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李恪允即将是蒙国的新一任可汗，先前的几个皇子都死在他的手中，老可汗也被他囚禁，这些人哪里敢说个不字？

别说撤兵了，就算他现在对周朝俯首称臣，他们又能如何。

况且，李恪允的功夫他们是知道的，在整个蒙国里面，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而周朝呢，应该没什么更厉害的人了吧？

也不一定会输。

想到以上两点，蒙国的士兵纷纷闭上嘴巴，一句话都不说了。

李恪允回头，朝着场上还在僵持的克木西，唤道，“回来吧，下一局我上。”

克木西听到他的话，眼睛虽然还紧紧盯着李副将，手中的槊却慢慢往外撤回了。

感觉顶在自己胸口上的兵器移开，李副将也缓缓移开了横在克木西脖子上的戟。

双方一安全，立刻驾着马纷纷往后跳。

等到克木西回到蒙国的军队里面，他下马，单膝跪在李恪允身前，“殿下，这局是我无能，没能杀了李副将那小儿。”

他心高气傲，这场平局，在他看来就是输了。

“起来吧。”李恪允坐在马上，扫了一眼他腿上的伤，淡淡道，“去找军医看看。”

等李副将骑着马回到城里以后，他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累得要从马上掉下来，几个小兵扶住了他。

早就有担架在城中等着，周喜招呼着士兵将他抬上担架。

李副将有些羞愧，拽着周喜的袖子，道，“还请公公帮我向公主道个歉，这局没能赢下，给我们大周朝丢脸了。”

“将军这说的是哪里话？”周喜将他的手放回他的胸膛上，嘱咐道，“你们都是敢于为国出征的将士，公主感激你们还来不及呢，又哪里会怪你们。”

李副将眼眶一红。

周喜忙直起身，指挥道，“军医，军医快点过来，给李副将好好看看。”

“来了来了。”

太阳缓缓落下，霞光织成了一副五彩的锦衣，远远铺在天边。

李恪允骑着骏马缓缓出列。

他看向城楼上站着的几个人，那个姓元的将军已经出战过了，宋识不会武功。他的目光在张佟和周明月脸上徘徊。

这一局，会是哪一个呢？

见李恪允已经出列，周明月解下自己的大氅，递给宋识，“拿着。”

宋识一愣，“这局公主亲自上？”

周明月丢给他一个白眼，“不然呢？”

“这怎么行？”宋识急了，“李恪允武功高强，公主哪里是他的对手？”

“嗯？”周明月紧盯着他，“你不相信我？”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宋识道，“总之公主这局不能去。”

元琅也上前一步，道，“只要臣在，没有让公主亲自上战场的道理，这局我来！”

张佟也上前，“是啊，公主，那个三皇子武功很高的，脑子也很聪明，您金枝玉叶千金贵体，这局还是让小的来吧。”

“元琅已经为国出征过一次了，而张佟……”周明月看着他，“你资历尚浅，还不是他的对手。”

周明月目光坚定，看着两人，沉声道，“这里是战场，没有什么公主。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便会担负起主帅的职责。没有主将躲在后面的道理，所以这局，该由我上！”

她声音威严，不容质疑，摆出了上位者的风范，剩下两人只能听从。

宋识拽住了她的袖子，“可是公主……”

“没什么可是的。”周明月看着他，缓缓启唇，“宋识，这是我的国家，我比任何人都爱它，我也不会拿数十万士兵的性命开玩笑。作为我的驸马，你应该支持我。”

宋识看着她坚定的面容，想到了来边疆的时候他曾对周明月说过的话。

“臣深知，公主心中有苍生，有黎明百姓，不会因为臣的担忧而放下脚步，所以臣并不阻拦您出征。但臣作为公主的驸马，也会担心公主在战场上是否受伤，将心比心，也请公主不要阻拦臣随您一起出征。”

曾经的说出的话此刻像是回旋镖一样再次击中了宋识的内心。

他缓缓放开了手，抿了抿唇，说了句，“那公主万事小心。”

“我会的。”

周明月转过身，大踏步离去。

看到周明月下了城楼之时，李恪允便心中有了数，等城门大开，见到周明月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大骏马缓缓走出来时，李恪允还是不可避免地扬了扬眉。

竟然真的是她。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锦袍，头发在脑后利落地绑成一股，骑在高大骏马上，说不出的威风。

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却又比记忆中的她更稳重了几分。

“好久不见，公主。”李恪允用魅惑的嗓音说道。

周明月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是好久不见了。”

这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在周明月的记忆里，李恪允仿佛是昨日离开的一样。

李恪允笑道，“公主这几个月变化真大，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是吗？”周明月抽出挂在马鞍上的箭矢和弓，“那就让你认识认识本公主的箭。”

她利落地拉弓搭箭，快到李恪允没反应过来，便“嗖”得松手，将箭矢射出。

李恪允迅速驾着马离开，躲避了这只箭。

“这么久不见，公主的性子倒还是一点没变。”

周明月懒得跟他废话，他借了周照的兵，反过来攻打周朝，这等忘恩负义之徒，就该被诛杀了才对。

三根箭搭在弓上，瞄准李恪允全身的三处地方，“嗖”的射出。

三支箭将李恪允包围，他无法撤退，只能抽出剑抵挡。

刷刷刷三声，三支箭矢被拦腰斩断，李恪允脸上的笑意还未落下，又有五只箭向他袭来。

李恪允一边抵挡，一边朝笑道，“公主的箭术倒是大有长进，比我教的好多了。”

他旧事重提，周明月却满脸不耐烦，她跟他之间，有什么好叙旧的？

再次抽出几根箭矢，朝着李恪允射去。

箭矢擅长远攻，但利剑却最适合近战，双方心中都清楚武器的特点，便格外注意着脚下的距离。

宋识在城楼上面，看的心脏几乎都停掉了。

李恪允驾着马，左右躲闪着，朝周明月逼近，周明月则驾着马往后退。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周明月的箭伤不了李恪允分毫，但李恪允也抓不到周明月。

忽然，李恪允身下的马一个突袭，往前迈了一大步，李恪允手中的剑随之挥上来，周明月腰身往后仰躺，勉强躲过了这一箭，下一刻，她手中的箭射出，生生将李恪允逼退了几分。

周明月驾马往后撤。

李恪允笑道，“公主变化真是大，什么时候学会这般好的武艺了？”

“本公主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一个外邦人？”周明月抬箭瞄准他，“接招吧。”

照例是五箭齐发，李恪允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不同于刚刚的婉转，他周身凌厉，剑剑都是杀招，朝周明月面门劈过来。

周明月弯腰躲避，风吹起，剑刃砍断了她的一缕秀发。

发丝飘飘扬扬落下，周明月和李恪允对立注视。

同一时间，一个挽弓搭弦，另外一个持剑上前。

宋识看着下面打得难舍难分的身影，紧张地攥紧了手心。

他没想到，公主竟然如此厉害，竟然能跟李恪允打得不相上下。

李恪允身手怎么样他是知道的，那时候公主还不会武功，圣上还让李恪允做了她的夫子。

这才过了多久，公主竟然能在李恪允面前不落下风。论功夫，她虽然比不上李恪允，但她足够机警，而且身手够敏捷，好几次李恪允的杀招都被她闪身避开了。

看到这里，宋识的心口微微发烫，整个心脏都快得好像要跳出来一般。

场下，李恪允一直在追着周明月打，但她滑溜的好像一个泥鳅一般，李恪允好几次逼近她都被她闪身躲开了，不仅如此，她还会在躲开的下一瞬朝李恪允发出几箭。李恪允一次次被她逼退，心情已经有些焦灼了。

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能跟他僵持这么久，李恪允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身手退步了。

他转了转手腕，打算彻底地结束这场战斗。

周明月去摸箭匣，心口也是一惊，刚刚发箭发的太多，剩下的箭矢已经只剩五只。

要速战速决了。

双方剑拔弩张。

一个眼神过后，双方均立刻有了动作，李恪允的马儿高高跃起，朝着周明月撞去，周明月朝着他的胸膛、手臂处射出三只箭矢。

李恪允挥剑斩下。

周明月又射出一根箭。

李恪允抬手劈断。

他看了一眼她的马鞍，那里挂着一个牛皮袋制成的箭匣，里面只剩下了最后一根箭矢。

唇角勾起，李恪允嘲讽道，“怎么？箭矢不够了吗？”

她只会用箭，往日箭匣中都备着很多箭矢，奈何李恪允身手太好，射出的那些箭都被他躲过，再多的箭矢也总有用完的时候，眼下她已经是穷途末路。

周明月抓住箭矢，眼神冷冰冰的，“杀你足够了。”

“呵，死到临头还嘴硬。”

李恪允敛下神色，眉目冰冷，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他拽住缰绳，驾马朝她冲去。

手中长剑裹着风声，快到她身边时，手中的长剑对着她的肩膀刺去。

她惯来会躲，这招便也只是虚招，李恪允手腕动了动，瞄准她的身形，准备在她动了之后立刻挥动第二剑。

刺啦一声，长剑刺破锦衣，李恪允看着那只插入她肩膀处的长剑，微微怔了怔，“你……”

她竟然没躲。

李恪允移目看她。她仍是那副美丽的样子，只是眉眼藏着一抹冷色。

就是这么一瞬的空挡，周明月身形微动，一手抓住李恪允的缰绳，另只手抓住最后一只箭矢，朝他心口刺去。

“噗呲”一声，箭矢入心。

李恪允不可置信地垂头。

就见那只箭矢已经已经没入自己胸口半截，剩下的半截箭杆和箭羽露在外面。

周明月犹闲她扎得不够深，身子往前逼近，又将下面的半截箭矢送了进去。

这么一来，她自己的肩膀也被长剑穿了个透。

鲜血滴滴答答往下落，疼痛让李恪允回过神来，他蓦地一掌，拍在她肩头上，将人震飞了出去，自己也摇摇晃晃，差点从马上摔下。

变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想到，周明月最后会以命相搏。

看着一个摔在地上的公主，一个被箭矢穿胸的皇子，众人目瞪口呆。

“公主！”

“殿下！”

宋识急急忙忙跑下楼去，中间太过匆忙，险些跌倒。

元琅也瞬间反应过来，朝着弓箭手道，“保护公主！”

所有弓箭手立刻准备，数十把弓箭举起，冷芒的箭头对准了公主附近的空地。

“若有人胆敢伤害公主，杀无赦！”

城门打开，宋识跑向地上的那抹红色身影，“公主。”

地上已经聚集了一小汪血水，周明月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攥着宋识的手，盯着手忙脚乱把李恪允从马上扶下来的蒙国士兵，“李恪允身受重伤，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再进攻了，我们……咳……我们回城。”

扶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宋识红了红眼眶，心中酸楚，颤声道，“好，我们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