刚过了几日的安生日子，就又想着找事了。

见她没说话，苏贵妃逼问道，“怎么？你不知道？”

“……听说是几匹布和几件小玩意儿。”宫女顶不住压力，还是说了，“说是太子的生辰将近，公主提前送给太子的周岁里。”

“她倒是会借花献佛。”苏贵妃冷冷哼了声。

想到那几件东西，她眼骨碌转了转。

这段时间她正愁找不到机会对付周明月呢，没想到天赐良机。

再过上几日，就是太子的满岁宴。今年皇弟生病，又有皇子去世，边关也不太平，皇后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太子的满岁宴大办特办，用来冲冲晦气。

届时应该会有不少文武百官都会来参加吧。

想到之前被关在冷宫中的那段时间，苏贵妃便恨毒了皇后和周明月。

若不是她们，她何必变成这幅样子。

这次她手中已经有了小世子，有了夺嫡的筹码，不用再像上次那般害怕她们了。

计上心来，苏贵妃脸上露出一个几乎扭曲的笑容。

跪在地上的宫女突然觉得脑袋凉飕飕的。

她忍不住将身子跪得更低了些。

就停苏贵妃一声冷笑，“萍儿。”

萍儿头皮一紧，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贵妃，奴婢在。”

苏贵妃笑意盈盈，她蹲下身，亲热地拉着萍儿的手，将人扶了起来，“你跟皇后宫里的人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