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杭怔了怔，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呵呵，我才想起来。是大哥不对。”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刘如云半句没提自己今日去孵蛋的事。

刘铁心眼最多，问起她：“那楚少爷今日喊你过去，都教了你什么？”

刘如云一口米饭刚送到嘴中，她努力咽下去，想了想，认真道：“教我耐心。”

是啊，没有耐心，那鸽子蛋是孵不出来的。

刘铁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刘如云心里却忽地一动。

莫非孵蛋真是师父给她的考验？

看看她是不是有足够的耐心和恒心？

*

这天夜里，夜明星稀的时候，刘家简陋的院子里，悄悄摸黑跑出来一道瘦瘦的身影。

蹑手蹑脚的动作，像极了夜半去偷鸡的小贼。

奈何这个时辰，刘家所有人都睡得正沉，无人注意到房子里少了个人。

黑影一路悄悄摸向庄里最亮眼的楚家堡。

楚家堡高大巍峨，黑夜里，大门前还有家丁守着。

刘如云猫着腰，蹿到大门前时，心口咚咚直跳。

她垂眸，捏着粉拳，暗暗给心里打气。

怕什么，她是去孵蛋的，可不是什么黄毛小贼，想夜半去偷东西。

守门的家丁，似是有些困了，不住低头打盹儿。

家丁身材高大，穿着蓝色的下人衣服，这是楚家堡里的下人才能穿的款式。

他长得凶恶，一个人拿着矛，站在大门口，愣是让刘如云不太敢过去。

夜里蝙蝠飞向门边灯笼，家丁猛地睁眼，手里的矛一掷，地上多出了一个蝙蝠尸体。

“呸！”家丁啐了一口，捡回长矛，重新站回大门边。他还是那副低头打盹儿，好像随时要躺下来睡着的样子。

刘如云看在眼里，咽了咽口水，却没了再小瞧对方的意思。她默默打消了想偷偷溜进去的念头。

但与此同时，她的双眸忽地亮了起来，眼底甚至燃起了噌亮的小火苗。

就连楚家堡的守门家丁都那么厉害，留在这里，如果真的能学到功夫，她是不是也会变成百步穿杨的武林高手？

上辈子当惯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刘如云心里的小英雄梦发芽了。

她正犹豫该怎么进去时，地上忽然多出了一个影子。

她还没来得低头看到影子，后领被人一拽，整个人离了地面。

耳边一个低沉清朗的声音：“小毛贼。”

刘如云悚然一惊，蹬了蹬腿，和提着自己的人四目相对。

楚晋一身夜行衣打扮，和白日里的偏偏贵公子模样大不相同，此时模样多了一股肃杀之气，但风度卓然，很是令人侧目。

刘如云呆了半晌，呐呐道：“楚少爷。”

楚晋眯了眯眼，桃花眸眨了眨：“楚少爷？”

察觉自己还被提在半空，刘如云慌忙改口：“师、师父。”

她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是为了帮师父孵蛋，证明自己是个可造之材的决心。可不是为了被师父看见自己这幅蠢样。

她不太喜欢现在这样被提着后领子拽着。

刘如云想象了一下，自己的模样。大概就是一只土黄小狗，被人捏着后颈提溜在半空，只能呜呜乱叫的样子。

好笨。

楚晋一直盯着她，目光深沉，刘如云心里莫名开始慌。

她小声道：“师父，您提着我手累。”快放她下来吧。

她转了转脖子，试图回到地面。

楚晋撇了撇唇，凝眸看了刘如云半晌，似是嫌弃她，手一松，任她掉到地上。

小兔子似的刘如云，噗通摔到地上，屁股摔得好痛。

她却半点声音也不敢吭，只乖乖撑着地面站起来，毕恭毕敬的看着楚晋。

楚晋见她这幅扑闪着眼睛，十足乖巧的样子，就有些头疼。

也是十多岁的半大小伙子了，怎么整的和阿毛口中说的那些姑娘家似的。

他唇动了动，淡淡道：“为何在这里？”

他差点把这小子当成夜探楚家堡的不速之客，吊起来处理掉。

楚家堡处在长凤国和大云国的交界处，历来便是战乱不息的地方。偶尔会有流寇或别国的士兵跑到此处，甚至会有人垂涎他楚家堡的位置。

往常遇到这样的人，他总是能最快的处理掉。

楚晋年岁不大，却能将这里守下来，手里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向来处事凌厉，绝不对撞到的人手下留情。

而今发现自己一时心软收留下的“徒儿”，竟然夜里摸黑出来，看着似是怀有什么不轨之心。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登时就多了几分猜忌。

他不说话，只薄唇抿紧。

四周温度似乎骤然变冷。

刘如云怔了怔，小动物似的天性察觉到自己的便宜师父心里不悦了，鼓了鼓腮帮子解释。

“师父，我…我是想、想去孵蛋…帮你孵蛋。”

她的声音低下来，底气不足的解释。

这么丢人又糟糕的借口，说出来都觉得赧然。

面前的一只小东西脑袋耷拉了下去，瘦巴巴的，像是没长开，或者不足月的小猫没吃饱肚子，才瘦成这幅可怜样。

楚晋听着她的解释，本来弥上心头的几分杀意，愣是鬼使神差的一泄。

他抿了抿唇：“孵蛋？”

刘如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孵蛋。我惦记师父的鸽子蛋，夜里实在睡不着，便想去看看。哪知道…”

她怯生生看一眼大门边守着的彪形大汉，又苦着脸瞅了瞅楚晋，小模样满是内疚和可怜。

“我到了这里，又不敢进去了。”

楚晋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

刘如云期期艾艾点头：“嗯。”

她总得拿出点什么诚意，才能让师父心甘情愿教她真本事。

楚家堡的人，个个武艺高强，就连家丁都能飞檐走壁，闭着眼百步穿杨。

难得的是，楚晋还是她观察下来，发现可以信任的人。

这个人的品性值得信任。

她不说话，就那么眼巴巴的等着楚晋的处落和回答。

楚晋窒了半晌，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对这只有双湿润眼眸的小子，没有办法。

他剑眉抖了抖，哭笑不得的摸了摸下巴。忽然来了一句：“你跟着我，是想习武？”

刘如云一愣，眼巴巴点头：“可以吗师父。”

她小小声地送上马屁：“师父武艺那么好，就连堡里的那些大哥都那么厉害，刘云就想跟着师父学个一招半式，往后也能跟在师父后头帮上忙。”

最重要的是，她若有了自保的武艺。等日后容貌过盛，掩饰不住自己的女儿身时，还能守一守，平平安安。

刘如云真的怕够了上辈子的浮萍日子。

离了秦宇这个将军，没有半点能耐。这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楚晋盯着她，望见这小家伙眨巴的水眸，就那么忐忑的黯淡了几分，仿佛他如果不口答应下，对方就会失落的哭出来似的。

娘么唧唧的。多大点事。

他看不惯刘如云这么怂哒哒的样子，刻意负手摆出了师父的威严。

“既然如此，我先约法三章。为师的脾气不好，你若要跟着我习武……”

刘如云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几乎是雀跃的点头：“我知道我晓得，我会听师父的话。我可听话了，师父往东，我绝不往西。师父……”

兴奋起来的刘如云，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软软的站在楚晋身旁，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是用那双小鹿似的眼睛，那么眨啊眨啊的看着他。

楚晋眉毛又是一抽：“……”

他后知后觉的察觉，他似乎给自己找了个甩不掉的小麻烦。

就那种会跟在屁股后头，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父”的跟屁虫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