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汉宫内,各嫔妃的住处都被挖的乱七八糟。江充丝毫没有顾忌,得宠的赵婕妤在甘泉宫陪伴皇上,剩下的这些人还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许多不得宠的嫔妃都会用偶人祈求皇帝的宠爱,即为媚术,这在当时非常普遍。江充不会吹灰之力就在宫中搜出了大把所谓证据。嫔妃们有的嚎哭,有的疾呼冤枉,有的怨怼,有的冷静,江充全然不放在心上,暴虐的快感充斥着他。
“大人,接下去是皇后的椒房殿和太子的。。。”
“很好,掘地三尺,一寸地方也不要放过。”
卫子夫的椒房殿被挖得连放一张床的地方都没有了。苏文作为江充的助手,分外得意,特地来到椒房殿看笑话,今日的大汉皇后,色衰失宠,被皇上遗弃,这位子恐怕很快就要易主,换做赵婕妤了!
“苏文!你们不好好伺候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卫子夫冷漠而又不屑的声音让苏文吓得一哆嗦,“启奏皇后,奴才也是奉皇上的命令,来追查偶人谋害皇上的事,还请娘娘配合,不要抗拒。”
“哼,查案?”卫子夫冷笑一声,“我看你们是来为匈奴报仇的吧。”苏文脸色尴尬,说不出话来。
卫子夫御下极严,宫女内侍都训练有素地分别站在掘地搜查的江充随从身边,随从们难以下手,只好硬着头皮报告江充,“皇后的殿中,实在。。。”
又一队人过来,“太子那边呢?”
去太子宫和博望苑搜宫的人马更加野蛮,知道太子才是重中之重,必须在出宫前做好,直接把带来处理过的偶人劈里啪啦地扔进篓里,“太子的宫中和博望苑搜出的偶人最多,还有帛书,上面写的尽是些大逆不道之言!”
东宫臣属人心惶惶,都在极力维持平静,刘据在太子宫的书房中,看着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一切,“我和母后派去甘泉宫的使者,父皇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了。”
太傅石德犹豫再三,还是试探道,“殿下有没有想过,陛下现在是否建在?”
刘据沉下脸来,“你是说?”
“殿下知不知道秦朝末年,赵高矫诏,诈杀扶苏,立胡亥上位,未几年秦朝灭亡的故事?”
几年来,江充苏文与他不和,朝中酷吏构陷,诬告大臣,残害百姓。这几个月,大姨夫公孙贺全家族灭,舅舅卫氏举家扣押表兄弟卫伉坐诛,姑妈曹家牵连外甥曹宗坐诛,姐妹被戮,整个卫氏枝属基本被一网打尽,就是冲着储君和后族来的。如今又欺负到自己和母亲身上,再不反抗,岂非和扶苏一样?他个人生死无需计较,可断不能放任大汉社稷和秦朝一样!
“江充,陛下派使节前来,问你搜查得如何了,请往长乐宫门口接旨!”江充正在清点战利品,闻声连忙前往。
长乐宫门口,未见到刘彻的使节,只见东宫的卫士井然有序地站在宫外。江充心里一紧,就见卫士们自动分列两旁,一位白衣男子走上前来,是太子刘据!
“都别动!”刘据环顾左右,他平时是个温和的人,但此时的威严压得江充喘不过气来,“江充,你矫诏谋反,好大的胆子!”
“太子不要冲动,卑职是奉皇上之命行事,现在证据确凿,您别想抗命。”
“陛下也有命,他不在时,本太子监理国事。你身怀私愤,设局栽赃,还以查抄之名杀伤数万百姓,民怨沸腾,本太子今天就行权斩了你。”未等江充反应过来,刘据抽出佩刀,捅了进去。清秀的脸庞间,竟然隐隐有当年长平烈侯、大司马大将军卫青的影子,虽然江充只在刘彻和卫青在外巡游诸侯国时,远远地望过几眼。
卫家的太子更不好惹啊。毙命的前一秒,江充想。
“烧死这些胡人,扣留他们的人马,搜捕太监苏文!通知韩悦接旨。”
苏文刚才不敢与江充抢功,亦步亦趋,远远地跟在后头,早见情况不妙,连忙开溜,没命地向城门跑去。
韩悦在太子刘据成年后进入博望苑,作为太子的私人秘书,一晃已经十七八年了。刘据的亲兵迅速上前,制服韩悦,将他绑在地上。
“能轻而易举进孤的书房和博望苑构陷,少不了你的帮助吧?!怎么,孤可曾薄待你!你背主行事,事成之后,以为别人饶得了你吗?”
韩悦索性豁出去,“他们说,四十多年前,卫家姐弟出现后,我的长兄才失了宠,当时我才几岁,就被寄养在亲戚家。。。”
“江充苏文告诉你的吧?他们那时还没出生,怎么知道?你原来也出入上层,就不能往平阳长公主处求证一下吗?孤告诉你,你兄长从未失宠,是王太后决意赐毒酒给他的,父皇还跪了几天求情,和我的母后舅舅半点关系都没有!”他示意左右,韩悦即可死于刀刃下。
整个皇宫刀剑相碰,火光冲天,刘据前往卫子夫居住的椒房殿,那里已经没有多少人。
“刘据,发生什么事了?”
“江充一伙自己拿着偶人,埋在孤的书房下来诬陷孤,已经被孤行权斩决了。儿臣本应立刻带人去甘泉宫向父皇请罪,可长安城通往甘泉宫的路上,有大量士兵埋伏,不是江充就是李广利的人,苏文也逃了,肯定会向父皇恶人先告状。母后,我看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准备以监国太子的身份,诏令群臣百官,逮捕奸党,弄清阴谋,再做交待。”
卫子夫弯着腰,捏着拐杖,她紧紧地盯着刘据,泛着泪水,决然的目光叫人害怕。
“母后,你怎么了?”
“刘据,你做得太好了,母后为你骄傲。你妄担了几十年善良懦弱的虚名,骨子里还是有我们卫家人的种性啊!”“这场无中生有的大祸是个千古奇冤,是被江充等奸佞逼出来的。刘据,”她道,“要做就做到底,把奸人都除掉。”
“请母后下令,长乐宫未央宫明光宫所有卫士归儿臣指挥,打开武库分发武器,御马苑马匹一律调出,共骑射武士使用。”
“你要先通告百官,父皇重病,为奸人所惑,奉诏讨贼!迅速控制全城,陈兵备战。告诉百姓,从今往后停止对外用兵,释放因为逃避徭役而被关押的无辜犯人,争取民心。”
“儿臣遵命。”
几个时辰不到,长安城又重新回到刘据的控制之下,卫府曹府都接到了刘据决意起兵的通知。所有人都知道,做出这个决定,起兵对抗皇权,意味着什么。
七月壬午,刘据派人前往丞相府号令刘屈旄,“若不从,立斩之!”
刘屈旄何许人也?人精一个,处理政事,安抚百姓或许不上心,但消息灵通,投机钻营却是别人比不上的。长安形势有变,他立刻觉得非比寻常,从府里连夜逃走,比兔子跑得都快,官印绶带丢了一地。刘屈旄也不知皇帝此时是否健在亦或为人控制,但保险起见,刚到朋友家,还没坐稳,就添油加醋写了奏折,说太子谋反,又让不起眼的半大少年快马送往甘泉宫。
“殿下,”去刘屈旄府上的石德回来了,“丞相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同僚们都联系不上,要不要全城搜捕?”
“搜捕他自然是上策,以免后患。可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守城都困难。这样,你带几个士兵,挨个查找他的亲朋好友。”
当务之急,当然是兵力,最缺的,也是兵力。长乐宫未央宫的卫队不过一两千人,分散到东西南北城门和全城薄弱处,简直是杯水车薪。
“释放囚徒,组织他们,”几秒犹豫之后,刘据下定了决心,“杀人灭口,侮辱妇女之外的囚徒都放了,告诉他们,若勇敢作战,则所犯之事购销,孤会销毁档案。先稳住城防再说。”
“卫不疑,你随孤持符节前往北军调兵”。
卫青三个儿子,长子卫伉已死,幼子卫登及卫家其他男丁都在牢中,只有次子卫不疑前段时间滞留宫中,未曾被江充等人拘捕。
“要是去病表哥在,他会保护我们的吧?”卫府中,石邑公主轻轻问道。诸邑公主闻言,用力握了握她的肩,抹去自己无声掉落的泪水,“姐姐也会尽力的。”
长安城既已被刘据控制,几位公主,太子门客和柳贤泽齐聚未央宫中。
“据儿和不疑表弟前往北军调兵了。”诸邑公主道。
“公孙声贪了北军一千九百万军费,这可是太子的亲表哥,皇后的亲外甥,卫氏的亲支属!北军如何肯效命?太子糊涂!”贤泽急道,“何况又没有虎符,太子应该先调渭水、宣曲胡骑才是。”
“话虽这么说,可据儿觉得北军首领任安是舅舅的属下,当年漠北大战之后,舅舅渐渐隐退,去病表哥日益显贵,舅舅宾客下属都去投靠表哥,唯任安不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父皇为此嘉奖过他们,舅舅很是感慨了一番。”
“当年是当年。况且任安和故大将军卫青的交情能与太子殿下的交情不同,怕连太子都没见过几面。更重要的是,当兵吃饭,不会为了情义不要吃饭,就算任安能做到,看他的才能,也控制不住手下。北军军饷被贪,多少人家里还有妻儿老小,现在恨不得生啖卫氏血肉!”
这章参考自汉武大帝五十六集
《资治通鉴》:春,正月,下贺狱,案验;父子死狱中,家族。以涿郡太守刘屈牦为丞相,封澎侯。屈牦,中山靖王子也。
班固《汉书 武五子传》:上使按道侯韩说、御史章赣、黄门苏文等助充。充遂至太子宫掘蛊,得桐木人。
班固《汉书·武五子传》:征和二年七月壬午,乃使客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说疑使者有诈,不肯受诏,客格杀说。御史章赣被创突亡。自归甘泉。太子使舍人无且持节夜入未央宫殿长秋门,因长御倚华具白皇后,发中厩车载射士,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告令百官日江充反。乃斩充以徇,炙胡巫上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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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太子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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