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清风徐徐,齐廷望着她眉眼,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颜悠悠见他沉默,轻叹口气,语气平缓又无奈:“你既娶了县主,便该一心一意待她,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同人共侍一夫的。”
“我是,料县主亦是。”
“你若执着,必弄的大家都不开心。”
话已至此,她该说的都说了,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便不想再同他多说。
齐廷再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说服她打消和离的念头,见此也只得暂时放弃,同她道:“你方回京,得知这些事,也需时间思量,在家中冷静几日也好。”
“至于和离一事,我们先不提,待过几日你心情好些,我们再商议吧。”
颜悠悠闻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遂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需要时间,就给他。
左右,不论他最终如何想,她也断不会再回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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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两日,平西侯原配颜氏死而复生回京的消息,便在京中沸腾到了无人不晓的地步。
人们感叹她命大的同时,又叹她福薄,那么一个尊荣正盛的夫君,就这般白白给人抢了,最终落到一个只能和离的地步。
又两日过后,京中传言又悄然变了,说她一个长在深闺的弱女子,究竟是如何死里逃生回的京?又道她一回京,见丈夫新娶,不仅不吵不闹,更是亲口提出要和离,肯定是因为她自己心中有愧,否则,怎会连公侯夫人都不愿再做?
慢慢的,传言越来越难听,更有甚者说她是靠着美色,才得以保全了性命回京。
消息传到颜家时,颜家人怕她受不了,都不敢在她面前透漏半分,只在私下里气怒唾骂那些恶意揣测谣言的始作俑者。
可李云溪年纪还小,心里是个藏不住事的,憋了两天后禁不住颜悠悠探问,便一股脑说了出来。
闻此过后,颜悠悠沉默良久,才摇了摇头:“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们说去吧。”
李云溪见她表情淡然的模样,咬唇小心翼翼道:“表姐,你心里若生气,一定要喊出来骂出来,可千万别憋在心里……”
颜悠悠一笑,眉间淡淡无奈,“傻丫头,你别忘了我可是在胡人的弯刀下死里逃生活过来的,残血死尸我都见过,又怎会畏惧这区区流言?”
李云溪叹了声,趴在小桌上满面愁容:“我只是怕,你这般被人坏了名声,若和离后,婚事艰难了可怎么办?”
颜悠悠轻声一笑,戳了下她额头,“小小年纪,想的倒远……”
正说着,外头丫鬟来报,说是齐廷送了许多东西来,都堆在门房那儿,问她要如何安排。
颜悠悠静了一下,明白齐廷的意思,是在告诉那些闲言碎语的人,他不信。
倒也是好心。
想着,她淡然一笑,交代道:“那些东西,能吃的送去厨房,不能吃的交给管家,放去库房好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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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和园。
落日余晖照映的窗边,明华县主凝眉静坐不语。
在这种外头谣言沸沸扬扬的期间,侯爷竟然还往颜家送去那么多的东西礼物,可见,是毫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她这番,竟是白做功夫了。
精致的锦帕,在手中揉成一团,想起那日从颜家回来后,就再未踏入过她房中的齐廷,她一颗心就绞着痛。
如今那个颜氏还未回到齐家呢,他就对自己这般冷淡,若等到颜氏真的回来,届时她的脸面,定和如今的颜氏一般,丢的满城都是。
思及此,她忍不下心中的妒恨深吸口气,同一旁的侍女道:“我记得过两日仁郡王府办满月酒宴,你去打听一下,颜府是否在受邀名单中。”
侍女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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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府。
晚饭后,一家在厅中喝茶,颜母说起仁郡王家的酒宴,要送些什么礼,闲话间看着女儿怡然的神色,问她:“帖子上,也邀了你,你想不想去?”
传言一事,颜悠悠已告知父母,她不在意,此刻听母亲提起这件事,她平静一笑:“别人邀我,是看得起我,自然是要去的。”
颜母闻言,顿时皱眉:“樱樱,你不必勉强自己,不去也可的。”
颜悠悠笑笑:“母亲,若不去,别人才更会觉得,我是否没脸见人,才不敢去?”
一旁的颜父闻言,赞同道:“咱们樱樱,身正不怕影子斜,正好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好叫那些卑鄙宵小都看看,咱们樱樱的坦荡气度!”
颜悠悠一笑,拍了拍颜母的肩膀,颜母这才宽了心,笑着点了点头:“行,那就带着樱樱去。”
夜色沉暮,繁星寥寥。
这一晚,李云溪懒得再挪动,便在颜悠悠的屋中歇下了。
莹光弱弱,颜悠悠靠在床头,看着呼吸均匀,已沉沉睡去的表妹,缓缓的侧过了身子,仍睡不着。
倒不是为了后日的酒宴烦恼,只是隐隐的感觉,今夜他可能会来。
果不其然,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那悠扬的笛声,在窗外响起了。
她悄悄的折身下床,静坐了片刻看着李云溪依旧睡的沉,这才穿上鞋悄悄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冲墙头树影下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吹了。
滕霁扬眉一笑,轻翻下墙头,身影便隐在了树影下的阴暗处。
颜悠悠走过去,不敢明晃晃的站在树旁,怕有人起夜瞧见,便凑近他同他一起站在幽影下,微仰着头小声问他:“那日你不是说出去见,怎么又来这儿了?”
幽光暗影中,她容颜绝美,唇粉眸亮,一身薄薄白裙立在身前,似带着满身柔莹的光,一缕缕的全部映进他眼底。
他一时看痴,抬手想摸摸她的眉眼,却在靠近的那一刻,被她拍了下去,还被瞪了一眼:“再乱动,不跟你说话了!”
他低声一笑,按耐下微痒的心思,眯眸哄道:“谁叫你好看的像月下仙子一样,我实在忍不住。”
又胡言乱语!
颜悠悠脸颊气鼓鼓,抬手便捂住耳朵,也不想再看见他那张俊极惑人的脸,便侧过了身子。
滕霁被她可爱到了,勾唇一笑戳了戳她肩膀,凑近她耳旁讨饶道:“我不夸你了,别捂耳朵了,我有正事和你说。”
闻此,颜悠悠才缓缓放下手来,眼眸却仍狐疑的看向他,“什么正事?”
滕霁笑容淡了些:“近来那些谣言,应该是明华县主放出来的。”
颜悠悠闻言,目光看着他静默了片刻,嗯了一声:“我其实也猜到了。”
毕竟,若没有人故意想出这些东西来污蔑她,并到处渲染,那么那些谣言,也不至于越传越过分。
而这一切的究其目的,不过是想让她身败名裂,然后被齐家厌弃。那么最终得利者,自然就是始作俑者。
“就知道聪明如你,一定猜得到。”
滕霁毫不吝啬的夸赞,颜悠悠却满眼无奈的笑意,他倒是真会说好听的。
片刻后,他挑了挑眉:“不过这件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事关你回京一切,按我们之前商议所说就好。”
“至于这些谣言,交给我就好。”
交给他……谣言遍布满城都是,他如何处理?
这般想着,她正要问,忽听房内传来李云溪的声音,她顿时神情紧张,催促他:“你快走,千万不能被我表妹看见……”
滕霁却不肯,皱眉故作不悦道:“我才见你片刻,连话都未说几句,不想走。”
颜悠悠耳听着表妹的声音就要出来了,压低了声音催促了他几句,却见他脚步动也不动的,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滕霁怎肯放过这机会,不急不慌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后,幽幽一笑,“你亲我一下,我就走。”
“你去死!”
颜悠悠怒不可遏,见都这般情况了,他竟还想着要占她便宜,瞬时气的咬牙切齿,抬手就狠狠拧了他一下!
“哎呀——”
暗光之下,滕霁怪叫一声,抬手捂住了胸口一侧,望向她的眼神,很是震惊。
颜悠悠望着他手捂的地方,脸瞬间滚烫,一时间也忘了要催他走,羞恼的直咬唇。
“颜悠悠,你掐到不该掐的地方了。”
“你是在占我便宜么?”
颜悠悠:“……!”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占他便宜??
她气的要吐血,一双眼气急败坏的瞪着他,正要狠狠骂他两句,他却瞬间揽过她脖颈,凑在她耳旁低低说了句:“我愿意给你占便宜。”
“这次时间来不及,待下次我脱了衣裳,随你掐哪儿都可以!”
语声将落她耳中,还不等她听的十分清楚时,他便松开了手,翻出了墙外。
下一刻,李云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表姐,大半夜的,你在外面做什么?”
她神魂游移的转过身,狠狠吸了口气,才强作镇定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李云溪打了个哈欠,没任何怀疑,“夜里凉意重,你别在外头呆了,回来睡吧。”
“好。”
寂静的屋中,李云溪翻身睡去,颜悠悠的一双眼,却仍在黑夜里睁着。
搁在枕旁的手,颤抖着摸向脸颊,仍是滚烫。
她狠狠闭眼,咬牙强迫自己别去想他那番无耻的话,可脑中思绪却偏要和她做对,不停的回响着他的那一句。
直到许久,心依旧静不下来,更是睡不着。
颜悠悠心烦意乱的睁开眼,望着满室的黑暗,仍是满眼羞愤。
让她随便掐?
他个没脸皮的,那种话也说得出口!
真是坏死了!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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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稀落的庭院中,滕霁身影还未到屋前,便见屋中的烛光亮着。
回头瞧了一眼全奎,却见他满面遮不住的笑意,顿时眉头一蹙:“你高兴什么?”
全奎嘿嘿一笑,调侃道:“公子刚才翻墙的时候,身姿那是一个潇洒,待姑娘多瞧几次,定会芳心大动!”
全奎也是一路看过来自家公子追姑娘的,好戏更看了不少,如今更是连翻墙入院夜会佳人这种戏码都瞧了,想必等到姑娘动心,还有不少好戏可看,顿时心里期待的很。
滕霁幽幽瞥了他一眼,暗暗一笑,觉得他说的话还算中听,便道:“不用跟着了,回去睡吧。”
全奎闻言傻眼,看了眼亮着的书房,问:“殿下在呢,不用我伺候么?”
“不用。”
就他那一脸荡漾的笑,若被秦励瞧见了,定是要被他刨根问底。
全奎看着滕霁走远的背影,摸了摸鼻子,甩头不再多想。
屋中,等了许久的秦励脸色已经不大好,见他进门来,皱眉便问:“深更半夜的你是去哪儿了,不是说了今日有事要告诉我,你还不早早的去王府见我,害我等了半夜还得悄悄的来寻你!”
滕霁轻咳一声,道了句歉后在旁坐下,正要开口说正事,却见秦励眸光幽幽盯着他,好似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
他心头一跳,正欲开口打岔,却见秦励嗤声笑道:“深夜不归,耽于正事,眉有柔,目含春。”
“啧啧……看来你这是,有女人了?”
滕霁向后靠去,深然的眉眼浮起一丝无奈笑意,亏他还特意支走了全奎,竟还没躲过秦励一双眼,便一笑,不反驳,也不多说。
但秦励什么人,顺着这蛛丝马迹稍作一想,便恍然大悟,眯着凤眸狠狠嗤了一声,“难怪去年回朝前,你与我提及齐廷再婚之事,当时我还莫名你管这厮的婚事做什么,便是要收拢,也不是一桩婚事就能办到的。”
“如今想来,哼,原是你早已惦记上了人家的原配!”
滕霁淡然一笑,为此不肯多说半句,只道:“殿下,时辰不早,该议正事了。”
秦励冷哼一声,凤眸却带笑,不管是别人的原配还是小妾,只要他有心要成家,那就都是好事,便扬了扬眉道:“说吧。”
滕霁敛下笑意,眸光幽深:“东宫那边,有突破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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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颜悠悠自回京后,这是第一次正式出门,又恰逢这流言纷扰的时候,颜母对她出行的衣装,便更是重视。
明紫色的锦绣罗裙端庄明艳,长发半散肩,半挽随云髻,配蝶羽流珠银簪,淡妆点缀,唇粉面柔。
一身姣姣,耀眼美丽,又随性优雅,不梳妇人发髻,更是她无声的昭告。
仁郡王府,满庭热闹。
颜悠悠的身影一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没有哀痛悲切,没有失魂落魄,更没有强颜欢笑。
柔肤如雪,眸中凝笑,她仍是当初离京前,那般明艳动人的温柔美丽。
庭院深深,花香四溢,颜悠悠含笑柔柔的走至主桌,端庄大方道:“郡王夫人,许久不见,您可安好?”
郡王夫人看着颜悠悠,目光扫过她道发髻装扮,便心如明镜,笑着拉过她的手:“我好得很,在这京里太太平平的,倒是颜姑娘你,可是吃了大苦了!”
颜姑娘,并非齐候夫人。
郡王夫人这一开口,席间众人便都明了,不过片刻,便都唤着颜姑娘,纷纷笑语柔声的拉着颜悠悠续起旧来。
不远处,静坐席间的明华县主瞧见颜悠悠站在人群中心,笑语嫣然,明艳至极的那张脸,心中情绪百般复杂。
若她有颜氏这般美貌,何愁夫君冷待。
聊过许久,颜悠悠才被一众夫人放了自由,刚坐下喝了口茶,便被相熟的几个好友姐妹又拉了起来,一起去看郡王家珍园里的孔雀。
路上,不免被问起和齐家一事,颜悠悠都笑语自若:“往事已矣,我自是要和离的。”
好友杨吉润闻言颇为鄙视道:“可听说齐家不肯呢,这平西侯也真是的,还想要齐人之福不成?”
另一个姐妹刘静和却冷笑了下,看着杨吉润道:“自来男人都是好色不知足的,县主家世好,容貌却比不得悠悠。齐廷又不瞎,又不傻,自是两个都要,对他才最好呢!”
颜悠悠闻言无奈一笑,急忙摆摆手:“好了好了,咱们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想想怎么逗孔雀开屏才是正事。”
小园子里,浑身彩羽的孔雀正高傲悠闲的啄着羽毛,任由不远处一群女子如何逗,都不肯开屏。
颜悠悠刚抛出几颗豆子过去,就听身后轻咳一声,便回头去看,是齐廷。
他一身英武的黑衣,卓然而立在她面前,向来冷峻的面上,眉间难得有三分柔和,同她道:“有空吗?”
颜悠悠转过身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身旁的刘静和便扯了扯她的袖口,冲她使了个眼色,她顺着刘静和的目光看过去,明华县主正站在长亭下,遥遥看着这边。
她收回目光,看向齐廷,准备同他彻底做个了断。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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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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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愿意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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