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如果说他们有一个生疏的契机,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谭绍发现自己再怎么劝说自己,白先生——白承,与他确实是实在太不同了。他想要知道,却不能知道,如果想要表现得没有那么多隔阂……那就离远一点吧。

他这样想。

“屋顶风太大了,”谭绍还没有擦掉那些眼泪,只是接着说,“我的眼睛或许又太脆弱。”

白承很是轻松地笑着:“那你下来的时候可要小心一些,医馆还有些远。”

谭绍知道这又是一句玩笑,但是还不知道其实可以由家里人跑腿去医馆把大夫给叫来。

白承看他暂时还没有下来的意思,就嘱咐到:“今日的晚饭你自己出去吃吧,我——”他打了个哈欠,眼角含着泪花,“我有些累了,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谭绍点头,看他转身进了屋里。

他坐着着的这屋是西厢房,对面空着的东厢房,应当就是给他留的。白承睡的北方向正屋,正对了这一方深院的门,出了门去是中堂,再往外走是前堂。

谭绍发现自己也有许久没有听到狗叫与猫叫声了。

它们去哪里了?会走掉了吗?

……有那只猫在,怎么说也是不该的。

谭绍自嘲地想着。

他躺回去,片刻后又坐起身来,一言不发,一字未想,僵坐半晌又躺回去。

就这样折腾了自己一柱香。

最后谭绍终于忍不住了,起身,踩着屋瓦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跳下屋顶。

他几步窜到院子里那梨树下——这白先生不知道是对梨树有什么执念,他到过两个宅子,都栽了这样的树——捡了几根掉落的树枝,折了不一的长短,也不讲究地方,挪到廊下就坐了。

他将树枝排在地上,按照指定的方位进行移动,时不时伸手挡下猛然吹过的一阵风,就这样演算起来。

就连日头都快藏尽的时候,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明明已经是深冬,他的汗水还是混杂着这一段长时间里沾到脸上的灰尘,手一抹,指头都黑了。

……他算出来了,但是他不敢相信了。

他算卦往往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想要窥探来日之事,这还是第一次。

他们将会有很深的羁绊吗?

谭绍一时竟然都说不出来他的心脏为何撞击得那样猛烈。

这是期待吗?抑或是恐惧吗?

他连叹息甚至都颤抖了起来,后知后觉隔着冬衣感受到了凛凛的冬日。

江南明明是很温和的,他却感到了刺骨的冷。

他根本说不出来这究竟是喜悦还是难过。

……也罢。谭绍呼出一口气,冬日里的雾气都是白茫茫的。且看来日吧。

他把摆好的木棍一把敛了,使了力往房顶上抛去。都已经丢完了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山上。

这都是他在家里的一些习惯,摆完挂的木棍或者草叶子,他都随手往山林里一丢就罢。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见得的事情,只是不好往外说而已。

谭绍郁闷地踩着院墙爬上房顶将木棍一根根又捡回来,揣在袖子里带回树下,一根根插在梨树周围。

“也算落叶归根!”

他笑了笑,拍拍手一路出门去了。

白承和江明这一觉睡的久,谭绍在城里转了一两个时辰,连饭都吃了,回府上还没听见他俩房间里有动静。

入夜了他从水井里打了水上来,也不讲究,站在井边用巾帕沾着冷水随手擦了身就也回屋去了。

不知是几更天的时候,他听到也不知是哪一间房的门打开,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那个人在院里走了一圈,谭绍想着今晚有月亮,月光落在那个人的衣服上,白衣或者灰衣,仿若将要羽化登仙的样子。

神秘的江老爷子……神秘的白先生。

如何才能知道他们的故事?他可否有机缘听一听他们讲他们的来历?

谭绍想着想着便又睡着了,一夜无梦。

他不知道在他熟睡之后,有人走到他窗前来,轻轻推开了他的窗户,隔着夜色和连长静静看了他许久。

“他其实反而和湖清有几分挂相。”白承白日在花楼里是这么和江明说的。

江明当时一筷子菜一口酒地正吃着,闻言挤眉弄眼半天差点噎着自己,缓过来才说:“那个格外照看你的少年将军是吧,我也认得他,谭湖清嘛,这么一说,确实很像。”

白承无言注视他片刻:“……你这酒肉道士,吃相我都是再难得说了。”

江明眉毛一飞:“我们道士可不讲究戒酒戒肉,你说的那是和尚!谭湖清从前见了我都还要称我一声江兄,你和我蹬眉上脸,我还没计较你辈分颠倒。”

白承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江兄?算了吧。他那个人讲礼貌,你又何必当做真话来听——你俩又是差辈了!”

江明哈哈道:“你不会没听说过'忘年交'吧?”

白承冷漠地说:“与你二人,并不适用。”

白天的喧闹姑且不提,江明还是说了正经话的:“他心思也不是个轻的……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凡人,几十年岁数斤斤计较,竟连一个难得的山里出来的都装满了一肚子弯弯绕绕。”

他开口就是酒气,白承难得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多照看着些好,你这样也很好,开开心心的,多好的,叫他多笑笑,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想家了对吧。”

白承垂眸:“我不知道想家。”

江明就拍了拍他的肩:“你这老狗在这个时候都还要来争一争宠吗!说得就好像我要想家一样——既然没家了何苦还要多攀争,徒增苦恼,我看你有时候是活过去了!”

白承飞快一掌朝他的爪子拍去:“不比你,装模作样!”

江明“嘿嘿”躲开了:“你可别老蛙笑猪黑——”

白承龇着一口牙就跟要咬他的犬一般:“你也承认自己是彘了对吧。”

又是一阵互嘲不提。

白承扶着窗框,他背着月光,一身鹤白衣裳都好像闪着光,银丝线莹莹亮得精贵。

风吹过。

谭绍似有所感,半梦半醒里睁了眼,无意识地向窗的方向一侧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

1、谭绍算卦那一段纯属瞎编;

2、老蛙笑猪黑——自己不觉得,一句方言俗语。

2023.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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