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刘如云第一次被师父留饭。

楚家堡的阵仗很大,用个饭极其奢华。

桌上的菜道道色香味俱全,光是闻一闻,刘如云肚子里的馋虫就咕咕叫。

可那么大的一张桌子,有专门的小厮布菜,所有人都站着,唯独她和师父坐着。

刘如云有点不适应。

前世她遇到秦宇,曾经被百般娇宠过,知道一个男人疼女人会做到什么地步。

但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师父怎么…

刘如云望着这一桌子好菜,愣是不敢动筷子。

她这辈子一上来就女扮男装,打算摒弃了女儿家的身份。

跟着师父这段时日,更是被各种粗糙摔打训练,身上不知青了肿了多少块,都没吱过一声疼。

她已经习惯这种粗茶淡饭的普通日子了。

师父忽然待她这般好,整个楚家堡,只留了她一个人用午饭。

她就…就很不适应。

楚晋靠在椅背,皱眉看刘如云。

小徒儿活像是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几道菜就感动的眼泪汪汪。

真是丢他的人。

没出息。

他敲了敲桌子:“吃啊。还要为师喂你。”

怎么他先前没看出来呢。

这徒儿动不动这般扭扭捏捏,真不爽快。

刘如云身子一震。筷子差点掉桌上。

她低头大口扒饭,极力做出一副猛虎扑食狼吞虎咽的姿态。

可是她嘴生的小,手也小。

就是那么努力了,也没给人半点大快朵颐的感觉,反倒觉得她吃的很辛苦。

楚晋看着心里轻嗤,抬起酒盏喝了几口,觉得一世英名仿佛都要败在这徒儿手里了。

看来他下次遇到别的武林中人,要好好问问,他们都是怎么带徒弟的。

他的徒弟似乎胆子小的跟只兔子似的,还很容易被吓到。

莫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

想到这里,他酒盏一放:“阿毛。”

“嗳少爷。”阿毛屁颠屁颠走过来附耳听。

楚晋敲了敲桌子:“去,把我那坛桂花酿拿出来。”

“好嘞。”阿毛动作极快。

没多会,就抱着坛沉甸甸的酒坛子,稳稳放到桌上。

红色的塞子一拔开,屋子里顿时就多出一股极醇香的酒味。

刘如云低头猛吃饭。

还别说,师父家里的厨子,手艺就是比一般人好。

她跟着楚晋习武,虽然平日里学得还都是一些简单的基本功。

可也不比以前坐在闺房里大门不出那么轻松。

一天下来,不仅汗出了许多,手脚也发颤,累的慌。

肚子更是瘪得咕叽咕叽直叫。

这里的菜这么好吃,真想也带回去给爹娘。

她想得入神,筷子刚碰到红烧肉,楚晋忽然来了一句:“给刘云也斟满。”

斟满?斟什么?

刘如云怔怔抬头,看到阿毛用一种“好货都被你拱了糟蹋”的眼神,把斟满了桂花酿的酒盏放到面前。

“不、师父我不会喝酒…”

她筷子都吓掉了。

小手慌乱比划,手足无措,身体写满抗拒。

楚晋剑眉一挑:“喝。”

男儿哪有不会喝酒的。

何况这桂花酿里加了不少对人身体有益的药材,小徒弟喝了身子骨就算不变壮实,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甚至男儿的性情还能被养出一些。

我辈男儿,就要有豪爽之气。喝几口酒壮胆正是美事。

刘如云都傻了。

她哪里想到吃一顿饭,还会被师父逼着喝酒。

她从来没喝过酒,但想也能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有酒量的人。

若是喝了这杯酒,回头醉了闹出什么笑话,或是不小心暴露了女子身份…

她一想,就忍不住打激灵。

其实这段时日,她身子骨比以前结实了一些,发育就…

胸前的隆起,还得靠她用布束起来掩饰。

她暗地里已经开始担忧,怕身体再这么长下去,纸包不住火。

她心里七上八下,想了许多后果。

楚晋等得不耐,眯起了风流的桃花眼:“你还怕为师害你?”

要不是为了小徒弟的身体,这坛重金买来的桂花酿,他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里面放了鹿鞭…

徒儿年纪虽小,男儿的英气还是该有的。

见楚晋不耐,似是要生气了,刘如云有点怕。

她忙拿起酒盏,用炭笔加粗过的柳叶眉皱了皱:“咳…”

酒好辣。

她小舌头吐了两下,恨不得变成一只什么动物,能够把喝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但好悬,终于忍住。

师父会不开心的。

她好不容易把那一口酒强咽下去,整张小脸都皱成了苦瓜。

抬头一看,师父果然沉着脸。

她忙护住酒杯:“师父,太、太好喝了。刘云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她把这杯酒夸的天花乱坠,眼睛里被辣出来的泪花都仿佛成了感动之下的热泪盈眶。

楚晋皱紧的眉松开,看刘如云的眼神,便少了几分愠怒。

“你个乡野里的小子,自然没喝过这种好酒。为师眼下也不过只有这一坛。”

“行,你既喜欢。阿毛,这坛酒剩下的都给她封起来,带回去慢慢喝。”

刘如云愣住,小嘴傻傻张着。

半晌,回过神,有些尴尬地道谢:“谢谢师父。徒儿一定珍惜。”

那就带回去给爹和哥哥们喝。

这饭到末,桌上还有许多菜没怎么被动过。

楚晋吃饭光喝酒,不动筷子碰菜。

只有刘如云埋头吃得欢快。

她果然不胜酒力,抹了黑炭的小脸黑里泛红,她看楚晋都仿佛有重影。

“师、师父。”她大着舌头壮胆开口,“我能不能,给我爹娘也带点菜回去。”

楚晋放下酒盏,看着坐在对面摇头晃脑的徒弟,只觉得丢人。

这一杯酒下去就成了这幅模样。

若以后让他出师了去行走江湖,岂不是一杯就倒。

跟个愣头青似的,好骗。

他手指挥了挥:“去,端厨房没动过的,给她带走。”

阿毛领会到意思,便帮刘如云把菜都装好。

他心里有些不平。

到头来刘云这傻小子,混的比他阿毛这个自幼服侍在少爷身边的自己人都好。

有点让人眼红。

刘如云不知这些弯弯绕绕,见师父那么慷慨,笑得也就更加真心实意了。

“谢谢师父。徒儿多谢师父。师父真好啊。”

她笑得像个小傻子,一口齐整小白牙晃人眼睛。

这是醉了。

一杯就醉。

楚晋简直没眼看。

“阿毛,你送他回去。”

就这幅醉态,能不能自己走回家都是两说。

别第二天给他传出一个回去路上栽倒在沟里的事情。

“阿毛,阿毛也好。我我我,我能拿的动。”

刘如云晃晃悠悠,食盒垮在胳膊上,像志得意满金榜题名的老秀才,走路都抬头挺胸。

阿毛送她回去,到了刘家。

一家人还未用饭,就是在等刘如云。

刘杭走出来,看到刘如云身板儿晃悠,不由有些急:“我小弟是怎么了?”

阿毛手里端着一个大酒坛,一路送过来都有些气喘。

他不耐道:“醉了呗。我家少爷赐他喝了桂花酿。喏,给他搬回来了。”

他放下就走。

刘如云也放下食盒:“大哥,这是我带的好菜。你们就着酒喝。我困了,我去睡觉。”

她晃悠着进自己屋子。

住在柴房修补过的屋子里,冯陌莲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

鼻子动了动,眼睛里闪过异色。

“这么香的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喝得起的。

再等刘杭把食盒一层层打开,看着一道道只有大酒楼里才能有的菜肴,一家人都有些震惊。

原来楚家堡的少爷,平日里都是吃着这样的珍馐美食?

“确是好菜。”

“那我们便吃吧。”

“等等。”刘铁却忽然出声,他极为自然的把每样菜分走一半。

刘老汉看着他,训斥道:“你又想给那…”

自从那姑娘来了家中,老二就像变了个人。整日往外掏心掏肺的,都让他们有些寒心。那姑娘孤身一人,确实有些可怜。可她毕竟不是家中之人,萍水相逢出手相助就罢了,现如今儿子甚至想把人长留在家里住。

刘铁笑嘻嘻:“爹,冯姑娘身子弱。她吃不惯咱家里那些啊。”

他可是都听冯姑娘说了,人家是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

就算如今落了难,身份地位还是摆在那里的。

可和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庄稼汉不同,他哪里能亏待了她。

他说完,径自抱着装好的菜去找冯陌莲了。

屋里剩下的几人都有些不是滋味。

刘老汉敲了敲桌子,转身对张氏道:“你得空了去问问那冯姑娘,腿伤养好没。养好了何时动身。无亲无故的,还是一个姑娘家呢,老在我们这里赖着也不是事。”

老是不走,说出去有碍名节。

倒也不是刘老汉小气,家里多出一张嘴吃饭,本来没什么。

就当做个善事了。

可那冯姑娘成日里挑三拣四,倒做得不像是来这里借住的,而像是把他们都成了下人使唤。

偏那冯姑娘在他们面前时,什么都不说,看着极好说话,还笑盈盈的。

但转首,就唆使着老二来找事。

刘老汉一辈子老实,直来直去,见到心眼这么多的姑娘,任是她长得再怎么美貌,心里也不喜。

他当然看得出来,儿子刘铁是被那张脸迷住了。

可他们不相配,那姑娘就不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人。

照刘老汉的看法,日后给儿子娶亲,就得找那种能吃苦耐劳,一家人过日子和和美美的,而不是捧回来一个成天要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

自己家里有个几斤几两,刘老汉心里门清。

用过饭,下午张氏寻了机会进去找冯陌莲。

可才刚开口透露出一点点意思,对方就不胜柔弱的开始抹眼泪:“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

她哭起来用袖子捂着脸:“我娘给我留的钗子,我都丢了。那是我娘当年出嫁时戴的。后来给了我,也是我唯一的念想。我原想着,不要声张,慢慢寻…”

她边说边从袖子后面看张氏。

张氏都有些糊涂了:“钗子?你、你是说在我们这里弄丢了?”

冯陌莲半捂着脸,一只手抬起来做了个数:“是,虽不值什么钱,卖个几百两还是可以的…”

天啊。

张氏被吓到了,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一根钗子卖几百两。

这冯姑娘还是在他们家弄丢了钗子。

这、这不是…

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刘如云弱弱道:娘…我差师父一万两…

张氏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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