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时七遇

因为时七染了些风寒,所以路明衍找了家客栈,在人间逗留了三日才回祁天城。

到了祁天城,他们一起回到了庆疏殿,推门而入,温凌大声喊着:“昭河,昭河,我回……”说到后半句话时,温凌愣住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师父不是在闭关吗!?

路明衍也傻了眼,有些不知所措,忙把钟离与安和时七推了出去,上前几步和温凌一起跪在了彦痕面前。

彦痕看见他俩一起回来更来气了,但还是极力压住心中的怒火,自己带出来的徒弟还是要慢慢教。

路明衍和温凌随彦痕去了昭辰殿,钟离与安和时七也跟着去了。

到了昭辰殿,彦痕说道:“阿凌,出去跪着。”温凌就算再想去人间没有路明衍的允许她也是不敢私自下山的,彦痕觉得还是在于路明衍,而温凌,也得给她个教训。

温凌知道师父因为自己私自下山而中途出关的后果有多严重,彦痕没说她不敢起身,只得跪着一步步挪了出去,跪在了门外铺满鹅卵石的地上。

“你师父发现了,我感觉你完了。”钟离与安这时候还笑得出来,温凌又不能起来打他,只好忍了下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为师说过什么?”温凌刚出去后彦痕就是一声厉喝,彦痕平日里都是一副慈爱温和的样子,说话也是淡淡的,很少发脾气,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路明衍暗暗心惊,温凌再顽劣都没惹得师父这么大火气。

“去垂居山期间不得使用法术,不得带阿凌去人间。”

“你违背了多少?”

路明衍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全部,徒儿知错,请师父责罚!”他的头又埋得低了些。

彦痕顿了顿,不知该骂些什么好,路明衍很少犯错,就算有错彦痕也只是告诫几句,然后路明衍就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罚自己了。

彦痕道:“为师不让阿凌随你同去,自然是有为师的顾虑,万一遭遇不测,以你的法力,又能护得自身多少?你明知道,前几日是阿凌的生辰,你明知道……”彦痕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这也是对路明衍的一个打击,没有必要再旧事重提。

彦痕轻叹一口气,伸出右手,一根藤条现于手中,路明衍余光里瞥到师父手里拎着的藤条正是他书房里的那根。是用荆棘编的,上面有几排细细的倒刺,柄处挂着一个黑色的穗子。

看来师父这次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了,不用说就知道,路明衍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

彦痕问道:“如果不是为师这次提前出关,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一直瞒下去?”

路明衍:“是……徒儿认罚。”

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可还真是诚实,果不其然彦痕没控制手劲儿的一下落了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你认的什么罚?”

这才第一下,路明衍就忍不住出声了,因为这一下刚好打在了背上的鞭伤上。

路明衍稳着声音,用没有起伏的音调说:“徒儿不该带阿凌去人间,没能考虑到后果轻重,请师父责罚。”

彦痕肃然道:“你二人可有受伤?”

路明衍不敢说青也的那事,反正只不过被打了两鞭子,欺瞒说:“没有。”

但刚才打第一下时彦痕还是发现了端倪,“真的没有?”彦痕问完后就又落一下藤条,还是刚才的位置,“现在可是还学会欺瞒了?”

这几下彦痕打得毫不留情,最后一下尤其重,路明衍紧咬着牙关才没叫出声来。

“请师父责罚。”路明衍还是没承认自己受伤的事实。

“三十”,彦痕点了点路明衍的后背。“继续。”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放轻了声音道,“徒儿和阿凌真的没有受伤。”

现在路明衍感觉身后的几条棱子已经肿了起来,一跳一跳地彰显着存在感。承认自己受伤了彦痕会觉得路明衍学艺不精,罚得更重,不承认自己受伤了彦痕会觉得路明衍在欺瞒,还是罚得很重。

还是不要火上添油了,路明衍选择了后者。

彦痕没有再逼问了,“加二十。”

路明衍深吸一口气,他已经有差不多五年没有挨过师父的打了,上次四十下藤条让他卧了两天榻才能不露痕迹地行动。这次一共五十下,又没有时间休息,刚回祁天城他还要诸多事宜要安排,未来几天他注定不好过了。

路明衍突然问彦痕:“徒儿斗胆问一句,阿凌怎么罚?”

彦痕的藤条追着路明衍的话就打了下来,“你说呢?私自下山,三十。”

路明衍痛的呼吸一滞,心里倒是更不安了。温凌也要挨三十下,她从小就怕痛,磕破点皮就要哭哭啼啼小半天,这是彦痕和路明衍都知道的,也是最为头疼的。

路明衍想都没想便说:“本就是徒儿一人的错,请师父罚在徒儿一人身上。”

一种复杂的神情涌在彦痕脸上,他想温凌总是这么拿自己开玩笑,不给她点教训恐怕会更加玩乎忘本,便说:“该罚的还是得罚,你替她挨二十下罢了。”

还是先罚温凌吧,彦痕是给足了路明衍面子的,但还是忍不住训他,“起来,让你师妹看你跪着挨罚很好看吗?一边站着去。”

殿门打开了,彦痕示意温凌进来,温凌便又跪着一点点地挪了进来,这时彦痕看到了殿门外的时七。

彦痕问道:“那男孩是?”

“从垂居山带回来的,无父无母,无家可归,还不会说话……”温凌带着哀求的语气说,“师父能不能收留他?”

长得可真像祁天城的一位故人,彦痕想到了城易。

彦痕点了点头,“先住在庆疏殿吧,收他为祁天城弟子以后再说。”

“谢谢师父,阿凌就知道师父最好了!”温凌欣喜地昂头对彦痕笑,忽然想起师父还没罚自己,连忙又低下了头。

彦痕从身后拿出藤条,温凌看见后瞪大了眼睛,以前彦痕总拿藤条吓温凌,但从未打过。

看来这次,是真躲不过了。

温凌正想问打多少,既然已经在劫难逃,但是还是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

彦痕先开口了,“十下,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啊?师父,能不能少点爱?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路明衍站在一旁苦笑,温凌这也太得寸进尺了吧,如果她知道一开始是三十下,还不得哭天喊地地求着师父。

她见彦痕有些不悦,只好乖乖撸上一点袖子,将右手伸出,可怜巴巴地说:“师父,你打轻点……”

可温凌撸上袖子的时候露出了那串手链,虽然内丹碎成了十个小珠子,但彦痕还是分辨得出那是桃介的内丹,他皱眉看了一眼路明衍,路明衍也意识到了师父看他的眼神,微微低下了头。

“伸好。”彦痕举起藤条用了六分的力打了下去,却落空了,打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藤条还没碰到温凌她便将手缩了回去,彦痕神情更加不悦,眉头慢慢皱起来,只罚十下还躲?温凌连忙又将手伸好,哀求道:“师父阿凌错了,保证不躲了,不躲了。”温凌还用左手抓着右手手腕。

藤条猛得挥下,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手心,瞬间红起一道微肿的印子。温凌疼得刚要把手缩回来,却被彦痕牢牢抓住了手指。

“再动就再加。”

温凌没办法了,只好咬紧牙关,闭着眼睛让戒尺一下一下地落在手心,彦痕打得很快,十下就打完了。而温凌的手心已经肿起一片,满手通红,眼泪强忍在眼眶里。

其实彦痕一直都很疑惑,明明只用了六分的力,而且只有十下,皮都没破,不至于疼哭了吧?

“生辰礼物。”彦痕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了温凌。

这就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教徒弟方式,尤其是适合温凌这种人。接过礼物的温凌很高兴,但还是撇着嘴捂着红肿的手。

彦痕又道:“祁天城门规,六百遍,两日后给我看。”温凌又想说些什么,彦痕:“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温凌不敢再说什么了,揉了揉跪得酸痛的膝盖便退了出去。

该路明衍了,他利落地撩袍跪到了地上。

“为师还说过什么?”彦痕问完恨铁不成钢地照着路明衍的腿根连着抽了下去,而且是照着一个位置打的。

路明衍瞬间觉得身后火烧般的疼,让他的跪姿都摇晃了几下。本来那个位置就最不堪痛楚,连着抽打更是让人难以承受,但只能攥了拳生生忍着,把痛呼声和解释一起咽了回去。

“夺来桃介的内丹便服下,对徒儿的修为有好处呢”说完路明衍的额头上已经蒙上一层冷汗。

彦痕一声冷哼,带有怒气地说道:“你还真是毫不吝啬,既然你觉得你不需要增长灵力。”下一藤条干脆地落到了跪着的人的背上,“那为师倒要看看你的修为又高了多少!”

彦痕用了十分的力,路明衍闷哼一声,身体向前一倾,差点倒在了地上,用手牢牢撑着地面。

“做事再这么不知轻重,终难成大器。”第二下紧接着又落了下来,第三下……第四下,没给路明衍任何喘气的机会。

一开始路明衍在心里数着数,数到二十之后,藤条抽在已经肿起的皮肉上,每一下都像带着火一样,两道鞭伤已经被重新撕开了,灼烧的感觉也连成一片,烤化了他所有的思绪。

打完五十下的时候,路明衍的背上已经渗出了许多血迹,雪白的外衣被染得鲜红,衣物下面的皮肤已经是血肉模糊,不堪入目。但彦痕却装作没看到,手上的动作依旧没停下来。

最后十下时,路明衍实在是撑不住了,腿一软直接向前扑倒就要栽到地上。

彦痕见状连忙拉住了路明衍,阻止了以头抢地的惨剧。

彦痕还是软下心来让路明衍歇了一会儿,然后淡淡地说道:“明明撑不了多出的二十下,还要逞能。”

听到这句话时,路明衍又重新跪直了身体,咬着牙挺了过去,对彦痕说,“多谢师父,徒儿跪好了。”

彦痕看到他血迹斑斑的后背和满额的汗水,其实也很是心疼,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但该罚的还是得罚,彦痕打完后将一瓶伤药塞到了路明衍手中。问道:“那孩子是什么来历?”

本来彦痕是想问完再打的,可看到温凌手腕上的手链,他实在是气不过便罚了下去。

路明衍吃力地答道:“不知,在垂居山下发现的,便将他带回来了。”

“这孩子身上有一半的仙族血统。”彦痕顿了顿,又道:“还有一半是魔冥界的。”

路明衍吃惊地看向他,说道:“在一所破庙中,这男孩一直视一个魔冥界法器为珍宝。”

彦痕可以确定了,这是城易的孩子。

“阿衍,你可曾听说过你城易师叔?”

路明衍的嘴唇有些发白了,摇了摇头说:“不曾。”

彦痕轻叹了口气,“他是祁天城唯一一个与魔冥界女子相爱的人,好在没走上歧路,依然不离开祁天城,最后死在了竫海之战上。”

“师父的意思是……这孩子是城易师叔的骨肉?”

“不错,好生照料着吧,算是帮了城易。”彦痕说完便拂袖而去。

不用彦痕多说,路明衍很自觉地在殿中跪了一个时辰才离去。

他披上一件干净的外袍,推开殿门,天已经黑了,钟离与安正站在门外抱着肩膀踱步,似乎等了很久。

钟离与安一见到路明衍就走了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你终于出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路明衍问道。

“时七饿了,温凌非要我带他去用饭,我是真怕了那个狼崽子,便让她带时七去用饭,我留在这等你,怎么样?没少被你师父训吧?你师父可真古板,不就出去玩了一个月吗?还用上藤条了,你是没看到温凌出来的时候委屈的那样。”钟离与安捧腹大笑,见路明衍都没什么反应,便揽过他的肩膀,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路明衍倒吸一口凉气,“没什么,走吧。”刚走没两步,便觉得背后火烧般的疼,撑着路边的栏杆慢慢坐了下来。

钟离与安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路明衍的额上又布满了汗水,他抓着钟离与安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披着的外衣滑落在地。

遍布满背的血痕交错着,映入眼帘,钟离与安惊呼道:“这还没事啊?你师父怎么下这么狠的手,这是要把你打死啊……跟温凌比起来还真是天壤之别。”

路明衍:“去你寝殿吧,阿凌肯定在庆疏殿等我。”

钟离与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咬牙说:“算了算了,我豁出去了,这张脸不要了。”

“什么?”路明衍正疑惑他在说什么,就被钟离与安抬起胳膊,一把放在了背上。

原来钟离与安说自己不要脸了,是要背他。

钟离与安的步子走得极快,路明衍也极力地将脸埋下,尽量绕开人多的地方走远路,毕竟大晚上的一个男人背着另一个男人,就算别人不猜疑,也是不雅观的。

终于到了钟离与安寝殿,两人都出了一身汗。钟离与安迅速从柜中拿出一个木箱子,又从木箱中拿出了许多瓶瓶罐罐,“你也知道,泺迭是喜欢医术的,所以我身边的这些草药,药瓶也就多了些。”

钟离与安小心地解开了路明衍的上衣,才发现有些地方的血肉已经和衣服粘在一起了,他只好用剪刀就着热水慢慢剪开。

钟离与安看着都觉得疼,但路明衍从开始到现在都没什么反应,钟离与安开玩笑地说:“你平时在温凌面前装点我是能理解的,毕竟是男人嘛,不能在女人面前丢面子。但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疼就别忍着,想喊就喊出来。”

“或者,如果你想哭的话,我也是可以给你抹眼泪的。”

“也不是很疼,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处理,你别管我疼不疼了。”路明衍说这句话时,莫名感到很心酸。一直以来都是路明衍安慰、照顾温凌,自救又是身为祁天城掌门的弟子,自然是有很多事都不能言说出来,受过的苦,受过的累,受过的伤,能自己咽下去就自己咽下去,从来不流露在表。

“这还不是很疼啊?”钟离与安回想起了一两年前的自己,他偷偷逃了功课和几个世家子弟去喝花酒,被自己父君的手下看到了,钟离国君带着浩浩荡荡一路人马,当场就拿马鞭将钟离与安抽个半死,打得他在榻上躺了一个月,那些个世家子弟花楼女子也再也没有找过钟离与安了。

“那好吧,你忍着点。”

钟离与安处理好他背上的伤口后,刚想再撮合撮合他和钟离泺迭,可路明衍刚敷完药,看上去很累,钟离与安不忍心惹他说话了,就让他睡下了。

钟离与安一个人坐在殿门口看星星,顺便好好想想怎么让路明衍喜欢上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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