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橙今天是穿着橙黄色的镂空毛衣上衣,内搭一个白色小吊带。
下面是天蓝色的牛仔热裤,头上带着同色系的发带,绑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她喜欢打扮,并且时尚程度远远超过罗镇的女人。
蒋方橙疾步走出去,熟练的脱下一只拖鞋,拿在手里,二话没说,就开始猛砸车的后视镜。
“照,照你妈逼。”
“他马上高三了。把我弟眼睛照坏了,你赔得起吗?”
“你妈的,狗东西。来我店门口撒欢,要死是不是!”
她尖锐的骂着。
后视镜玻璃被打碎成了蜘蛛网。
蒋方橙还不解气,依旧抬手就是砸。
陈关从车上跨步下来。
他眼下有黑眼圈,领带也歪了,西服好几天没换,皱巴巴的像腌菜,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
随宴出事的那天,蒋方橙没好气挂了他的电话。
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陈关大男子气概受损,当下就打算跟蒋方橙冷战。
他觉得这娘们骚归骚,但原生家庭稀巴烂,还带个半大的拖油瓶,她凭什么、又拿什么来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他得让她知道,他陈关的条件,是这破美发店老板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他希望这疯婆娘自觉点,察觉到自己冷落了她,就自己爬过来哄自己。
至于怎么哄,紫色连体情趣衣,下面得是开.裆的,配上她如玉的奶白肌肤,再加上那种细腻的手感,想想都爽。
穿过来,外面套上灰色大衣,踩着黑色高跟,来自己律所办公室,帮自己吹吹,他就勉为其难的原谅她。
然而现实狠狠打了陈关的脸。
他不联系她,她也不联系。
天天就是围着她弟她弟她弟的转。
等到现在,陈关终于坐不住了。
他想她想的发疯,想这娘们的热烈张扬,还想这娘们偶尔的小女人情调。
陈关坐车内抽完了一整包烟,最后狠狠捶了方向盘一拳。
察觉到自己真的坠入爱河,甚至成了被动的那一方,他眼里红血丝都被憋出来。
他狂发了很多消息,蒋方橙都是已读不回。
陈关想起她躺自己怀里时的柔情蜜意。
——关哥,人家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嘛。
——关哥,我就是你的小心肝,你也会只爱人家一个对不对~
——关哥~关哥。
她一口一个关哥,把陈关捧上了天。
结果下了床,一个不如意,她就把自己狠狠摔落地。
陈关被折磨疯了。
“橙子,你听我讲,我是来说对不起的。”
“放开!”蒋方橙挣扎,留的美甲不客气的往人脸上抓,辛烈,泼辣。
“别别别,橙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真的真的。”
陈关卑微的搂抱住蒋方橙,不断喘着粗气。
蒋方橙的腰此刻硬得像铁板。
“陈关,我说放开,你他妈的是不是聋了!”
“你听我说,我真的真的真的错了,我发誓,我爱你,我陈关只爱你一个。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冷战了。”
“你要我怎么,我都听你的。橙子,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当关哥求你。就这一次,我发誓,再也没有下一次!”
男人宽阔的胸膛抱着她,不断说好话,一脸祈求。
蒋方橙的腰渐渐软了。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陈关抱紧她,又放开她,说了七八百遍对不起。
最后捧着她巴掌大的脸,情人呢喃般地,焦急的亲吻再亲吻她的脸颊。
他顺手拿下蒋方橙手里砸车的拖鞋,蹲下俯身,也不嫌她脚底板踩脏了,拿自己的大掌拍干净,再给她穿上鞋。
心爱的男人,为自己低头。甚至甘愿溅落尘泥。
蒋方橙气性还在,但是嘴角却咬着渐弯。
她梗着脖子,大声问:“你错没?”
陈关生怕说错话的望着她:“我错了。”
“那你错哪儿了?”
“我哪儿哪儿都错了。”
陈关甚至佯装拍自己的脸,把自己的脸拍的啪啪响:“我该死,我陈关该死,我对不起你,橙子,放过关哥好不好。”
“关哥一天没你,心里都燥得慌。”
“求你,真的求你!”
随宴在里面静静站着,看着陈关像条狗一样,躬着腰,死乞白赖的哄着他姐。
狼狈是狼狈了些,可——有用。
没过一会儿,他姐脸上泛着酡晕进来了。时不时翻白眼,嘁一声,但是脸上却是扭捏的娇羞。
约莫被哄好了。
“宴儿,我出去一趟。”
她对着镜子把发带扯了,随手慵懒的刨了刨散落的蓬松卷发。
再背起自己单肩小皮包。
“你把门关上。谁来了都别开门。我要回来,自己晓得拿钥匙开。”
“早点上去睡。明天还得起来上学。”
“听到没,宴儿。”
随宴黑眸耷耷,终于肯开口:“姐,你要去哪儿?”
蒋方橙朝自己身上喷了点香水:“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随宴口腔越来越干涩,心跳也越来越快。
“那我明天的早餐?“他试图挽留。
“拿抽屉里的钱去买。记得起来,别迟到。”
蒋方橙伸手灭了红蓝白三色灯柱的灯。
灯一关,光线就暗了一半。
蒋方橙窈窕的背影扭着出去。
“姐!”
随宴突然在身后喊。
“怎么了?”
蒋方橙回头,嫁接了浓密睫毛的美眸,看向自己的半大小子。
随宴抿了抿嘴角,欲言又止。
可又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再说些什么,也苍白无力。
少年眼神黯了下,最后只掀了掀嘴皮子道:“记得带套。”
蒋方橙顿了下,随即拿手遮了下鼻子,弯弯的柳月眉,都快囧笑成八字眉。
“......你这小子”
她半是觉得好笑,半是觉得荒唐的嘟囔了两句。
外面,陈关替蒋方橙绅士地开了副驾驶的门。
车门关上。
隔着理发店的透明玻璃。
陈关顶着一张抓花的脸,站好,抬手冲里面的青涩小子,拘谨地打了招呼。
随宴唇线抿直,没再看,一个眼分也不给的,回身朝着木板楼梯走去。
车子往外开。
随宴往上走。
腕间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失。
少年的手指,却握得越来越紧,指甲掐得手掌心泛疼。
疼上加疼,可再怎么,也没有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走向其他男人的怀抱,甚至还要自己提醒戴套,来得疼。
-
学校。
随宴来了。
他短发锋利,双眸漆黑,紧抿的唇,高挺的鼻,带点冷漠的距离感。
他的伤口暴露在空中,已经半脱痂。
那几个男生知道他姐不好惹,他有个叔也是混的。
他们各自递了个眼神,然后组团过来关心,再道歉。
随宴拿出课本,眼都没抬:“真不用,我说了。也别再道歉了。”
男生们点头说好,然后再心有余悸的走开。
随宴麻木的看着书。
他读书很好,从来都是第一。
他才刚回班,门外就聚集了一些女生,接二连三的来看他。
肩膀被人拍了下。
“随宴”
李戈嬉笑着在他旁边坐下。
李戈看向这小子的侧脸,瘦了些,整个人的轮廓更立体,鼻梁骨更突出。
看起来,也更man了。
他笑着打趣:“怎么不吭声呀?你女朋友们都来看你了。看看,几天不见,你女朋友们,多想你。”
随宴不客气的耸了下肩,把李戈的手无情抖落:“李戈,嘴巴放干净点。她们跟我没关系。”
李戈靠的更近,手摸着他的胸,装作给他画圈顺气的样子:“是是是,你戈哥哥知道。我们宴儿洁身自好,从不早恋。”
随宴有点烦他的聒噪,一只手想去拿下他的手。
李戈自己先放开,他看到随宴手上的疤了。也不敢再让随宴使劲儿。
规矩些了,李戈凑上来,神神秘秘:“好可惜。你来了,但是路雅妍却不来了。你说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的。”
随宴听闻抬眸看过去,果不其然,路雅妍的位子是空的。
随宴低头拿笔写字,喉结滚动:“这个跟我,也没关系。”
李戈倒吸了口气。
随宴这么清心寡欲。他都怀疑,随宴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别这样,你出事儿,她还关心你来着。”
“你俩明明以前是双分王,老师眼里的王牌搭档,怎么现在,老死不相往来。”
随宴很淡的扯了下唇:“这个得问她。”
随宴不喜欢麻烦。
而路雅妍就是那个麻烦。
明明说好了,互相帮助学习,只是学习。
越界的是路雅妍。
跟自己告白,给自己送吃的。他已经明确拒绝过了,但是路雅妍还是我行我素。
随宴避不开,只能冷漠。
上课了。
老师走进来。
李戈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飞快道:“那我去打听打听,她到底怎么了。再怎么着,也是我们班的班花。不得好好珍惜下。”
李戈说完,回了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
他不学习,整天就是东啊西,要不是住在同一条街上,随宴还真不想整天听李戈废话。
随宴继续写字。
一整天下来,少年再多看一眼路雅妍空位的动作,也没有。
放学回家。
今天家里很不一样。
蒋方橙的店,只请了一个洗头妹,她叫小舞。
小舞在给客人洗头。
蒋方橙拿着剪子,在给客人剪头发。
她能说善道,跟客人唠嗑:“大姐,我现在给你剪的是高层次,人现在就流行这个,层次一打出来,你这后脑勺的头发就蓬起来,显得你头发多,年龄就小了。”
客人高兴:“是吗?那我等会看看效果怎么样。”
蒋方橙说:“放心吧大姐,包我身上。”
一楼店内穿过去,是个露天小院子,旁边就是小厨房。
随宴走进店门口,打了声招呼:“姐,我回来了。”
蒋方橙看向他,一下子笑得亲和。
她边剪头发,边抽空抬头看他说:“宴儿,饿没,饿了就去饭桌坐。姐等会儿把最后一个叔叔的头发剪了,就过来跟你们一起吃。”
随宴放下书包。
厨房里面传来炒菜声。
小舞回头打了声招呼:“弟,你回来啦。”
随宴喊人:“小舞姐。”
小舞就比随宴大一岁,是个老实人家的孩子。
她十二岁就辍学了,进过电子厂,后来电子厂不要她了,辗转多个小工,蒋方橙看她性格本分,能吃苦,就收了她下来当学徒,包吃但不包住。
小舞苹果脸,总是红彤彤的。
他姐说这是因为冬天把脸冻坏了,没及时治好的后遗症。
随宴看了下人数,不对劲。
里面传来男人的走动声,他顿时了然,约莫是他姐把那死鬼带回来了。
随宴没着急进去。
他不动声色的接了杯满水。
少年自己先走动时,浅浅抿了一口。
又很是自然的站过去,喂他姐嘴边:“姐,你也喝一口。”
客人看笑了,透过镜子,眼里露出羡慕的感叹:“橙儿,别的不说,就你这弟,真是懂事。知道你累了,还亲自喂你。”
“我家那小孩,要有你家小宴的成绩和懂事一半,我也不至于脸上多长纹路,整天气得我,我都不想说。”
蒋方橙原本是不喝的,毕竟是在工作,喝水打岔。
被客人这么一夸,她有点炫耀,又有点受用的,就势顺着她弟的手,喝了一口。
等喝完,蒋方橙面子上打太极:“也就这几年听了些话,以前也没少收拾他,你们也是看见过的。当大人的不都是操心么。你看我天天在这儿手不敢停,腿不敢弯的,是为了谁。”
“也是,你说的也是对。”
客人赞同。
“养孩子就是不容易。”
“......”
蒋方橙聊兴起了,五六句之后,才发现她弟还在。
“傻孩子,快进去啊。愣着干什么。”她睇他一眼,别杵这儿当兵马俑。
随宴扫了眼他姐的艳丽红唇,然后点头:“嗯。姐,那我进去了。”
在店跟小院的连接走廊,光线的阴暗处,随宴停下,看着杯子上的半边红唇印,伸出舌尖,舔了舔。
再含住杯沿,吮了吮。
香气。
那上面,全是他姐的香气。
等含够了,嗅够了,他才走过去。
陈关看到来人,急忙从灶台边转过身来。
他拿抹布擦了擦自己有些油的手,成熟男人的眉眼,散发着年纪的魅力。
男人亲切的叫了声:“小宴。”
“在喝水吗?”
还没等随宴回答。
陈关献殷勤,周正的笑着说:“我买了椰子水过来,我给你倒吧。”
他说着就要拧开桌上那1L的椰子水。
随宴几乎是警惕的护住自己的杯子:“不用,我里面还有。”
陈关尴尬:“哦...那,那我放这儿,一会儿你要喝,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倒。”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没蒋方橙在中间当粘合剂,两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随宴坐好,他也没兴趣主动提话题。
毕竟一个搞他姐的男人,你要他怎么给好脸色看。
倒是陈关多了份讨好的心思。
“最后一道菜。炒好了,等你姐来就可以吃了。”
“小宴,你再等等。”
随宴依旧没说话。
陈关硬着头皮继续做。
等了一刻钟后。
“我来了我来了。”
蒋方橙洗了手,马不停蹄的笑着说话进来。
没了平日里的泼辣妖艳,现在是几分热恋中的女人娇气模样。
她凑过去灶台,看看,闻闻,陈关炒的还不错。
“我就说,家里还是要有一个稳重的男人才行。”
她边说,边拍陈关的翘臀。这是夸奖。
“关哥,你手艺不错啊。”
她弟在,陈关不敢接这骚话。
不然一准一个‘晚上让你试试,你关哥的马达也不错’。
随宴当看不见这互动。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单手摩挲着杯壁的动作,更难熬了些。
蒋方橙过来,两个男性之间,死寂的气氛才消失。
小舞挂好休息的牌子,也跟着进来。
她帮着发筷子。
随宴懂事的起身,跟着发碗。
饭桌上,蒋方橙说的话最多。
能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随宴动筷的次数不多。
小舞坐他旁边,看到了,就关心问了句:“弟,不吃吗?”
随宴回了老实巴交的小舞一个没事儿的安心表情:“我慢慢吃,不急。”
小舞说好,然后她就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随宴垂眸看着杯子里剩下的水,心里不是滋味。
蒋方橙在一个劲儿的喂陈关。
那都是情侣之间腻歪的手段。
陈关因为决定要对蒋方橙好,所以爱屋及乌,也打了对随宴好的主意。
尽管之前,两人之间的见面,都是不咸不淡。
但陈关想,自己大些,主动点,又如何。
他让都快赖自己身上的蒋方橙坐好些,然后才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宴关心道:“小宴,菜还合你胃口吗?”
蒋方橙一听这话,才把心思分了几分给随宴。
她坐好,扯了扯紧身短裙,然后劝对面的随宴:“你关哥炒的,宴儿,你赏脸,快尝尝呀,别嫩着了。”
他姐璀璨的眼眸一望过来,随宴拾起筷子,机械的夹了块藕丁进嘴里。
他味同嚼蜡,嚼巴嚼巴两口,不想吃,却还要应付他姐:“......好吃。”
“看吧。我就说,小宴会喜欢你的。”蒋方橙拍了下陈关的手臂,媚眼如丝。
一桌子人继续说话。
随宴咽下嘴里的东西后,肚子在反胃。
那杯握在手心一直舍不得喝的水,被他突然仰头灌下。
好像只有这样,他的胃,才能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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