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场景，跟以前何其相似。周明月还记得当初宋识刚成为夫子的时候，早晨也是很早进宫来找她，只是为了早点给她授课。

但那时候周明月还对宋识有着偏见和敌意，她不喜欢他，所以就在屋中拖了许久不去见他，让宋识一个人盯着烈日在外面干等着。

周明月想起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觉得好像做梦一般。那个时候的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几乎没有什么烦恼。生活中的唯一乐趣就是捉弄宋识，看着这个严肃又正经的人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周明月叹了口气，想不到短短几个月过去，如今的心境竟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她道，“让宋大人到院中坐着，好好招待，不要冷落了他。另外，你跟宋大人说一声，本宫很快就收拾好了，让他稍微等一会儿。”

周喜应“是。”很快出去了。

周明月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起身，又坐在梳妆台前，任侍女给她梳好头发。周明月简单洗漱过后，侍女们便把早餐端上来了。

她心中记挂着宋识，不愿让他等太久，饭菜也随便吃了两口，便出去了。

公主住的寝殿里有个大院子，周明月让宋识在院子中等她。周明月出去的时候，宋识正在摆弄着那只从外面带回来的狐狸。

周喜对这个狐狸疼爱有加，跟周明月商量过后，在院中为狐狸专门垒了一个小窝。狐狸恢复的很快，不过才一天过去，便已经没有昨日恹恹的样子了。周喜和宋识两个人一个捏着狐狸的头，一个捏着狐狸的爪子。

狐狸被摸着身上最软的毛，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周明月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这只狐狸就这么好玩吗？你们两个一大早就爱不释手。”

狐狸听到周明月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缩到周明月的怀里。宋识放下狐狸的手，站起身，笑着跟周明月行礼，“公主。”

周明月“嗯”了一声，她走过去，“我们去武场上说。”

周明月今日虽然起了晚了一点，但还是要去练箭，周喜听到这话，连忙将狐狸放到窝里，擦了擦手，跟上周明月的步伐了。

宋识走在周明月的身边，“圣上昨日身体怎么样？”

周明月摇了摇头，“无碍，就是心情有些不太好。”

“估计是担心公主，”宋识安慰道，“公主现在已经平安会来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圣上应该就痊愈了。”

周明月沉吟，她心里知道，父皇的身体远不像宋识说得那般轻松。她抿了抿唇，“父皇的身体这次病的有些厉害，昨日太医说，父皇郁结于心，又被昨天我失踪的事情刺激了一通，这才晕了过去。但以后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这……”宋识心中一惊，连忙低头去看周明月的反应。

但周明月神色淡淡的，脸上看不出几分难过来，想来是昨夜已经将这个事情独自消化完了。

他斟酌道，“二皇子刚刚去世，大皇子便迫不及待朝您下手，往后只怕更加肆无忌惮。现在还有一个蒙国的三皇子在里面搅和着，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轻松。”

周明月“嗯”了一声，“但万幸的事情，是我们已经知道了周照的真面目了。否则若是还跟以前一样，在背后给周明月捅上一刀，她恐怕没有这么幸运了。”

宋识问，“公主可把昨日的真相告诉圣上了？”

周明月摇了摇头，“父皇虽然不喜欢周照，但周照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父王不愿意看到手足相残。若是昨日告诉父皇，我怕他心情激动，再受了刺激。”

宋识点了点头，“那公主下一步怎么做。”

“等待机会，主动出击。”

见她心中有了主意，宋识也放下了心。他看到公主心情不佳，面上都没有往日飞扬的神色了，猜想她虽然知道了幕后凶手，但心中到底是不痛快的，便安慰她，“公主，不要再难过了。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就对臣说吧。臣愿意给公主排忧解难。”

周明月抬头，对上了宋识真挚的眼神，宋识往日里跟个闷葫芦一样，何曾吐露过自己的心境。周明月自然知道他说得都是真话，心中不免有几分澎湃，面上也陡然一红，“你怎么替我排忧解难，你又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

“臣愿意做公主永远的倾听者，虽然没办法给公主提供什么很好的主意，但至少可以让公主吐吐心中的淤泥。”

周明月心中微微感动，但她向来是个骄傲的性子，哪里愿意在宋识面前表现出来，便将心绪收拢，瞪了他一眼，故意道，“宋大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油腔滑调了？”

宋识有些愣，“公主，我是真诚的。”

“本宫说你有，你就是有。”周明月强势道。

她表现的十分无赖，宋识简直没办法。周明月看到宋识受气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她昂着头，“宋识，你是不是在心中骂本宫呢？”

宋识摇了摇头，“公主，我没有。”

“真的吗？”周明月凑近了一些，耳朵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让本公主听一听。”

宋识一动都不敢动。

周明月整个侧脸贴在他的身上，只能听到急促的，“咚咚咚”声。

看着公主捉弄的行径，宋识的一张脸涨的通红，后背也涌出了一层薄汗，他环顾四周，似乎有些难为情，“公主，别捉弄臣了。这是在皇宫里，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说到最后几个字，宋识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但周明月还是捕捉到了。她晃了晃脑袋，“这里哪有人啊，再说了，这里是宫里，就算被人看到了又怎么样。”

宋识不说话。

周明月似乎被他打败了，直起身，做出投降状，“好了好了，不逗你就是了。”她站直了身子，跟宋识拉开距离，瞥了宋识一眼，眼中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宋大人，你可真是无趣。”

宋识抿了抿唇，看着公主跟自己刻意拉开的距离，心中又有些自责。公主比他年纪小些，还正是贪玩的年纪，为何他就不肯多些包容呢。

周明月正走着，就察觉到自己的衣角似乎被人勾了勾。她疑惑地扭头，看到宋识红了一张脸，视线在地上乱转，手却扯上了她的衣角。

周明月心中觉得好笑极了，看来宋大人不仅十分正经，还很纯情嘛。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宋识的手，宋识的手指纤细修长，皮肤还很白，是周明月喜欢的样子。周明月把宋识的手掌攥住，还恶趣味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宋识脸色更红了。

周明月仿佛没注意到一般，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宋大人，牵手要这样的。”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一扯一拽，走到了武场。

周喜手中还拿着公主常用的箭，见周明月伸手，连忙把箭递过去。

今日宋识在场看着周明月训练，周明月有心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本事。

她自信满满地掏出三根箭矢搭在弦上，侧身对着靶子，肩膀平成一条直线，她缓缓拉弓，看起来毫不费力。弓拉成了半月型，周明月眯起一只眼睛，看着靶心，利落松手。

“咻”地一下，周明月连射三箭，三箭都正中靶心。

宋识在一旁，看得几乎惊呆了。

周明月扭头，看着宋识，眉梢眼角都是得意，像是一直翘着尾巴的公鸡，笑嘻嘻道，“本宫厉害吗？”

岂止是厉害，简直是天才。对于宋识这种半个武器也不会的人来说，周明月刚刚的表现跟神女一般。

他愣愣点头，只觉得平日里厉害的嘴此刻也卡壳了，胸中的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只会呆呆鼓掌，“厉害。”

周明月得意得紧，“还有更厉害的呢。”

她又搭上一根箭，瞄准靶心射出。随后又射出一根箭，这只箭矢是瞄准先前那根，比之前的那根箭矢更快，更猛。

只见先前的那根箭矢在半空中被追上，周明月如法炮制，朝着第二只箭矢再次射了一箭。

最终，先前的两根箭矢都被后来的箭矢打落在地上，后面的那只箭矢则是直接射中了靶心。

周明月收起弓箭，宋识早已经目瞪口呆，“公主好厉害。”

他的眼中全是对周明月的崇拜，周明月一直沉闷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她难得谦虚道，“雕虫小技，这不算什么。”

两人正在练得起劲，突然听周喜说道，“常公公，您怎么来了？”

常公公不知道看了多久，见周明月扭头，他夸赞道，“公主的箭法真是不错。”

周明月疑惑道，“常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父皇找我有事？”

大多数时候，常公公作为圣上的贴身大太监，是不会离开圣上半步的，只有他吩咐常公公做事的时候，常公公才会离开片刻。

常公公点了点头，“是，圣上有一些事情想找公主说。”

周明月有些疑惑，但看常公公守口如瓶的样子，也没有问是什么事，她把弓箭还给周喜，“好吧，那我就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