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竹下骤起杀意。不易察觉,又冰凉透骨。
朝夕相处的默契,气息相同的内功,刘鸿隐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负手在身后向下按了按。
零七杀气暂敛,内息却一分未收。
郡王擅自离开封地乃是死罪。
纵然不知老者是如何认出已经常服易容的淮南王,又怎么会认识从来只在暗处的千山首领,但事关某人,他就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失疏。
“你们又来做什么?老夫当初便说过了,这种事违反天道常理,绝不可能再做第二次。若是日后出了问题,也不再负责。哼……面具得自一座坟墓?死人的面具当然得自坟墓了。”
老者说得疾言厉色,三人听得莫名其妙。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将他们错认成了别人。而且,还是颇有些瓜葛的故人。这些故人,或许还与淮南郡南部无名山上无名墓脱不了关系。
事情的走向愈发怪异,不受控制。刘鸿隐沉默一刻,打算追根究底:“前辈……”
“尔等破坏法阵在先,信口雌黄扰我清净在后,未免太不将老夫放在眼里!”
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询问。最后一字传出时,屋门“砰”地一声,在三人面前狠狠砸上。
这般不听解释、不问青红皂白的出言不逊,让竹下两人几乎同时燃起怒火,慢慢握紧袖中的手。
沉闷的寂静在小院中散开。
心知道对方如此激动,再逗留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消息,却又不能当场发难。刘鸿隐压着怒意,只道了声“晚辈改日再登门造访”,再不看那屋门一眼,一身寒气出了小院。
三人一路无语,沿着来时的山径向外走。
刘鸿隐沉默走在前方,后面两个暗卫出身的人几乎全力追赶,才能保持跟随的距离。
忽地,前方人脚下一停,回过头来,命令了一句:“改日,将你们暗卫那套手语教给本王。”
后面两人猛地停了步子,错愕地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神情举止格外严肃的人,低头道:“是。”
看着主人一语不发回头便走,零七默默跟了良久,想了又想,才道:“听闻太白山主峰上有一飞瀑冰湖,属下陪主人去看看?”
前方背影一顿,半晌,点头:“好,就去看看。”停了停,又侧脸对严离道:“你若要忙,可以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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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峰与主峰无路连接,但对于轻功卓越的人来说,也并非完全无法通过。自冰湖上下来的两人,并肩走在侧峰的曲折山道上。
“昨日,你为何也坚持要严离跟来?”
零七一怔,随即神情自若地看着远方:“为了主人安全。”
“现在又不管安全了?”
“上山路上探过了。属下一人,足够了。”
好好好,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刘鸿隐唇角轻提,脚下一停,语气里威严仍在:“说实话。”
身边人跟着停了下来,有点心虚。
“看来是等着刑讯逼供了?”情不自禁地环住眼前的人,手往他腰封上一放,隐王发笑地问道。
被这略带玩笑口气的“刑讯逼供”勾起某些回忆,零七不自觉地一颤,脑子里晕乎起来。好像上一回,也是在山中、野外……忍不住轻按下腰间的手,他老实交代:“只是顺便……”
顺便让某人揩不得油水,也调戏、作弄不得。
到头来,还不是殊途同归了。刘鸿隐笑了笑,就着温存的姿势落了个吻。他毕竟龙血凤髓,威严八方,自小便无人敢大意冒犯。先前被人当面冲撞是有些恼,但对于尚有用处的人,也并非非要斤斤计较。偏偏眼前的人看不得他一点不悦……
柔软而温暖的部位触感奇妙,零七放松似的喟叹一声,放下按着对方的手,轻轻回吻过去。相较于先前的闷声不悦,他倒宁可自己送上门去。反正,他从来就不讨厌,也不想拒绝。
耳鬓厮磨渐渐成了心猿意马,本是吓人的警告动作也变得暧昧。零七闭着眼,睫毛上带着点被逼出的水气,突然脚下一斜,改了方向。弃了正路,却向路边深林里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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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做什么?”掸了掸衣角蹭上的草叶,某人一脸正经又耐心十足,好似真在求知。
而另一边则咬牙狠狠地瞪着面前的深草,手上紧攥几分,一字一顿道:“去交学费给主人。”
山高树深,鸟雀罕至。人生行乐,正当其时。
……
“嘶——别动!”有人倒抽了口凉气,一把按住正要起身的另一人。
与此同时,刚起到一半的零七也闷哼了一声,直直又摔回某人的怀抱。
幕天席地自有幕天席地的乐趣。不巧的是,两人的一缕头发在适才激烈的滚动中完全缠到了一起,还混入了几根杂草,将之紧紧缚起。适才零七一起身,两人头皮同时一痛,才发现被连在了一起。
【然后小七开始解头发解开头发解头发解不开解不开好难解啊好难解啊】他眼中忽而精光闪动。接着并指为刀,干脆利落地将自己那缕头发割断。
刘鸿隐一愣,没想到他在这等情况下居然还想得出退路。零七就地一滚,翻出了对方控制的领域,缓了片刻,将呼吸调匀,开口道:“属下去寻点水来,泡了水容易解开。”
他将衣服一披,站起来就要走。至于身边的另一位……自己穿吧!
刚一转身,便见刘鸿隐双指一并,悠然将自己的那缕也割断了。
零七一惊,心里瞬间便慌了,脑中一乱立时便跪了下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发视同断肢。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怎能逼得眼前的人……
“属下并非有意,属下……”不想让对方误解自己有半点故意忤逆,恃宠而骄的意思,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很久不见的惶急语气,刘鸿隐蓦地心疼起来。
“本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再给你,既然你已经割下来了,那就今日也不错。”如同往常一样,沉稳淡定的声音带着抚慰的语调。半躺的人已经坐了起来,将那缕纠结在一起的头发递给他,“这就算是结发了。拿去,收好。”
零七怔住,错愕地抬起头。巨大的震惊让他呆呆看着主人平伸的手掌,好半天才反应出对方说了什么。
主与从,上与下……结发同枕席……
眼前的人待他如何,无需言语。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时至今日,他懂,也信,更感激……却从不曾奢望过……结发。
与他结发的……不该是哪家门当户对的女子……么?
正事上敏捷干练,怎么一到这事儿上就呆了?刘鸿隐伸手将太过震惊的人揽倒,道:“想什么呢?”
无人应答。两人并排躺在树荫下,隐王耐心等了许久,才又淡淡道:“零七,你不想要?”
接着,便感到身边的人急切,又本能地将他手里的东西抢了过去。
不能要,不敢要,可又忍不住想要。
“有些事我没说过,不代表没有想过,没有安排。只是眼下要做的事万分凶险,有去无回。本想等一切安定,再告诉你。不过……”感觉手边的手攀上自己的,一点一点试探性地收紧,他笑了笑反握回去,“不过又不想等了。”
不是一时的宠爱,不是兴起的玩弄,更不是对忠心的感动和奖励,而是真正平等的尊重,欣赏,惺惺相惜。
手上一旦握紧,便再也放不开了。零七闭着眼,心底涌起一阵不能言说的,近乎要将他淹没的欣喜。
他翻过半圈,手臂环上身边的人,大力收紧,就那么主动而强悍地,不带丝毫讨好地半压在对方身上,抱紧了他。
不知是不是沾染了草上的水滴,他微颤的睫毛上渐有些湿。很久之后,才听到郑重的一声:“好”。
……
温存而动情的气氛虽好,但也有麻烦。等两人想起衣服还未穿好时,被压在下面的人,手……已经麻了。
零七默默拿过一边的衣服,好像已经忘记了先前的愤愤,心甘情愿地服侍起身边的人。
你们要的订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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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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