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完钱，姜明问吴雪芹。

“去哪？”

“还能去哪儿？玩呗”

本来十九中放月假是从早上就开始放的，但吴雪芹因军训时一大“壮举”而导致从上周就开始“放假”了。

整天被吴老师锁在家里，哪也不许去，临近姜明放假，憋闷到极限了。

于是从阳台挨家挨户顺着防盗网爬下去了。

“你家又不是一楼！太危险了！下次别这样了！”

姜明听得心惊胆战。

“谁叫你老不理我”

“我怎么就不理你了，我每天放学不都有回你消息和你打电话聊天吗，再说了你一个表情包能连着发十几遍，那也算的话我也回你表情包好了”

“就那一点儿时间！”

“那我总不能和你打一晚上吧，第二天还上不上学啦？”

其实仔细想想，最近这段时间在学校的效率大不如前，总有种荒废度日的负罪感。

上了不如不上。

“本来就是啊，你自从上学以后回的消息都短了！打电话和你说话也老师闷闷的没精打采！你该不会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差生不配和你做朋友了吧？”

姜明噗呲笑出声，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好看。

“你这脑瓜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呀，怎么可能！”

她真想告诉吴雪芹，自己开学以后，自从那天起，身边发生的一切，表面的细小摩擦，背地里的暗流涌动。

但姜明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吴雪芹看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实际上敏感细腻，稍不留心就会说漏嘴，一般的遮掩她根本不会信。

但凡被她知道，保不齐会发生“打校长”这样类似的事。

以她对韩汐月的初步了解，假若吴雪芹真为了她去招惹韩汐月，双方很大概率会动火，韩汐月背景殷实，绝不会轻饶对方。

倒那时，吴雪芹就不单单是“放多少天假”的后果了。

所以，她能做的，只有暂时对吴雪芹保持隐瞒，等她自己解决完毕。

—

三两步就到了繁华的半塔湾，吴雪芹拽着她直奔大闪着“塘七24h自助台球”。

“你要打球吗？可我不会”

也不太想学。

“哎呀你陪我就行，我都跟人打赌了，本来这次放假就赴约的，哪成想被锁在家里一直出不去，只能推到下一次了，好不容易跑出来不得练练手？”

居然和人打赌。

姜明隐隐觉得不安，“赌的什么”

“没什么，哎呀，你陪我就好了，就旁边看着就行”

一进去先到前台开了两个小时，厅内很大，摆了两列桌，姜明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小心观察周边，大部分是男生，女孩子很少大都坐在一旁的皮椅上玩手机，一律长发披散加短裙丝袜。

男生则是除了少数几个纹了身染了发，仅有一两桌烟雾缭绕，和部分手里夹烟。

甚至好几道视线向这边传来，姜明紧张到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看了看吴雪芹认真摆好姿势，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全神贯注盯球的样子，压下呼之欲出的“想回家”。

“哈喽”

姜明一惊，有个白T黄色烫发的男孩走来，很自然地打招呼，姜明没敢接话，默默看他站自己身旁。

才注意到男生的牛仔裤是破洞款的，她更尴尬，眼睛不敢乱看。

黄毛手中夹的烟猩红着寥寥生雾，见她低头不说话，往她又靠近了点。

“交个朋友，嗯？”

姜明怕吸二手烟，压着呼吸直接蹿去吴雪芹身边。

吴雪芹本来正专心扶杆，感觉到身后来人。

见是姜明，一幅低眉顺眼，又看到她们这桌旁站的黄毛，大致明了。

语气警告意味十足道：“喂，不该想的别想！离这儿远点！”

黄毛恼火：“哎我特么的做什么了？我对她有做什么你让她说！”

吴雪芹脾气也上来了。

“叫你麻溜点滚你在那儿叽叽歪歪什么啊！”

“我草特么的！”

黄毛恼羞成怒，一个健步上来就拉住吴雪芹的衣领子。

姜明见势不妙，要是真打起来她们肯定要吃亏，快步上前抱紧吴雪芹。

“误会雪芹是误会，哥她今天心情不好真对不起，你也在这里打球吗这次我们请好吗？”

姜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拽回来吴雪芹，对面看着也只是一时气头上倒没多大火气，吴雪芹怒其不争。

“你跟他废什么话！”

“哎呀！真的是误会！人家只是看你打球！”

“屁！”

“吴雪芹！”

吴雪芹本来估摸着也没觉得多大事，但看姜明明明委屈巴巴却极力劝和的姿态，她怒了。

“不行！今天我非要把这事儿给算明白！你他妈的被人欺负我不帮你还回来我就不姓吴！”

吴雪芹上去就是一拳，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黄毛被这一拳打得措不及防，一下子栽倒在地，吴雪芹乘胜追击直接整个人压着黄毛就开打，左右开弓，拳拳到肉。

肾上腺素驱使着力量的爆发，开始几下，真猛。

吴雪芹身高一米七，女生里面不算矮，体格不胖不瘦。

黄毛个子比吴雪芹要高一些，看着也是和吴雪芹差不多的体格，男生里面稍微偏瘦。

吴雪芹平时打架次数其实不多，也都是和男生一对一，虽然几乎都能赢，赢不了也是平手，但实际上，她都用了阴招。

吴雪芹不蠢，本来也没有多少蛮力，便使些小手段，踢裆，咬人，用指虎。

哪怕胜之不武，那也是赢了。

可这次，吴雪芹气头上冲昏脑，指虎没有，阴招没用，只是干用拳头硬碰硬。

周围逐渐围上人，吹口哨的，嬉笑的，看热闹。

姜明还没想办法拉开吴雪芹，那黄毛缓过劲，直接挡了吴雪芹打脸的拳头，一把就甩开。

到底是男女力量悬殊，黄毛费了点力就将吴雪芹甩了开，逐渐要占据上风。

吴雪芹恨上头，不肯示弱，力气却明显小下去，脸被反过来的拳头砸中。

重击几拳，鼻孔出了血。

姜明心里一惊，有种世界末日的绝望感，“别打了！”

两人旁若无人，吴雪芹反了血，指甲抓上对方脸和眼，撕出细细血痕，偏谁也不肯占下风，殴打纠缠，难分难解相持不下。

看热闹的人聚上，姜明顾着找准机会拉开两人，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人群逐渐密集，嘻嘻笑笑，光顾着指指点点，却没人来劝架，前台的小姐姐早躲得不见踪影。

“这两人什么关系搞这么火热？不去床上滚要来这滚”

“那女的挺漂亮啊，看那腿，真白啊，老子今天算是来对时候了！”

“这是原配捉奸的戏码啊，怎么原配不和小三打呀，没意思”

……

看热闹的你一眼我一语，极少数人接着打球对这事儿丝毫不搭理。

“屹哥，你不去看看热闹？那女的长得还挺漂亮的，不去长长眼”

沈屹给杆上粉，神情淡漠，挑眉反问：“不是捉奸？”

“什么捉奸！”

陈经一口汽水差点喷出，乐了。

“跟人姑娘打起来那小子是我们职校的，贼眉鼠眼的平时就爱勾搭小姑娘，脚踏几条船那叫一个渣，我刚老远就看见了，他上去搭讪人小妹妹结果还没说几句就被揍了”

陈经喝完罐子里最后一口汽水，将易拉罐轻而易举捏扁变形，意味不明地笑：“这年头只听说过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还真没听过为姐妹插刀，难道是…女朋友？”

沈屹瞄准凝息，打进一个球，起身，将卷起至肩头的短袖翻下来。

“还有没有喝的”

“诺，桌上都是”

骨节分明的手从众多饮料汽水挑了一瓶大毫升量的矿泉水，轻轻一扭，瓶盖开。

这边打得难舍难分，两人都没有泄力的打算。

姜明万恋俱灰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就算是吴雪芹先动的手，她也是为了自己。

眼见被打得不轻，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人群中有人拍手有人起哄有人叹惋，一个黑发少年由周围人让道而至，站至地上输赢还未见分晓的那两位，戴有崖柏手串的手拿着一瓶水，顺流而势。

“哗啦啦—”

“我草特么的谁！”

像两只炸毛的猫，吴雪芹和黄毛立马分开，皆起身跳的老远。

吴雪芹被打得七零八落，鼻子淌的血流到衣服领顺着是一片红，这会起来也差不多干，但被浇淋一顿又成了一片血污。

头发乱糟糟，一只眼被打得高肿有些睁不开，嘴角两边都破了开裂，脖子上更是一大片淤青。

姜明心疼不忍再看，强忍着不哭出声，任凭眼泪默默流着。

对面黄毛也好不到哪去，虽没流血，脸上手臂上被抓的凄惨，吴雪芹打急眼下了狠手是冲着挖眼睛去的，要不是防着，差点要瞎。

黄毛朝地上啐了口血，结果牙齿给啐出来半颗。

“臭婊子，老子哪招你了？”

吴雪芹扯了扯衣领子，发现上面唯二的两颗扣子不知所踪，领口大敞，她无所谓地往后拉一下。

“你做了什么你不清楚？我要是不在旁边你指不定就动手动脚纠缠不清了？你看你那逼样子我闺蜜长那么漂亮你觉得会看上你？”

“我日你妈！”

“我日你爸！”

说着又要干起来。

姜明和沈屹眼疾手快，各自拦下双方。

姜明低声安抚语气几近央求：“别理他了我们回家吧”

吴雪芹不为所动。

沈屹眼神目空一切，手揣兜里，整个人看着懒洋洋，嘴巴空虚想往里边塞点什么。

他状似深思熟虑后对黄毛说：“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你就放她一马吧”

黄毛似是忌惮，没吭声也没再有所动作。

沈屹又转头面向她们，姜明和他面对站着，才发现这个男生个子很高，明明表情没有起伏波动却还是让人感到威压，她不敢直视他。

沈屹又状似思考了一会儿，还皱了皱眉，仿佛这件事是件大难题。

好久开口：“俗话又说，好女不跟男斗，你就，放他一马吧”

末尾，似叹气，似恸惜，仿佛一个看透人间磋磨的苍凉老者。

陈经耐不住性子跟了上来，看完沈屹全程操作，感觉自己喝的汽水在往脑门上反泡。

至于这么装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