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三年的正月匆匆而来。

初一是皇上在未央宫宴请各级文武百官。

初二是皇家聚会，皇帝刘彻，皇后卫子夫，几位公主，太子刘据，皇子刘宏刘旦刘胥并宠妃王夫人等，齐聚椒房殿，热闹非常。

初三是皇族聚会，各诸侯王携王后世子觐见，还有刘彻的同胞姐妹平阳长公主，小平阳侯曹襄和隆虑长公主及各其子女也在这日拜访刘彻。

初四是刘彻和后族的专门宴会。皇后及诸邑公主石邑公主太子刘据，平阳长公主和大将军卫青带着卫容卫伉卫不疑卫登，以及卫长公主和骠骑将军霍去病。

初五就是是卫氏一大家给大将军卫青和平阳长公主拜年的日子。霍去病好不容易盼来了这天，一大早就催着卫长公主洗漱，也不多带奴仆，只带着秦雨雁和柳贤泽两个，直往卫府奔去。

卫青还在院子里喝粥，冷不丁地被一双冷手抱住，刚想推开，就看见去病的一张大写的笑脸，不禁转怒为喜，“你这孩子，想冻死你舅舅啊，快来烤烤火。”说罢心疼地把去病的手抱在怀里，忙不迭地叫下人去生火。

平阳公主知道他们甥舅一向格外亲密，连忙招呼卫长公主及两个丫头去了正厅，问长问短，好让甥舅两人能单独说说话。

“舅舅在想什么？这么心不在焉的？”见去病发问，卫青温柔地笑了笑，“我在想陛下前几天给我看的西南战报。说是汉军的马匹惧怕野象，野熊等，作战时总是踌蹴不肯前进。”

“这点小事也要哪来劳烦陛下和舅舅？前线将领是干什么吃的？”霍去病嗤笑一声，“和他们说，喂马的水里掺点动物的血，马匹习惯后，在战场上闻到血腥气就会兴奋，不顾一切地冲锋，还怕什么怕。”

“真有你小子的，”卫青闻言，一拍霍去病的肩膀，又似赞许又似感叹，“你这狠辣劲是跟谁学的？！”

“舅舅就是太过仁慈了。”去病温热的气息吹在卫青耳边，让他一阵发痒，“对敌人就是要不择手段。”

不一会儿皇后卫子夫带着太子及诸位公主，卫少儿及皇后詹事陈掌带着女儿陈露，卫君儒及太仆公孙贺带着儿子公孙声女儿公孙彤都到了，外加小平阳侯曹襄，挤满了整个卫府。

公孙声刚想上前，在舅舅卫青面前刷刷存在感，就看见表哥霍去病看了过来，冷冷地撇了他一眼，脸上仿佛写着舅舅三米之内，他人勿进的字样。他顿时背上冷汗直冒，赶忙打消了这个念头，和曹襄一起，边聊天，边看着小太子据儿和卫家的一群男孩子玩闹。

小男孩们一会儿举着木剑，舞来舞去，一会儿又嚷嚷着要去池塘边钓鱼，把保姆奴仆们差遣得团团转，整个院子里都是孩童高兴的嬉闹声。

平阳公主则招呼着皇后卫子夫，詹事夫人卫少儿，太仆夫人卫君儒一处叙话。她们都已人到中年，坐在一处，除了感叹岁月无情，红颜易老之外，就是关心丈夫亲眷，儿女嫁娶。

“少儿，本宫倒是羡慕你。”卫君儒卫少儿卫子夫年轻时都是平阳公主的侍女，虽然二十年过去，但主仆之间也不曾生分，“你的儿女都有着落了，本宫的襄儿脾气还是那么犟！”卫少儿心里一万个想把陈露推荐给平阳公主的，陈露是骠骑将军同母异父的亲妹妹，温柔可亲，也不算辱没了平阳长公主。就不知道平阳侯曹襄的想法，加上小时候又和卫君儒的儿子公孙声有姨表兄妹之间的娃娃亲之约，也不好反悔。她一面偷偷看了看大姐，一面心中偷偷盘算。

谁知道姐姐卫君儒心中也是这样想，女儿公孙彤鲜妍妩媚，为人周全，夫妻两个如珠如宝地疼爱，因为守爷爷的孝，暂时不能定亲，耽搁了一两年。好在汉代民风开放，虽然政府提倡早婚早育，但民间对女孩子的年龄婚史倒不介意。若是女儿能入平阳公主的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短短一瞬间，姐妹两个眼珠子不知转了多少下。

卫子夫坐在一旁，只温柔地笑着，时不时附和一下平阳长公主。她现在过得心满意足，虽说帝王宠爱已经转移，但她早就习惯了。长女卫长公主已嫁，次女幼女诸邑公主和石邑公主皆是聪明美貌，人人羡慕，唯一要操心的就是教养小太子据儿了。

和贵妇们不同，年轻女孩子的聚会都在花园里。卫长公主，诸邑公主，石邑公主，卫容，陈露，公孙彤，杨姬，加上柳贤泽，雨雁，雪雁，云雁，冰雁，园里各色美人，莺莺燕燕的一片。

贤泽原是要站着伺候的，诸邑公主却拉着她一起入席，“今天不论地位品级，只论才华。你可是大画家，你不坐，我们哪好意思坐？”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相互拉扯着入席坐了。

公孙彤才要坐下，就见哥哥目不转睛地望着这边，知道他瞧见了上次偶然来府中叫人的那位佳人，听他提过多次，又没胆子找骠骑将军开口，只得作罢。见哥哥失态，心里气得半死，暗道哥哥不着调，又怕人家女孩子恼了，忙侧过身挡住了哥哥看向柳贤泽的目光。贤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说笑间，上了一桌子的菜品点心，雨雁雪雁云雁冰雁忙着布置，卫长公主提议到，“单单吃饭，也没个趣儿。正好这些美味佳肴都盖着盖子，我们一人开一盘，行个酒令，不拘什么，对子，成语，经史子集或者汉赋，只要相关的就行。大家说好才能下肚，不然就看着别人吃，你们说怎么样？”

诸位姑娘除了杨姬年纪稍长，有二十五六，余者不过十二三岁到十七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听完都嬉笑到，“这个主意新奇，就这么办。”

石邑公主年龄最小，从她开始。她打开面前的海碗，原来是燕圆。透明的丸子皮包裹着里面粉嫩的鱼肉，随着高汤荡漾，还有鲍鱼碎，野菌碎和干丝间或其中，好不诱人。石邑公主略一思索，“有了”，然后对着长姐一笑，说到，“浑身着锦，不是自织，满库陈奇，亦非己作。”

卫长知道三妹历来很看不上自己，从小也不亲近，疑心她是在借故嘲讽自己，可看到三妹言笑晏晏，一片天真烂漫的样子，也不好发作，只好自我安慰不要和小孩子计较。

诸邑听三妹说话比刀子还尖，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妹妹的脚。石邑公主却没事人似的，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也不再言语，打了一小碗汤，自顾自吃了。

在座的少女们个个冰雪聪明，哪能不懂其中的意思，只不过公主姐妹之间不好掺和，都低头吃茶喝酒，也不接话，卫长公主不禁尴尬起来。公孙彤心下了然，她一贯八面玲珑，周到体贴，见状忙打圆场，“石邑妹妹贵为公主，却关心民间疾苦，真是我大汉的福气。”

言毕又转了个话题，“你们知道吗，我们家里又出了一位才女。现在贤泽妹妹可是名满长安的国画新秀了。”

“怎么不知？”卫容来了兴趣，立刻抢到，“人人都说我们卫霍两府人才济济。一门五侯就不说了，才有一个书法大家，又出了位花鸟画国手。”公孙彤抿了抿酒，转了转自己的小酒杯，“沁芳阁将贤泽的青玉牡丹图摆在店中，我专门去看过，牡丹由青，白，淡紫，淡蓝构成，枝叶则是淡绿淡墨，整幅画皆取清淡的同色系，并无艳色，但牡丹之姿跃然纸上，真可谓淡极始知花更艳。贤泽妹妹有心了。”

陈露听到此处，本来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此时也柔和地笑到，“现在趁着贤泽姐姐有空，可要给我们都画画，不然像以后小舅妈那样，可是一字千金，再难求得真迹啦！” 说罢大家都笑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拉着柳贤泽灌酒。贤泽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只觉得头晕目眩，人都快不是自个儿的了。诸邑公主见状，忙搂了她的肩，细心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又挡了酒，“贤泽酒量不好，我替她喝了吧。”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公孙彤见此笑到，“诸邑妹妹和你性情相投，想要你过去吧，又怕表哥舍不得呢。”

大家这才想起饭都没吃多少，又接起了酒令。

轮到卫长公主，她揭开的是一碗血燕冬瓜粥。冬瓜切成小段，漂浮在鲜红如玛瑙的粥中。“有了，”她拿调羹勺了一勺燕窝，“断壁残垣，血水泪海。”

诸邑公主听闻，心中一震，不由地暗暗叹气，卫长这个姐姐，怎么比三妹还不靠谱，大过年的，说这种话。眼见酒令轮到了她，便随手开了一碗，是鱼翅老鸭汤，鱼翅编成长长的麻花状，横卧汤中。诸邑公主略一思索，对到，“宵小尽退，潜龙腾渊。”

此句又衬时景，又有气势，众人都道诸邑公主的句子是今日最佳，称赞不已。言词间又拉着诸邑公主，喝了不少酒。

吃完点心，下午众人热闹过，又上了晚饭。

团圆饭吃完，卫府点燃了烟火，烟火在半空中绽放，姹紫嫣红，仿佛有无数银条飞流而下，一片绚烂绮丽的美景。

夜深了，众人方才各自回府。

卫家群芳到此全部出场

淡极始知花更艳一句出自红楼梦薛宝钗咏白海棠，因为场景合适引用，汉代之后才出现的诗词曲赋，本文都会说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群芳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