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围炉看雪酒催人

炭烤鹿脯、冷切羊肉、卤豆干、油炸花生米,四样菜里,鹿脯、豆干一看就不是绮罗分例,我心知肚明:都是高福临时从大厨房调剂来的。不过看破不说破。琴雅、包金媳妇不怕丢人,尽可以每天使高福从大厨房调配。爷只管绮罗每天能够有新鲜食材到嘴。

前人诗云:围炉看雪酒催人。下雪天倚在炕上拥着美人喝酒,实乃人生快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绮罗卧房窗户还是窗户纸,看不到屋外漫天飞雪的美景。

等开年南巡后,我合计:让人将绮罗这院的窗户都换成玻璃。如此,不仅卧房光线好了,方便绮罗书画女工,往后不分寒暑爷进院还能看到美人临窗的画景。

既然动了趁着南巡不在家替绮罗收拾房屋的心思,我干脆地捏着酒杯四下打量,寻摸还需要改造的地方。

炕头应该摆个多宝架子,收纳绮罗抄书用的笔墨纸砚和《本草》,再放上花瓶摆件,呃,这一盆金茶花,黄花绿叶的,比见花不见叶的腊梅插瓶更生气精神,赏心悦目。

金茶花不止花美,叶子也可赏。很适合当案头清供。

“绮罗,”我嘱咐:“福晋赏你的这花儿甚好。你可别糟蹋了啊?”

给琴雅再次寻隙的借口。

“是,是,奴婢不敢!”绮罗连声答应,又眨着杏眼讨好我道:“奴婢也知这花儿不同寻常,所以奴婢亲身照看,只今儿一天,奴婢便就浇了五次水。”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天浇五次水?”

看来这茶花不必等到南巡,就让绮罗给浇死了。

绮罗恼恨琴雅抵脸羞辱,气无所出,又变着法儿的辣手摧花?那干什么特地告诉爷一天浇了五遍水?还是说绮罗真不会养花,又担心琴雅借题发挥,关心则乱?

我审视绮罗。

“这个,不对吗?”绮罗紧张地望着我:“奴婢想着这花儿是山里长的,寻常的水不好,所以都浇的是玉泉水。再就是参汤,奴婢也是待凉透了才浇的。”

玉泉水倒是没错,但“还有参汤?”

我惊呆了,先绮罗拿老山参泡水洗澡就够离谱的了,没想还能拿来浇花。

绮罗眼里人参这么万能万用的吗?

绮罗跌坐到炕上,结巴申辩:“奴婢,奴婢,查书,书上说茶花喜阴,要多浇水。还有花期,要多用肥。”

闻声我想起绮罗那个书箱,里面除了《本草》,还有许多医书。医书上记载的草药种植历来都很简洁,压根不实用。

“奴婢,奴婢想着参汤,参汤……”

能养身能美肤,自然也能当养花肥料。其实绮罗这么想也没错:当花肥用的草木灰是木柴稻草燃烧后的灰烬;兔灰羊粪是谷糠牧草通过家畜肠道后的残渣。参汤由人参熬制而成,当肥用也未为不可,就是投入太大,产出有限,一般人舍不得而已。

绮罗这么做也是为琴雅吓破了胆!

“罢了!”我拉过绮罗,搂到怀里抚慰:“你没长过花,不通这些也是正常。你屋里的秋柳,她阿玛便是园子里的花儿匠,对这些最是在行。明儿,你只管将花交秋柳照料也就是了。”

琴雅送绮罗花没安好心,不如甩手给秋柳,如此今后这花是死是活都再与绮罗无干——秋柳养好了,就是风景,养死了,正好拿她抵罪,交由琴雅发落。

绮罗大概还不知道秋柳阿玛已经进府的事,有些怔愣。

不过没关系,绮罗回头问声金婆子就能知道白老四进府是中秋节,当时爷跟她同在围场,京里琴雅当家。秋柳已为琴雅所收买。

“嗯,”想想,我又告诉:“这花儿爷书房里也还有一盆,不妨也搬将过来,免得秋柳来回跑着麻烦。”

秋柳贴身伺候绮罗,照理没得绮罗吩咐不得出院。绮罗日常往上房请安都是扶着春花,使唤腿脚利落的秦栓儿秦锁儿当跟班,压根不用穿花盆底的秋花秋柳——正常秋柳就没有往上房告密的机会。

爷生平最恨背主的奴才。去岁腊月将秋花秋柳指给绮罗时,爷曾特地嘱咐秋花秋柳不要步夏花夏柳后尘,没想不过半年秋柳卖了绮罗不算,连爷也一同出卖——比夏花还足尺加三。

先爷信任秋柳,即便将她指给绮罗后仍许她进出爷书房,照看清供花草。没想就此养大了她的心。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爷现碍于人言,不好发落秋柳,但爷的书房绝对是不能再叫她进了。

进出爷书房得经过琴雅正房,正方便秋柳告密。往后秋柳没了单独出院的理由,即便有包金媳妇当内应也难避开整院的人眼,自然就减了跟上房的联系。如此爷什么都不必做,只干看着就好,看递不出消息的秋柳,琴雅能再抬举多久?库房、茶房、绸缎房、药房的人精管事们又能容忍先前在庄里拾掇花草的秋柳兄嫂几天?

……

“秋柳?”

绮罗早前大略从未怀疑过秋柳,当下的反应不是一般地慢。

不似夏花处处要强,秋柳平日对绮罗可算恭敬,绮罗自然也未曾难为过她。且因为替弘晖做了两个肚兜,解了绮罗的燃眉之急,绮罗给秋柳的冬节节赏很是丰厚。

绮罗可说从未亏过秋柳。一时不敢相信秋柳告密也是正常。说实话,爷也没有想到秋柳会干出这种杀鸡取卵的蠢事。

秋柳一家是祖传的种花手艺,家境殷实,不然也不能打小培养秋柳读书识字学宫规,一到年岁便通过庄头、高福、高无庸层层选拔,选进我书房。

爷府邸的富贵自然不是庄子所能比,想必秋柳就此孝心一动,动了拉扯其父兄进府的心思,一点没想她先伺候爷时,琴雅都不闻不问,怎么一指给绮罗,就立刻心愿得偿了?琴雅取中的真是她这一个人?甚至于抬举她越过朱红蓝靛?

秋柳全家现今所有待遇都是因为绮罗,绮罗若是倒了,看吧,不出一个月,琴雅就会将她全家都打发到盛京庄子上去。

盛京苦寒,庄子都只种粮,不养花。秋柳父兄祖传的种花手艺用不上,全得打头学种地,日子跟京郊没法比,一准地抱怨死秋柳。秋柳自己也将被庄头指配给庄户,似庄子里的其他农妇一般布衣荆钗,日夜劳作。

古往今来,所有叛主者都没有好下场,秋柳也没例外!

……

“奴婢糊涂,”绮罗忽然换出一张笑脸,冲我热络笑道:“这一段时间来,奴婢仔细观察,只觉秋柳这丫头德言容工,无一不精,无一不好,便有心替贝勒爷收进房中。”

我……

这一段时间绮罗都在抄写《女诫》。话语间绮罗能引用妇人“德言容工”四行可算有心,但以此夸奖秋柳这个背主的贱婢,真不是变着方儿的骂爷?

毕竟秋柳是爷指给绮罗的丫头。

先一个夏花,现一个秋柳,唉,我无奈叹息:枉爷自诩齐家有方,结果使出来的丫头,一个比一个地自大愚蠢,丢人现眼。

活该被绮罗嘲笑!

嘲笑?我心里一动:绮罗再跟爷玩笑?

还替爷收房?

就绮罗这个小性?怎么可能?过去两年因为春花、夏花,绮罗跟爷闹了多少故事?

现突然贤惠——这个,绮罗脸上的笑模样,再这个说话口气,怎么这么熟悉?

绮罗这是在跟爷演琴雅?

我气笑:绮罗连日抄写《女诫》,结果践行女子四行“德言容工”就是效仿琴雅替爷收通房?

绮罗又故意地找补爷!

不过,绮罗能够一改前几日的小心,跟爷逞性,该是觉得爷可以信赖吧?

这就好!

我好整以暇地看绮罗继续表演:“今儿贝勒爷既想起她来——”

什么叫爷想起来她?我觉得不对:秋柳什么东西,能当爷想?

现不是你绮罗表演贤惠,给爷荐秋柳吗?得你想啊!

绮罗真的是穿上龙袍也不似太子,这就露了怯。

还爷想?

秋柳原就是爷的丫头好吧!

心念转过,我方才醒悟:绮罗这个小性,舍不得自己的丫头春花给爷就算了,拿爷丫头装贤惠都不肯给换个好的——怎么,绮罗怕爷真收了秋花?

绮罗的小算盘敢打得再精点吗?

我打量绮罗,想知道如此雍容华美的皮囊之下何能生出这样的小心眼子?

绮罗却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跟我大声宣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夜,就收了她吧!”

绮罗口里说得大方,就是这个语气,一点也不甘愿。

我就不明白了:这把秋柳收房不是绮罗提来奚落爷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她自己还不高兴了?

爷今儿提秋柳完全是为绮罗打算,提醒她秋柳已被琴雅所收买,且也敲打了秋柳,往后不许她再去爷书房!

提到书房,我不由想起去岁八月绮罗跟着春花去我书房,曾被高福拿我“后院妇人不许进书房”的家法挡在门外的故事,瞬间恍然:秋柳是绮罗的丫头,绮罗不忿她能进出爷书房——想必绮罗就此以为爷另眼看待秋柳,进而怀疑爷早收用了秋柳不算,甚至于还背着她在书房跟秋柳暗通款曲。连带地“免得秋柳来回跑着麻烦”这话就被绮罗曲解成爷想抬举秋柳,过明路,正式收房。

这事闹的!

我哭笑不得:难得绮罗肯用心听爷说话,没想理解成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意思。想来对于爷说把金茶花交给秋柳养护,绮罗也误会成是爷抬举秋柳了。

唉,绮罗宁可臆想爷跟秋柳有染,也不质疑秋柳告密——绮罗就不能想爷一点好?

一天天地拿爷当贼防,不许爷靠近春花不算,今儿连爷私会秋柳这样的荒谬戏码都琢磨出来了!

就绮罗这个防丫头胜于防火的醋劲,我心情愉悦,终归是在意爷,不愿意爷跟别人亲近。

“这可是你的真心话?”我问绮罗。

相处久了,我也知道了,绮罗为人虽说不够坦诚,但绝对不撒谎。绮罗口里讲出的每一句都是真话,至于这些真话堆在一起会不会误导人,就是听话人自己理解的问题了,不关绮罗的事。

总之,绮罗不撒谎。

由此跟绮罗要态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是非提问。

“真——”绮罗心虚地避开了我的眼睛。

呵,这就装不下去了?

“言不由衷!”我必须批评。

明明比人都会拈酸斗气,偏要学人贤惠。学得来吗你?

“难不成贝勒爷不想收她?”绮罗翻着杏眼不服气地反驳我。自以为是的小模样实不是一般地招人恨,气得我直咬牙。

打康熙三十七年八月胤禩上梁第一回见面,过去几年,爷何曾再想过别人?即便这回围场,见天的鹿血酒喝着,爷在她病时也没收用了春花——说到绮罗房里收通房,原就数春花最合适。

结果?唉——想爷一个皇子阿哥,因为她生受的这些不敢与人知,不能与人道的苦,我按倒绮罗狠拧:“死没良心的东西,春花爷都让你给算计了。今儿竟又拿秋柳来跟爷说嘴。爷让你说嘴,让你说嘴……”

绮罗能够拈酸吃醋,使性玩笑,真的是太好了!

再秋柳就在门外,绮罗不疑秋柳,我便不宜轻举妄动。府邸虽说许多丫头,但再换,也难脱不是夏花秋柳之流——琴雅作为嫡福晋,跟我一样拥有对她们阖家生杀予夺的大权。

且临近年节,人来人往地,绮罗院子突然换丫头,未免又是口舌是非。所以莫不如暂拿话稳住秋柳,给她存个能得抬举的期望,安分守己的过个年。

年后爷领绮罗南巡,秋柳就待在院子里养护金茶花。一切都等爷南巡回来再行发落。

……

“啊!啊——,啊……”

绮罗一向不耐痛 ,瞬间在我身下扭成了麻花,两把头也散了,黑发瀑布一样的披散开来,映着雪白一张脸,酡红的脸颊,带喘的话音,妩媚至极。我一下子就起了兴致,绮罗也感觉到了,杏眼定住,愈显无辜。

我哪儿还忍得住,低头亲吻——连日来我担心绮罗,神经紧绷,现可算能松口气了!

……

绮罗先入为主,怀疑秦栓儿秦锁儿两个太监告密

压根没有怀疑秋柳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老四和绮罗说半天,完全是鸡同鸭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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