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脸上的神色有些恨恨。

当年她是外室身份入府的时候，老太君都不曾赏这么多的丫鬟，之给了谢君卿一个洒扫丫鬟。

那个洒扫丫鬟也是命好，就那么飞上枝头做凤凰，从洒扫丫鬟成了谢君卿的一等丫鬟。这回，那个狐媚子入府，虽然也如当年她入府的时候一样，没能得老太君的恩赏，但赏给女儿的丫鬟，却是老太君跟前的三等丫鬟。

而赏给那个狐媚子儿子里，还有一个二等丫鬟。

这怎么能让她心里痛快得了。

桂嬷嬷劝慰道：“夫人，住在留心阁的那位，不也没能得老太君的赏么？”

“老奴昨儿便打听了，老太君是给了话，但□□，又能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着了她补全跟前的丫鬟罢了。她啊，就把跟前的洒扫丫鬟提了两个做三等丫鬟。”

王夫人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头才好受些。

确实，侯府都知道，谢君婉的丫鬟，全都不行。都是从外头买回来的，身边就只有一个钱嬷嬷还能看得过去，毕竟是那人从陇西带着一并嫁过来的陪嫁。但那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就算钱嬷嬷有些本事，能把买回来的丫鬟们都调教得一等一的好油如何？

小户人家里，兴许是不错的，但这里是远宁侯府。远宁侯是功勋世家，夏朝开国六十多年，经历了三任君主，家里的奴仆有不少都是开国君主赏赐的，这些奴仆开支散叶，在侯府根深蒂固。

说白了，谢君婉跟前连个家生子都没有，跟无根的浮萍，又有什么区别。

可惜，王夫人能想到的，谢君婉自然能想到，所以这些年，她虽然培养自己的丫鬟，却也只把两个洒扫丫鬟提成三等。空缺的一个一等丫鬟和两个二等丫鬟的位置，都留着。

王夫人得知谢君婉这个前夫人留下来的唯一女儿比她的待遇都还差，心里头平衡不少。

“她不是喜欢日日都去老太君那里请安？我也没见她能得多少宠爱。”

“走，去老太君那里。”

这会儿时候尚早，大抵正好谢君婉去老太君那儿请安，她倒是要去瞧瞧谢君婉的笑话。

……

老太君住的小院儿。

位置虽偏，但胜在清幽，又是老太君住的地方，就算再偏僻，外院子外头行走的丫鬟仆妇也不少。清幽中，又透着些许繁荣。

谢君婉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如往日那般留她吃早饭。

这几日，谢君婉每天早上都能在老太君这里看到谢少华。

谢少华自从来到老太君这里后，竟然少了几分胆怯。

她便借着谢少华说道：“这几日我见少华比往日里活泼了许多。都主动与我打招呼了。”

那日在老太君这里见到王夫人带着谢君卿和谢少华来老太君的住处请安的时候，谢少华怯怯的，不说她了，连老太君都怕。

老太君听着谢君婉夸赞谢少华，心里倒也愉悦。

“这个年纪的孩子，调皮得很，离了母亲，反而少了些束缚，自然就没人能管得住，皮实了。”

老太君也不说这是自己的功劳。

不过……老太君确实生气王夫人的所作所为，若非她放出话说不管事儿了，她就该把谢少华从王夫人跟前拿过来养在自己身边。

瞧瞧王夫人是怎么养孩子的。女儿养得张扬跋扈，儿子却养得胆小如鼠。

谢少华是侯府的嫡子，要继承爵位的，怎能胆小如鼠？倘若如此，侯府的爵位和荣耀，等她百年之后，恐怕就不复存在了。

谢君婉又恭维了两句，才说道：“祖母虽然隔三差五的，让少华来这儿小住，但王夫人思子心切，没有日日瞧见少华，大抵心里也难受的紧。”

“少华往后要去骊山书院读书，每六日才能回来一日，倘若少华往老太君这边住，王夫人心里更难受了。”

老太君侧头看向谢君婉，一时半会儿，竟分不清谢君婉是真心替王夫人着想，还是另有意思。

她顺着谢君婉的话说道：“你啊……总是那样和善。我都有些后悔把你教得这样和善，往后倘若嫁了人，受了欺负，我也自责得很。”

谢君婉说道：“我是老太君看着养大的，哪里还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老太君倘若真心疼我，那就赏我几个厉害的丫鬟。那样的话，我不管去哪儿，都不会被人欺负。”

“你这皮猴儿，方才我还说你和善，现在倒是打起我这个老人家的主意来了。”老太君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团，甚至还对赵嬷嬷说道：“赵嬷嬷，你瞧瞧，这姑娘，是不是被咱们把心给养大了，一开口就找我讨要几个丫鬟。”

赵嬷嬷也插科打诨道：“大姑娘，昨日老太君才把院儿里的丫鬟们总共赏了四个出去，您到好，一开口就要几个。岂不是要了老太君的心肝儿。”

谢君婉觑了赵嬷嬷一眼，说道：“老太君院儿里的丫鬟们是心肝儿，孙女就不是老太君的心肝儿了？”

老太君更是喜得开怀大笑。

“是心肝儿，咱们家君婉才是真正的心肝儿。”

老太君抬起谢君婉的手，拍了拍，笑容越发的慈祥，“就算我再舍不得，也要把我的心肝儿给招福了，不让我的心肝儿让人给欺负了。”

谢少华瞧着老太君夸赞谢君婉，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撒娇的说道：“祖母，长姐是您的心肝儿，那孙儿呢？孙儿就不是了吗？”

听着谢少华这个嫡长孙如此说，老太君更是眉开眼笑。

谢君婉便对谢少华说道：“你是老太君的心肝宝贝。”

老太君更是乐得畅快的笑着，连带着一屋子的丫鬟，听到谢君婉这样跟谢少华开玩笑，都忍不住的跟着一起笑。

偏偏谢少华年纪小，都不知道屋子里的人，到底在笑什么，甚至还直接问了出来，“你们都在笑什么？”

老太君抬起手掌轻轻抚摸谢少华的头发，“笑你长姐也把你当作心肝宝贝这样疼，还让祖母我啊，顺道赏给你几个丫鬟呢。”

方才，谢君婉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这也正好说到老太君的心窝子里。

“罢了罢了，我的两个心肝儿都在这儿，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君婉，你也别说我偏心，少华毕竟往后要承袭侯府爵位，教养方面自然得有人看着，我便赏给他我屋子里的三个二等丫鬟。”

谢君婉暗暗心惊，没想到老太君的掌控欲这么强，那岂不是把王夫人给到谢少华身边的丫鬟们，全都挤了出去。简直就不给王夫人脸面了。

老太君又说道：“你想在我这里讨要几个丫鬟，我自然是给不起。但不在数量，胜在办事儿得当。你那屋子里，流苏我也是常见的，就让她，继续拿着一等丫鬟的月例。我便再给你一个我这里的一等丫鬟，让你那一屋子的丫鬟，也都好好跟着学学。”

谢君婉越发心惊。

在来之前，她大抵也想了一下，老太君兴许为了脸面，为了侯府的脸面，会给她一个二等丫鬟。这也是老太君这么些年，赏得身份最高的丫鬟。

毕竟从老太君院儿里出来的，身份自然会抬一阶。谁能想，老太君竟然直接给了她一个一等丫鬟。

老太君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她思绪翻转得快。

不论老太君如何想的，她还没出嫁之前，这个丫鬟必然是她跟前能得力的。至于出嫁以后……老太君虽然有意让她跟周侍郎府结亲，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谢君婉便起身像老太君行礼，“多谢老太君抬爱。”

老太君笑呵呵的说道：“我把云巧给你，如何？”

“云巧她老子是铺子里的掌柜，娘是咱们侯府的管事。把云巧送到你跟前服侍你，也是云巧的福分。”

云巧走到谢君婉跟前，对谢君婉行了一礼，说道：“往后云巧就是大姑娘院儿里的人了。”

谢君婉眉眼噙着笑，“老太君竟舍得把云巧姐姐送给我，是我的福分。”

谢君婉自然知道，老太君是给她长脸。

云巧生得端正，容貌却连流苏都比不上。这也是老太君在让她放心。

跟老太君说话这会儿，王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进来。

“老太君，儿媳给老太君请安。”

王夫人进来之后，就给老太君行了一礼。

老太君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神色淡淡，“今儿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什么风把你吹过来给我请安了。”

老太君对王夫人说话，向来不客气。

王夫人也知道自己在老太君这里不得待见，早就习惯了老太君的态度，她说道：“儿媳本来就该日日来老太君这里请安，奈何儿媳掌着侯府中馈，实在是分身乏术。但前两日我带着君婉去周侍郎府，还不曾把那边的事儿禀给您。”

“我本该当日就来禀的，只不过府上的事务繁多，近日正好空闲下来，就……”

老太君打断王夫人的话，“你来了，正好也有事与你说。骊山书院马上就要开学，少华年岁小，我便赏了他三个丫鬟。再让赵嬷嬷着眼挑选两个小厮一并去骊山书院服侍。丫鬟就留在府里，等他回了府，再到他跟前服侍。”

王夫人神色骤变，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索性旁边的桂嬷嬷把她给扶好了。

谢君婉便朝着王夫人款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