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道别

“难怪他一直怂恿着我。”陆鸿晏也噙着笑意,将手中折好的东西递给她,“送给阿跃,看它能否有幸博你一笑。”

沈令仪看见此物,当即便“噗嗤”一声笑起来。

长叶缠绕编织,竟然栩栩如生地造出了喜鹊的模样。

只是它的身躯比她的剪纸还要胖得夸张,绿油油的颜色让它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傻得可爱。

“怎么这么胖啊。”沈令仪佯装不满意,手上抚-弄喜鹊的动作却不停,“难不成是送去宸王府后伙食太好了?”

“确实如此。”

陆鸿晏从怀中拿出一开始就想给她的手链,红绳仔细地拴在喜鹊的脖颈上,吊着的三两铜钱由玉制成,泛着莹莹的光泽。

“特意命人给阿跃做的手链,倒是便宜它了。”

沈令仪摩挲着玉铜钱,手感光滑细腻,与她剪纸的图案一模一样。

陆鸿晏犹豫再三,虽然有些不忍心打扰她的兴致,但还是缓缓开口:“婚宴之前,我需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沈令仪将喜鹊放到腿上,侧目耐心等待后文。

“此去一行,恐怕有性命之忧。倘若真的不能回来,我只希望你能够远离京城。”

他握住沈令仪的手,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她:“我预先替你准备好了银票和商铺,锦城气候宜人,你去了以后日子会安逸许多。”

陆鸿晏若不能回来便是败了,而沈令仪再继续逗留京城,下场可以预见的凄凉。

“不必顾忌我。”沈令仪垂下眼眸,敛去复杂的神情,“无论事成与否,陆潜,你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先。”

陆鸿晏摸摸她的发顶:“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接受我准备好的退路。”

其实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几月前沈令仪设想过的,孤身一人回到青院罢了。

前者是因为逃婚,后者则是因为夫君败落逃难。

可是只要想到后者,沈令仪就像是割舍掉了身上的血肉般难以接受,心中空落落的。

“我知道了,你要多加小心。”

沈令仪没有明确地给出态度,只是愣愣地盯着腿上的喜鹊。

陆鸿晏微微叹气,挪动好位置,与她并肩而坐。

二人的手掌还紧紧握在一起,陆鸿晏下颚的高度恰好碰到她的额头,浅浅的呼吸笼罩住她。

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萦绕在沈令仪的周围,陆鸿晏的衣衫应当是被熏过御赐的龙涎香,透着若有若无的甘甜味。

这是她头一回不觉得熏香沉闷。

沈令仪抬头与他对视,陆鸿晏一点点地沉下脸颊。

周遭的一切都虚化得模糊,她的视野里只剩下他一人。

也许是美色误人,她心里像是有一万根羽毛在抓挠,灼热的视线落在陆鸿晏的薄唇上。

都说薄唇者无情,可沈令仪偏偏觉得陆鸿晏情义两全。

“阿跃,闭上眼睛。”

陆鸿晏的声音如清泉击玉,带有蛊惑般诱导着她沉沦。

沈令仪缓缓闭上眼睛,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颊上。

交握的掌心更加炙热,沈令仪像是整个人被置身于一叶扁舟里,雷雨是她如鼓的心跳,颠簸的浪花则是陆鸿晏逐渐缩短的距离。

龙涎香的甘甜将她层层包裹,陆鸿晏另一只手轻轻扶在她的后脑勺上,他柔软的唇瓣覆上她的,如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沈令仪睫毛颤动,浑身血液沸腾到能将她燃尽。

“谢谢我的阿跃。”陆鸿晏微微撤离,笑意难掩,哑声叹道,“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道别礼物。”

沈令仪睁开眼睛,感受到双颊不同寻常的热度,怕是早就已经烧得绯红。

“陆潜,你一定要小心。”她微微哽咽,轻声开口,“我不想去锦城,那里一点儿都不好。”

因为没有了你,所以哪里都不好。

陆鸿晏将她揽进怀里,大掌拍拍她的后背,语气故作轻松:“阿跃不喜欢就不喜欢,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努力做到的。”

“等你的指甲彻底长好,便该是我们的婚事。届时我向鸿胪寺告假,日日陪你赏玩京城美景。”

沈令仪嘴唇抿成一道直线:“你骗人,告假哪里这么容易。”

陆鸿晏安抚着她,眸光流动。

从前无论再艰险,他都是独身一人去闯。

可是沈令仪却不会说让他一定要赢,而是让他无论成败,一定要注意安危。

陆鸿晏的手绕到沈令仪身后,拿走了她腰间别着的手帕。

淡紫色的鸢尾花盛开在鹅黄的背景里,花丝娇娇地探出身躯,遥遥地朝他笑着。

“既然你留下喜鹊,这手帕就算是你的回礼了。”

陆鸿晏扬了扬手帕,将它仔细地揣进怀中。

望着天色已经彻底坠入黑暗,他准备起身离开。

沈令仪却扯住了他的袖子,抬头盈盈地望着他。

“陆潜,若你平安归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想赌一次,她想告诉陆鸿晏一切。

陆鸿晏欣然应允,重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这段时间切莫饮酒,受了委屈躲去宸王府便好。”

语毕,他利落地翻身一跃,便轻而易举地跳回了地面上。

沈令仪再度探出身子,陆鸿晏朝她挥手作别,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空旷的房间里,她的心跳仍然剧烈无比。

沈令仪脑中反复回忆着他的亲吻,浅浅的一点,发乎情而止于礼,却令人难以忘却。

她的左手沾不得水,便也免去了洗浴径直躺在床榻上。

柔软的云丝缎她睡得很熟悉,陆鸿晏在无形之中,已经占满了她的生活。

夜不能寐莫过于此,沈令仪双手举起绿油油的喜鹊,它脖子上的铜钱雕刻得精妙绝伦,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她把红绳解开,拴到自己的手腕上,长度刚刚好。

翌日午后,沈令仪便收到消息,陆鸿晏被委派到邻邦出使,宣扬情谊深厚。

邻邦并不远,来回的路程约莫有一个月,恰恰好赶在婚期之前可以回来。

沈令仪纳闷,陆鸿晏确实在鸿胪寺挂着闲职不假,可是他作为皇子最多负责接待贵客,顶多再加个谈判。

既无战事外患,也无朝廷纷争内忧,他的出使着实太过奇怪。

“别再想他了,青院的情况都快火烧眉毛了。”

徐桥月闷闷地踢了一下凳子:“裴文礼被教训后一点都没有消停,派人随时待在医馆门口守着,我只能将其落好锁出入地道。”

“那两个叛徒呢?”沈令仪把凳子摆好,“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吗?”

“先前你告知我徐大夫的事情,可是负责仁心医馆的人都是我信任的心腹,这些事情并不该他知晓。”

徐桥月郑重地说道:“所以除夕的事情,只能是徐大夫早就借用仁心医馆做掩护,瞒过了我的心腹,也骗过了陆鸿晏。”

沈令仪对这个解释挑不出错处,可是心中仍然觉得很是不安:“拿到假盒子后,他们可消停了?”

“简直是变本加厉。”

提起这个,徐桥月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竟然暗中挑拨,让好些公子原本的部下都生了离开的心思。我与他们谈话许久,也不能够使他们动摇。”

“其实不需要挑拨,他们也有早就有了这个念头。”

沈令仪嘲讽一笑:“兄长去世许久,对他们再多的好也会随着时间而淡忘。更何况在青院做事多年,他们得到的财富早就已经够他们下半生随意挥霍,何必再留在此处受苦受累呢?”

徐桥月察觉到沈令仪语气异常,急忙站到她面前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再怎么费心经营,却也不是兄长。”沈令仪嘲讽之色不改,眼眸中划过一丝凄凉与不忍,“有些东西,或许该放下了。”

徐桥月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十分愤怒:“你怎么能这样说?当初公子把青院托付给我们,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

“可兄长要的是现在这个千疮百孔的青院吗?”

沈令仪无力地瘫坐在轮椅上,自嘲地笑起来:“外有皇子们对青院的秘密虎视眈眈,内里有早就想要离开的部下。我们经营的这些年里,得到的情报有几何?能像兄长一样以利谋利的又有几何?”

“我们不在朝堂,青院的消息对我们毫无益处,可是却会惹人觊觎,引火上身。”

徐桥月生着闷气,固执地又将刚扶起来的凳子踢倒。

她想要反驳沈令仪的话,却半天找不到理由。

这些年来二人经营青院劳神费力,特别是近些时日,更是累得徐桥月精疲力尽。

可是她就是不愿意放弃。

徐桥月心中始终住着一个人,会将脏兮兮的她捡回府邸,给她吃穿送她刀剑,却不求任何回报。

公子说,她习武天赋异禀,该去闻剑山拜师。

可是徐桥月却抛了细软不肯走,执着地跟在公子身后要报恩。

逃狱出来的罪臣之女,若不是公子,她已经饿死街头,亦或是被重新抓回牢狱之中接受非人的折磨。

“令仪,谁说青院对我们毫无用处。”徐桥月想着想着,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们不如公子,不能同他那般以情报操控朝堂局势。”

“可是你未来的夫君想要夺嫡,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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