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的房里有诸邑的画,他现在又一心等着诸邑回来。”卫长公主泪如雨下,“难道他不爱我了?”
因为霍府的情况,雨雁特地从平阳侯府回来,安慰卫长公主。“公主不要多想,或许侯爷只想见见弟弟妹妹们呢。”
霍去病说思念亲人,让大家回来团聚,刘彻和卫青都十分理解。
“他还想留东西给诸邑。”
“这。。。”雨雁劝到,“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了吧,您总不能大吵大闹呀。”
卫长公主又呜呜地哭了半天,“不行不行,表哥是我一个人的。他只能爱我一个。”她看了看雨雁,“我自己待会儿吧。”
霍去病在昏睡,卫长公主让他房里的丫鬟侍女暂时出去。她打开表哥床头的匣子,那是表哥想带走的东西。有他小时候卫青削的木剑,和自己定情的各种小玩意,第一次出征胜利后刘彻嘉奖的只写了一个“可”字的诏书。她强忍着泪水,手指微微颤抖,又吻了吻表哥。
皇后卫子夫和太子据儿也来过霍府。
“据儿,去病哥哥只能为你做到这步,以后要靠你自己。”刘据满脸泪花,将头靠在霍去病胸前,又听霍去病小声道,“天家,先君臣,后父子,你多小心。”刘据虽然早慧,但此时也不过十二,还不懂这句话下深刻的道理,连忙答应。
诸邑公主是最后几天才赶回来的。霍府往长安城北、东、南各个关口渡口都派了人,焦急地等待诸邑公主。
豫州往东受大水影响,陆路几乎全毁了。水路波涛汹涌暴雨时又十分危险,着实停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等到天气稍微放晴,走了段水路,接着又走泥泞不堪的陆路,一天只能行进几十上百里。到了函谷关,因为骠骑将军的事情加上山东和豫州受灾怕军心动荡,关口戒严,费了不少劲才过去。
及至霍府,已然九月初了。
她撩开门帘,看着深爱过的去病表哥,兰芝玉树,和当年见到他一样。“你放心。”她说到。
霍去病露出释然的笑容,吃力地点了点头。
贤泽三两下和诸邑公主说了事,将名单交给她。
诸邑公主撑着头,“我看得早点找姐姐拿虎符,虽然有风险,但姐姐那个人,不靠谱的时候多。”
她迅速收拾好,找到卫长公主,“姐姐,把东西给我吧,若是父皇问起,我们就照表哥说的做。”
卫长公主眼中噙着泪花,末了,才道,“我已经放进去病哥哥要带去的匣子里了。”
诸邑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在打颤,“你你你。。。你说什么?”
“你知道虎符意味着什么吗?!”
“是真的,”卫长公主哭到,“我就是吃醋!我听说你到了的消息,就放进去了,原来里面的东西,他清醒的时候也整理好了,就钉上了。”
诸邑公主实在忍无可忍,扬起手,最后还是收了力,从卫长公主的头发上扇过,打歪了姐姐的发髻,“表哥这辈子,真是栽在你手里了!”
“我知道,”卫长公主边哭边说,“表哥这时候还惦记着你,还要把虎符留给你,这是他最珍视的东西,分明就是纪念。我也早知道,你对他有意,我。。。我挡了你们的路了!我才是最爱他的,他也一直更喜欢我,我才不要,你最后拿着他的东西。”
卫长公主哭得好不可怜,诸邑看着只觉得抓狂,“你这一辈子就知道情情爱爱,虎符意味着军队,意味着保障,私情不私情的,别说没有,就算有,和这比起来重要吗?!”
匣子在霍去病的房中,然而从前天开始,刘彻与卫青就十二时辰亲自守着去病,国家大事要商量,骨肉亲情要叙述,什么人都进不去。
诸邑公主平静下来,她现在只觉得心累,她这个姐姐,从小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长姐,你从小没有受过苦,没受过挫折,说得好听是单纯,说得难听是不在意他人的苦难。小时候,我和三妹身处困境,和各色妃子派来的人斗智斗勇,多少人想看我们的笑话,给母后找不痛快。你作为亲姐姐,说是来看我们,其实就是找个理由和表哥约会,从不关心我和三妹有没有什么需要,更没有和父母提过。长大后,你风光大嫁,自然也没有危机意识了。”
“姐姐,你知不知道现在母后和卫家的情况?”
“母后早已失宠,靠着舅舅和表哥的军功才坐稳了后位。后族,就是卫家,完全是舅舅和表哥这两根柱子撑着的。如今,半中间折了一根,就剩舅舅了,这可不是正常家族兴旺的兆头。舅舅长命百岁也就罢了,如果不是,这军权会转移到谁家,哪个妃子的母族中?你别忘了,父皇可是喜欢提拔各种小舅子的。失去军队的嫡子和掌握军队的庶子,你不明白会发生什么吗?”
“可是,”卫长公主低声啜泣到,“虎符是表哥一生的勋章,难道不应该陪着他?以后能有什么事,有的话我赎罪好了。”
诸邑公主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赎罪?最好别,你需要赎罪那全家都完了。”
“表哥千辛万苦留下虎符,就为了以防万一,你可好,何事都没有你的爱情重要。”诸邑公主望了表哥的房间一眼,只觉得心力交瘁。又看了看姐姐,扭头就走,她实在不想和卫长公主再有什么牵扯了。
卫长公主站在原地,她很聪明,只不过精力不在这上面,而不是不懂。她想反驳妹妹,却说不出什么话。
贤泽默默看着诸邑公主,也不知怎么安慰。还好霍去病留了一手,冒着风险,将不那么抢眼的节杖和其余物品先给了她,要不然按卫长公主的性子,这下可有得好看了。
石邑公主和卫容远远地坐着绣道德经,两个十五六岁亭亭玉立的少女,虽然从小因为年龄的关系,和表哥不是特别亲密,但都知道,这对家族来说是件大事。表哥一走,不仅卫家,公主太子们的保护伞都去了一半,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呢。
霍嬗和霍柔被放到她们这儿来,由两位小姨照顾。
“陛下把你订给了伉儿。”“是啊,”石邑公主无所谓到,“嫁谁都一样。卫伉是表弟,卫家又是自家人,挺好的。”
“长姐和二姐是不是吵架了?”“好像是呢。”
刘彻不到最后时刻不会放弃,因此不允许霍府的绣房制作孝服。卫青也是此意,就让卫府绣房开工。平阳长公主起先不情愿,觉得卫府好端端做起这个来,好像是他们夫妻俩有事似的,可丈夫对这个外甥爱得是眼珠子一样,十分坚持,也只好同意,让公孙彤在卫府绣房帮忙监督。
霍去病生病,许多人不好直接去霍府,就来卫府送药打听。卫伉才十二三岁,也如小大人一般,和表哥公孙声在卫府门口迎来送往。
霍府更别说了,霍光和陈露,亲弟弟亲妹妹在霍府,分别负责迎送招待男女客人,以及医生和方士们。药品、补品都被源源不断地送进霍府,霍光过目后拿给刘彻,看是否一试。
柳贤泽给丫鬟们分派了任务,整个府中运转得有条不紊。
刘彻此时靠着床,让霍去病躺在自己的怀里。
从刘彻十八岁遇到卫子夫开始,到他年近三十才生下刘据,霍去病贯穿了他整个青年生涯,成了他那十几年中实际的孩子。他看着去病从吃奶的娃娃到青葱少年再到封狼居胥的骠骑将军,如今这样,怎能不伤心?什么射杀李敢,什么请立三王,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汉的地图,要塞,布防早就已经整理好,呈给了刘彻。
“去病。”
“陛下,新入版图的万里国土,马场重要。”
“朕知道。”刘彻流了泪。
“陛下,去病,去病,感谢您的知遇之恩,万死而不悔。”
刘彻抱紧了霍去病的肩膀,强忍悲痛,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青坐在床边,握着霍去病的手。从去病病重开始,卫青就心如刀割,早已痛得麻木。
“舅舅,去病不孝,要先走一步了。”
“别这么说,你小时候吃饭,我在后面追着喂你。洗澡也不老实,要按着你才行。后来大一点,总说舅舅不常做饭给你吃了。” 卫青强忍泪水,“你快点好起来,舅舅顿顿都亲自下厨。”
霍去病笑了笑,“还记得小时候舅舅教我骑射。。。”
“去病!去病!”卫青一声轻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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