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朱利安调整好心情，到达围场时，已经是中午。在专用停车场停好车，朱利安掏出身份卡，从工作人员闸口刷卡进入围场。虽然是周四媒体日，但因为有各种各样的车手见面活动，围场内十分热闹，随处可见热情的车迷和长枪短炮的媒体人。

虽说冬测的时候已经来过了这里，但是只有车迷在，朱利安才真正感受到了重返围场的真实感，即使是以另一个身份。随手和几个带着他周边的粉丝合照签了名，朱利安快步溜进了黑曜石P房。

P房里的工程师和技师们忙得脚不沾地，在整理冬测留下来的设备。FIA已经给出了这个周末的轮胎搭配，不会出错的C2，Ｃ3和C4，12号潘特斯车组和90号卡斯帕车组正按照要求更新轮胎储备，还各分出了四个换胎工去P房外面给车迷们表演换胎。

凯恩看到朱利安，上前拦住他：“怎么才来？”三月初的中东并不热，但还是把凯恩急得额头冒汗。朱利安拿了一边的水瓶给凯恩，低头小声说：“还不是公司那边，这会儿了还要往club里塞人。”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楼上。

凯恩抓紧空隙嗦了一口水，含糊不清地说：“那都是小事，现在要紧的事发生了，冬测我们不是交了数据说路肩设计不合理，底盘有问题吗，FIA后来还要了几家数据，还真发现了点东西。”朱利安挑眉。凯恩接着说：“FIA发现瑞查斯尔那边的底板和尾翼间有一个未审核的连接件，目前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用的，但是可以规避审核就很有问题了。”

“瑞查斯尔怎么总是干这样的事儿。这种问题还不至于有惩罚吧。”

“我看了瑞查斯尔补交的结构说明，说他们设计的原意是增加稳定性，固定尾翼，但很有可能和扰流以及可变部件有关。我去年就怀疑他们往车身里面塞东西，但一直从底盘上看不出来什么，今年车不是缩小了尺寸吗，我估计是为了节省内部空间，今年把这一部分连接在外面了。”

凯恩哗啦哗啦地给朱利安看了十几页的报告，面上一脸严肃。朱利安看了一眼报告，又看了一眼凯恩的黑眼圈，估计他是为了这个最近都没睡好。

“你这么找我，说明已经有结论了？”朱利安知道凯恩在想什么，俗话说不会造车的领队不是一个好工程师。“但你能确定吗？赛季还没开始，光一个冬测就在工厂重新修了三个部件，何况是你这个连接件甚至连模拟器和风洞都没跑过，我就算让工厂加班，也很难从公司那边要风洞啊。”

黑曜石的风洞系统是朱利安的爷爷布鲁斯在世时为车队签的最后一个工程，但直到一年半以前才完工，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目前风洞的掌控权不是完全在车队这里，很多时间被公司用来向其他车企出租，可以说自己也捉襟见肘，很难开口。但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最先拿出有用的升级将会很大程度上改变一个车队的现状。

“朱利安，你说你今年要带领车队夺冠？你不敢赌一把吗？”

朱利安好笑：“你拿这个激我？那我觉得你成功了。”又补充道：“我可以去和那边再谈，但我要看到新的，不一样的设计。FIA在查这个连接件的合规性，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没问题，你不信我，你还不信拉法耶吗？”得了这句话，凯恩算是开心了，把一旁在屏幕面前揉眼睛的拉法耶拉来一起顶锅。

“你这时候想起他了？收收你那些灵机一动的想法吧，让我们的首席工程师干这活好不好？你给我去楼上club应酬去！”朱利安本来是要自己去楼上见赞助商和VIP们的。但是现在，他需要打电话和公司要风洞，那要干这活儿的当然就只能是凯恩老人家他自己啦。说完，朱利安潇洒离去。

给工厂打了电话，那边说已经收到了车队发的新零件，还询问真的不需要先模拟实验再实际生产吗。朱利安思考一下，只能辛苦工厂加一下班，箭在弦上，能省一点时间是一点。关于加班问题，工厂反应却良好。去年年底，朱利安到任的第一天，就立了个下马威，无非就两条：我要加钱，你们要加班。就目前来看，金钱的力量不可小觑。

关于风洞，朱利安犯了难。不用说每年每个车队的风洞时间是有限的，今年的风洞时间已经规划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用自家风洞还要到处去打报告，还得让他一个车队CEO夹在车队和集团里面斡旋。心累。

挂断电话，看到电话簿里的一个人名，朱利安突然想起了那天丹和他说TimeCloud在做赛车模拟数据拟合的事，鬼使神差地又拨通了丹的电话。

倚在二楼的小露台上，朱利安终于有时间忙里偷闲吃上自己的中午饭，虽然只是简餐，但已经很能让他叫了一整天的胃安静下来。

微风拂着他的发丝，吹得敞开的队服外套鼓了起来，凉意顺着真丝衬衫的领口灌进脖子里。朱利安缩了缩脖子，挑了张凳子，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晃荡着西裤里的两条长腿，享受难得的悠闲下午茶时间。

在他看不见的玻璃门外，窸窸窣窣地猫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潘特斯接过摄制组递来的gopro和微型摄像头，一个别在自己胸前，一个别在卡斯帕领口。

“你去。”潘特斯把gopro又给卡斯帕，卡斯帕闪身避开，“你去。”两个人临门一脚了，在门口互相推辞，谁也不愿意进去。

“我不去，你俩关系好，你去。”

“我今年才来，新人，跟他不熟，你去。”

“他都让你开Light上班了，还说你俩不熟。”

“宣传任务罢了。”

“那怎么不让我宣传啊？我看你戴着墨镜还在停车场里漂移，耍帅的时候不挺高兴的吗，你去。”

“你就是嫉妒我。”

“是是是，你快去！否则咱俩今天谁都别吃中午饭！”潘特斯强硬地把gopro塞到卡斯帕怀里，为了中午饭，卡斯帕老老实实地举着gopro开门进去。

卡布奇诺刚抿到嘴里，还没等朱利安品到丝滑的奶香，一个人头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口咖啡没卡在自己喉咙里。卡斯帕乖乖蹲在朱利安身侧，只等朱利安咽下这口咖啡才开口：“突袭采访，朱利安今天的中午饭是什么？”边问边飞快地眨眼，瞥一边放着餐盘。

朱利安对每站小游戏见怪不怪，安心回答：“今天午餐是鹰嘴豆泥，甜辣鸡块三明治，牛肉三明治和卡布奇诺。”但是，不等他话说完，从朱利安的角度看，卡斯帕的面部表情明显僵硬，越说眼神越暗淡，直到听到最后一个是卡布奇诺，整个人就像落水狗一样，举着gopro的胳膊都无力支撑。

卡斯帕心中走过来失望，来到了绝望，索性随即盘腿坐下，抬头瞪着他：“朱利安·雷耶斯先生，你真的没有看懂我的暗示吗？”

高高的眼眶和晒得发红的眉头显得这个瞪视非常没有力度，更像是抱怨和撒娇，虽然这杨说对一个大型犬卡斯帕来说很违和。朱利安对落水狗狗突如其来的谴责表示不解，蹙起眉头：“什么暗示？我不都照实回答了吗？”

“今天的游戏是，我们需要吃和你一样的中午饭，因为是自助，所以我还以为能吃点好的，我和潘特斯整个早上都没吃什么，刚结束了车手见面会，一会儿是采访，就等着这时候吃点什么。”说完，卡斯帕的肚子应声咕噜叫了起来。

没聊几句，潘特思的绝望的呼喊从玻璃门外传来：NOOOOO！想来工作人员已经告诉他了今天的中午饭是什么。

朱利安突然明白了，乐不可支，看着眼前愤怒的卡斯帕，决定逗一下他：“你只问了午饭，但没问下午茶。”又作势向身后探去。

卡斯帕的眼睛突然瞪大，重新充满希望，炯炯有神地盯着朱利安的那只手。

“想让我帮你作弊，那先夸一下我。”朱利安眼睛弯弯地笑着说。

黑曜石的社媒小编非常懂得大家想看什么，将这一段“作弊”的黑暗交易着重放大。潘特思的大喊和卡斯帕的夸赞作为bgm交替播放，视频里是潘特斯吃冷食绝望的眼神，和卡斯帕偷吃朱利安的提拉米苏时做贼心虚的表情。

“人很好，很善良，很温柔，很会支持别人，超强的管理者，车队复兴的希望。”卡斯帕怕小小的提拉米苏被自己几口囫囵吞枣地吃掉，只吃一小口，夸一句朱利安。

最后一口，卡斯帕用勺子将盘子刮了个干净，狠狠送进了嘴里。

“天才的F1车手，两届世界冠军获得者。”

“我最希望重回围场，再次参赛的车手。”

视频结束在朱利安停滞的笑容和暗下的眼神里。

屏幕后面，卡斯帕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对作为CEO的朱利安来说有些不尊重，赶忙站起身向朱利安道歉：“抱歉，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作为车手的雷耶斯先生。”一紧张，卡斯帕就倒豆子一样地说话，劈里啪啦地往外冒。

朱利安维持住了体面的微笑：“是吗？谢谢你。”

“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最喜欢的F1车手，我是看着你从F2比赛开始长大的。”

“谢谢你啊。”这一次，朱利安的笑容里更带了几分好笑，但又有一些意味不明的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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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