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拆姻缘

陈芊在巍峨的城墙边驻足,记忆中还残存着模糊的殿宇:呼,兜兜转转又回到京城了啊,还以为能跑远一点呢。

她扶着马鞍翻下来,揉了揉发疼的屁股。除了爱美的女郎,谁也不会多看两眼。

陈家的覆灭对整个京城来说无关紧要,早已是过时的消息。

这里深居内陆,是整个大夏最安全的地方。守门的兵丁并不严苛,收了入城费,通行证一挥便放人。

“多谢大侠借我凭证。”陈芊走到枣红马前帮恩人牵马,却被枣红马一个响鼻吓得缩了手。

齐羽默然回头,眼里忽然映入桃花般潋滟的眉眼。凝望片刻后便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怎能把眼前的家伙和记忆里的少女放在一起想。

刚想出口赶人,她又忽然垂下手:差点忘了要紧的事,面前的人既然要报恩,倒真有要他出力的地方。

想到芊芊家的情况,齐羽的声音顿时温和了些:“跟我走一趟吧,先请你吃饭。”

请吃饭?!

“好!”陈芊猛力点头,在野外待了那么久,啃野菜啃地嘴里都发苦!

齐羽扫过她寒酸的青衫,略略摇头:“得去买套衣服,这件进不了她家的大门。”

“女侠有所不知,在下穷得叮当响。”陈芊笑着拱拱手,她的兜比脸还干净呢。

“我来付。”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看着陈芊夸张的姿态,齐羽撇了撇嘴唇,背过身去。

……

京城繁华,两人很快便找到一处新开的成衣铺。上下两层挂着鲜艳的红灯笼,门口满满一层鞭炮彩屑。

齐羽拴好马,无所谓地摆摆手:“进去挑。”

陈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店里头放满了衣样子。虽然定制的衣服才是大头,成衣中也不乏亮眼的绸布,肯定不便宜。

她拱手后退:“恩人,要不您换家店?我打小就穷,穿不惯绸布。”

“啰嗦。”齐羽冷笑着拒绝,好好一副贵公子相貌,可得用到实处。

看来是非挑不可了,陈芊顺手捻起一件棉衣:“这件就好。”

一模就知道填充了上好的白棉花,穿在身上肯定舒服。买大一号,冬天也能多件夹袄。

齐羽瞅了一眼,懒得说话,直接从边上抽出一件绸衣:“老板,这件我也要,给个房间让他换上。”

这件绸衣白得发亮,多亏一层淡青色的刺绣暗纹,营造出素淡雅致的气氛。

片刻后,陈芊撩起帘子。

靠在马上的齐羽眸光微黯:天光斑驳地洒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一时晃了眼。

罢了,很快就要见到芊芊,有几分相似的路人…何须介怀。

【你呀~这小脾气,别动不动就拔刀~】记忆中的倩影嫣然一笑,安抚住小小的躁动。

她翻身上马,等背后的人吃力地爬好坐稳,这才轻踢马腹。

……

日上三竿,玉满堂。

玉满堂乃是城中排得上号的酒楼,楼高三层,占地宽大。偏是偏了点,四壁却由金箔妆点,刻画出玉人飞天的模样。

穹顶用半透明的石料打底,吊起一顶顶水晶花灯,花灯上坠着丝织彩带,在白日里也显得喧闹明艳。

陈芊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拘谨地陷在红木椅子里,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珍馐不敢下筷。

堆成山水画模样的玉米虾仁、白菜豆腐还能说吃个意趣,天晓得中间那只撒了参须的百鸟朝凤价值几何。

对面的金主双手抱臂,完全不像要动筷的样子。

陈芊十分怀疑:等她吃到一半,这位大侠会不会一摸口袋说声【没带钱】,然后嗖地一声从窗户飞走,留下她独自一人风中凌乱。

至于接下来的剧情是洗半辈子盘子还是去监狱吃老鼠,那可就难说了。

“吃啊,喝鸡汤。”齐羽面无表情,斜了一眼陈芊手中的空碗。

咕嘟,不是口水,是心脏沉下去的声音。

陈芊指尖发颤:“齐大侠,您要有事还请直说,在下胆儿小,经不住吓。”

齐羽微微颔首:“是你说想报恩。”

“确实。”陈芊沉痛地端着空碗,双手抖个不停,满脑子都是自己被店员套上麻袋暴打的画面。

接下来这位大侠该说出武侠小说【爷没带钱,走也】的台词了吧?

“那就帮我退亲。”

“是…啊?退亲!?”咔嚓一声,瓷碗碎成了两半。

没等陈芊捶胸蹲足,悼念那只一看就很贵的薄胎瓷碗,一锭金子啪地掷到她面前,和桌布上流光溢彩的刺绣拧在一起。

“这是定金。”齐羽的眼神很冷,可金子却烫得灼人:“只要你帮我这个忙,它就是你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芊芊曾经说过,钱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却能解决绝大部分问题。

果然,面前的人逐渐收起滑稽的笑容,坚定地握住金子,摆出一副当了二十年死忠的表情:“听凭小姐吩咐!”

“小姐?”

齐羽不满地敲敲桌子:“不,做戏做全套。你要按照北地的习惯,喊我主子。”

“啊…?”

看到陈芊惊愕的表情,齐羽略微尴尬: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这个称呼着实有点诡异。

她轻咳一声:“按我父亲那边的风俗,男嫁女要喊妻主,你喊我主子很正常。如果你实在——”

“不,不要紧的,主子。”陈芊慢慢收起惊愕,反而有点想笑。

既然《太子良药》的世界里有一批战力巅峰的女性,那么她们自然也能攫取资源,占据优势地位。

这没什么不好。

见她改口改地很自然,齐羽心情微微浮动。她摸索了一下放在心口的荷包,些微情绪很快就淡漠下去。

好耶!不用担心霸王餐了!陈芊把筷子舞得飞快:左边的虾仁着实鲜美,右边的点心更是甘甜。

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这位女侠的未婚夫。

说不定是某个镖局的少镖主、高门大户出来的新进士或者干脆是身负军功的小侯爷?

呃,嗝!

想到这儿,她瞬间噎住。手边的金子都不香了。

这不是熟悉的退婚流吗?!

傲慢未婚妻带着妖艳小妖男踢开未婚夫家大门,坚决退婚。然后废柴未婚夫吐血黑化,在若干年后强势打脸,未婚妻和围观群众恨不得狂舔鞋底。

小妖男?炮灰是没有全尸的。

“齐…主子。”陈芊悲苦地抬起头:“您的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可会武功?”

齐羽不以为意:“谁知道,从未见过,应该是个书生。”

陈芊稍稍安心,不是铁扇书生就行。

反正事情办完就跑,等书生十年寒窗过去,打脸剧情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

枣红马迈开马蹄,很快便穿过树荫,停在一处庭院外。

京城多豪富,能住人的地方寸土寸金。

能在僻静的地方占据这么大一片院落,怎么想都不会是一般人。

院落之外设有门房,门房前后十尺都有兵士把守。

没错,是兵士,那股铁血的气味挥之不去,随后才会注意到长枪与甲胄。

历朝历代都禁止百姓私藏铠甲,这些守卫绝对和皇家脱不了干系。

“主子,您未婚夫住这儿?”陈芊嘴里发苦。书生?等等怕是冲出来一位肌肉猛男,拧下她的头当球踢!

这位女侠一定拿了什么傲慢世子的强强剧本。

保不齐男方还有刁蛮小姑子与病弱表妹,初次登门时两看两相厌,然后退婚不成女方先动心,男方挥舞着病弱表妹一顿虐身虐心……

“不,我来拜见母亲。”

“哦——啊?!”

原来是先见家长……陈芊牵着马,忍不住回头:齐羽眼中没有一丝对母亲的怀念,反而有点…戒备?

齐羽翻身下马,大步向兵士们走去。

兵士看到她,瞬间将长枪向前歪倒,架在一起:“谁?”

他们的表情并不紧张,一定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齐羽伸出手,挥了一下戒指:“夏琦羽,前来拜见长平公主。”

长枪嗖地一声分开,一位健壮青年这才慢悠悠的从门房中走出。这位长发青年绝非大夏军士,那双蓝眼睛是显而易见的异族特征。

他冲着齐羽张开双臂,夸张到极点:“我的少主,我的小狮子,您总算回——”

两人擦肩而过,齐羽冷淡地错过他的拥抱,向内走去:“跟上。”

这句话是对陈芊说的,因为她已经完全呆住了。

沙金色眼睛,罗刹人,长平公主的女儿……

齐羽、不,夏琦羽居然也是《太子良药》中登场的人物!

如果说女配中的陈芊是舔狗本狗,那夏琦羽占据的角色便是忠犬。

因为异族公主的身份和北蛮小公主重合,所以夏琦羽的戏份并不多,甚至不如陈芊。

陈芊还需要几句话来概括她准备怎么舔男主,而夏琦羽只需要男主一个眼神、一句命令就会立即出手,斩杀任何人……

“陈谦!”齐羽顿住脚步。

“啊,是、是…齐…妻主。”陈芊猛地回过神,将马绳丢给看热闹的青年,颠颠地跨过门槛。

现在只有一个要命的问题:

《太子良药》里的陈芊从未痴傻过,相反还拥有过目不忘、智计无双的人设。

然而原书中确实有一位智力低下的傻瓜。她叫——

夏琦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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