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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一时很是安静。
厉青凝经深思熟虑才道出这样的话,她设想过鲜钰会有数种答法,可不曾想这机灵狡黠的女童竟默不作声。
为何不作声,不是挺会说的么。
莫非那红衣人与停火宫牵连甚广,不便作答?
总之,厉青凝心下断定,鲜钰与那红衣人的关系定然不浅,不然为何她们肩上伤疤的位置会如此相似,为何鲜钰会只字不说。
楼外山泉叮咚作响,山中飞鸟振翅而起,似奔月一般。
鲜钰动也不动,连带着池里的水也静得连一丝波澜也不见了。
她之所以不答,是因为仍在骇怪之中。
心漏跳一拍后高悬而起,几近吊至嗓子眼。
一时之间,鲜钰差点忘了吸气,险些倒在了水里。
她本以为只她一人再世归来了,可听厉青凝一说,像是她也重生而来了一般。
可是这又有些不对,若是重生回来,厉青凝不该不记得她的名姓,不该不认得她才是,莫非是多喝了一口孟婆汤?
鲜钰神色怏怏,心底喜忧参半,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像是思绪全都被这池冷水给泡化了。
她不敢报以太大希冀,过了半晌才轻着声开口,“师姐可知那人姓甚名谁?”
“不知。”厉青凝在屏风后道。
“那师姐找她是为何事?”鲜钰又道。
“景仰许久。”厉青凝言简意赅,并不多言。
鲜钰顿时哽住了,小心翼翼问:“师姐与此人熟识?”
这话问出后,厉青凝没有立即作答,分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非也,曾有幸一见。”
鲜钰笑了,察觉出厉青凝的语调略微扬起了一些,与平常稍有些变化,明摆着心口不一了。
就是了,她此世仍是个豆芽菜的模样,厉青凝在何处得以见她?分明就没见过。
如真见过,那也只能在梦里相见。
“你可识得此人?”厉青凝话音缓缓,似有一丝迟疑。
鲜钰没有即刻回答,她暂且想不明白厉青凝为何会将她前世的模样描述得如此细致,却又认不出她来。
想了又想,莫非真是在梦里见过,莫非厉青凝真的多喝了一口孟婆汤?
“识得还是不识得。”厉青凝语调平平,但隐隐有些烦了。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微微侧身朝屏风那处看了一眼,暗忖,既然厉青凝不记得,那就莫怪她有意隐瞒。
再说来她也不是故意要瞒着的,若是此时就全盘托出,她担心厉青凝会过度自责。
毕竟两人前世关系匪浅,此时道破,厉青凝恐有狎亵女童之疑,哎,长公主高高在上,皎如明月,怎会狎亵女童。
过了许久,鲜钰才小声道:“停火宫不曾有这般羞花闭月的美人,宫里姿色中上者暂只有几位夫人,这样丰姿绰约令人见之不忘的美人,钰儿着实不曾见过。”
“暂”这一字用得极妙,鲜钰心下暗笑,她话语间暗意尽显。
白鹿逐月的屏风后,厉青凝眼眸半垂,轻捏住自己的一节指节,摩挲了片刻,心中已然明晰。
经这一来一回,她已能断定,鲜钰与那人果真有些渊源,不然为何会频频发问却又答不出个所以,分明是心里有鬼。
思及上岛时,鲜钰曾说肩上伤疤是在花海留下的,若此事为真,那红衣人兴许也曾在花海之中。
呵,果真是狐狸,还妄图欺瞒本宫。
“罢了,兴许此人并非如此花颜月貌,是我记错了。”厉青凝淡淡道。
鲜钰瞪直了眼,差点就开口否认,非也,她就是这般花颜月貌!
一时气上心头,也不知是不是气得通体发热的缘故,她竟不觉得这池泉水有多凉了。
那透着烛光的屏风后,厉青凝端坐着一动不动,似已无意追问。
鲜钰想了又想,仍是觉得有些离奇,过会儿才小声道:“那师姐可还记得是在何处碰见那人的?”
这问题问得好,且看厉青凝怎么圆回来。
她心底暗笑,唇角止不住上扬,分外好奇厉青凝会怎么说。
没想到厉青凝却道:“此事不便与你细说。”
鲜钰:……
可真不愧是厉青凝。
经这一遭,半个时辰过得飞快。
这水池虽是用灵石砌成的,灵气充沛至极,可泉水寒凉,在池中久呆仍是会有寒意入体之感。
淮清阁里本鸦雀无声,冷不丁被一个喷嚏声打破了寂静。
鲜钰哆嗦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抬手就捂住了嘴鼻,轻轻吸了吸鼻子。
“可以出来了。”屏风上,厉青凝身影微微一动,从美人榻上站起。
闻言,鲜钰才从池子里爬了出来,哆嗦着扯下了挂在架子上的薄巾,擦拭了身上水珠后才窸窸窣窣穿起衣裳。
她捏着衣角的手忽然一僵,原本以为这药浴并无作用,可不曾想只是还未起效。
正穿起里衣时,气海处忽似有火在燃,那热意直闯心口,烫得她忍不住弯下腰捂住了心口。
随即,周身运转的灵气似被一股暖风裹挟,经灵海而过。
在那烫骨烧心之感散去后,四肢竟轻盈而没有半分疲倦之感,就连尚未修补完全的灵海也褪去了疲乏。
鲜钰缓缓吐气,想不到慰风岛的灵药竟这般管用,前世是她有眼无珠,竟未将此岛放在眼里。
“师姐,钰儿……”鲜钰佯装讶异,“钰儿像是周身轻了许多,半点疲乏也没有了。”
“不错,应当如此。”厉青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鲜钰笑起,连忙穿戴整齐,回头时正巧斜见厉青凝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厉青凝神色如常,似是对刚才所问之人毫不上心一般。
鲜钰小步走了过去,忽然觉得多喝了一口孟婆汤也好,这样的话,厉青凝也不会记得她前世做过的那些浪荡事儿,省得两人尴尬。
待她走近后,厉青凝只字不言的朝她伸出了手,掌心朝上,似邀她挽手一般。
鲜钰心下一喜,这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竟主动要牵她的手了!
这漫漫路途总算看见了点儿光。
她微咬下唇,耳根似染了胭脂,忸怩着将细嫩白皙的手放在了厉青凝的掌心里。
厉青凝却没牵着她走,而是按住了她的腕下动脉。
脉动仍是虚乏无力,但比先前稳了许多。
厉青凝松开了鲜钰的手,垂眸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身道:“明日戌时再来,莫要忘了。”
鲜钰手仍半抬着,虽有些尴尬,可却还是止不住欢喜,不错,厉青凝果真是在担忧她的身子。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淮清阁,从森冷蜿蜒的山道中走过。
厉青凝玄裳曳地,身姿如竹似玉。
她微蹙眉心,心道,半个时辰已过,那汤药应已起效,如今鲜钰脉象未呈异样,约莫和夺舍或是缩骨并无牵连。
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跟在身后的枣衣女童脚步虚浮地走着,月下那张小脸更是无甚血色。
厉青凝凝眸一想,此人浑身是迷,还满口胡言,幸好将其留在了身侧,否则敌暗她明,后果不堪设想。
=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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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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