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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艳阳高照，每到午时一刻，都会有一个年老的嬷嬷来到海棠居。老嬷嬷拿着沉重的戒尺，后面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小丫鬟。
“听说你要学霓裳羽衣舞，小侯爷担心你一个人慢蹭蹭不知道要学到是么时候，特地请了我来。”
“我当年也是盛京名副一时的花魁，还在盛京开过千娇楼，调教出无数漂亮舞娘。你呢，用心学，我呢，好好教。”
沈澜看到一字站开的三个人，就知道难逃一劫。
也罢。迟早要学。早点学好了，取悦了楼薄西，说不定他能早点开始调查。
她低眉敛目，低声说，“多谢嬷嬷教导。”
“那就先学跪姿吧。”
老嬷嬷一个眼神示意，她带来的左侧贴身丫鬟就碰了下她的左膝环跳穴。
沈澜吃痛，一下子跪在地上。
“这舞蹈……不用跪罢？”
“是站着跳的？”
沈澜困惑。
老嬷嬷笑了起来，“我不止是要教你跳舞，还要教你怎么侍奉主人。”
“听懂了么？”
沈澜咬着下唇，却还是泪下泪水。
她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是当中被赤-裸-裸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何况。
她还是在后院空荡中，老嬷嬷和两个贴身丫鬟看着不说，更有阿夏和耳背的梨嬷嬷走来走去做事。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她。
她羞愧难当，红着脸说，“是。”
老嬷嬷取了戒尺，寸来长，笑着说。
“跟我学呢，就要听我的规矩。”
“学不好，是要挨板子的。”
“多少花魁舞娘都是靠这么打出来的。”
她看着红亮的戒尺，吓得瑟瑟发抖。
“放心。”
“不留伤痕。”
“只是吃痛。”
“让你长个教训。”
老嬷嬷看似一派好心说。
“对了，有点胖。”
“跳舞可见不得胖，身子要轻。”
“给你定个食谱。”
沈澜从小锦衣玉食，走路累了喘了几声都有人来抱着她走，有一次她撒娇，看到楼薄西也喊。十一岁的楼薄西还没长个，只比她高半个头，身板也没长开，还是瘦瘦弱弱的，却还是咬牙微笑抱着她，走了一里路。
小沈澜偏过头，双手绕着他脖子，故意小声问。
“重不重呀？”
“哼，不许说我胖。”
小楼薄西立即说，“骨头轻着呢，哪里胖了。”
“也不行！轻骨头是骂人的话！你欺负我！”
她拿手打他头顶。他本来抱着就吃力，还要躲她手，好容易才稳住没跌到，只好求饶，“澜儿妹妹最好了，谁敢欺负你呀。”
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真的是这样对她。
可如今呢？
他居然专门找了过气的花魁老鸨来调教她！活脱脱把她当青楼歌姬来对待！
这般屈辱，她几时受过？
她却只能含着泪水，咬牙轻声说，“一切听嬷嬷教导。”
日子流水一样从指尖划过。
开背拉筋，一字八字，把脚举过头顶心。
霓裳舞。风流无比，勾引魂魄。
“是个天生伺候人的妩媚胚子。从前我教那些女孩子，什么开筋拉背还算简单，但眼神就不行了。”
“不懂得妩媚，仿佛死鱼眼珠一样。”
“你却是眸子中天生带着魅惑，嗓音也不用调教，天生就是媚态。”
“难怪侯爷要挑你来。”
这些日子的调弄以来，她老人家已经把这舞姬调弄得柔若无骨，舞姿婉转了，到时候就能等着领厚厚一叠赏金了。
嬷嬷十分得意，看着眼前正回眸弄姿的少女。
沈澜抿嘴，忍痛说，“多谢。”
她脚正被小丫鬟桑梓抬高，手上还要摆出莲花舞蹈姿势，眉目还要回眸转睛。
外头兀然响起少女的声音。
还有小丫鬟劝阻的声音。
“表小姐，海棠苑千万去不得呢！”
“那里是下人住的地方，怕脏了你的鞋子！”
“而且……”
“听说那里……”
小丫鬟声音弱了下去。
一个刁蛮娇笑的爽朗笑声响了起来。
“我都听到丝竹管弦的乐声了。”
“这可是我最爱的曲子。让我瞧一眼又不会死人。”
“你刚说什么？”
“听说那里怎样？”
话音未落，少女已经来到门口，小丫鬟言语讷讷跟着，“这里真的死过人。”
“海棠苑是整个侯府禁忌之地，是凶宅。”
沈澜抬眸。
看到一个穿着繁复的少女。她一身华贵，下面是洒金白底长裙，头上是琳琅簪子，一晃珍珠就叮铃响。
“哟。”
“死人没见到，倒是见到一个美人。”
“原来小楼哥哥是在金屋藏娇呀，难怪不许我来。”
少女声音随意又脆生生。
沈澜一愣。
小楼哥哥。
只有她可以喊楼薄西小楼哥哥，以前一起玩的童年玩伴小媛一开始也要喊，被她凶了之后，只好改口。
小媛哭着找楼薄西告状，小沈澜十分不屑说，“呵，看他敢说一个不字。”
果然。一炷香之后，小媛又哭哭啼啼回来，啜泣说，“他怎能这样？！居然说这世上只有沈澜妹妹可以喊他小楼哥哥，别人都不行。”
可此刻。
这个少女喊得如此顺口。
“你是谁呀？”
“小楼哥哥新买来的舞娘么？”
少女随随便便问。
沈澜双眼微红，还被小丫鬟弄着压腿，只是啜泣着喊疼。
倒是老嬷嬷代为回答，“这是专门伺候小侯爷的。调教好了，将来要用的。”
“哦，原来是伺候人的低等侍女啊。”少女露出不屑一顾的微笑，“呵，我来找小楼哥哥玩了好些时候了，第一次见他暗戳戳藏美人。”
“嬷嬷，你让她跳一段来看看。”
“若是跳的不好，嬷嬷说该当如何？”
老嬷嬷立即说，“自然是要罚的。”
“这好与不好，也自然是姑娘您说了算。”
少女饶有兴味盯着她。
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嫉妒。
沈澜能感觉到她的浓浓敌意，却不得不跟着乐声，翩然起舞。
俯身。仰面。抬脚。旋转。
起跳。
落下。
可是，在落下的刹那。少女故意喊，“呀！老鼠！”
少女伸出一只脚，轻轻巧巧就勾了上来，眼眸中带着一股狠劲。
沈澜闪避不及，眼看脚尖就快要落地了，却被硬生生绊倒。
脚踝一扭，身子倾斜。
啪嗒一声。
重重跌落。
她狠狠摔倒在地面上，海棠苑青石碎路又凉又硬，她摔得生疼。
“哟。”
“扫兴。”
“好好跳个舞都能摔跤。”
“嬷嬷，你说该不该罚？”
少女面露讥笑。
“该。”
“身为舞娘，却叨扰了主人家的兴致。”
“赏二十下。”
嬷嬷眼神示意，立即有听话的小丫鬟递上锃亮的戒尺。
一指宽的戒尺重重落下来，打在她背脊。
她吃痛，咬牙忍住。
少女露出得意笑容。
沈澜一边忍受着责罚，一边低头想。
她尚是侯府千金时，虽然骄纵傲慢，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下人。
侍女也好，小厮也好。
她的骄纵都放在嘴上，只是动不动爱为难楼薄西罢了。
又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她撒娇生气的。
可是这个少女，却流露出恶毒神色，看她吃痛，却吃吃笑得更响亮。
阿夏冲了进来，下跪求饶说，“表小姐，论理奴婢是没资格说话的……可是似乎听说小侯爷要拿她这个舞娘结交达官贵人的，若是留疤了就不行了。”
“瘦马呀？”
“那就罢了。”
“别打坏了，瘦马都当不成了。”少女傲慢的说。
啪嗒一声。
沈澜再也跪不住，摔倒在地上。
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疼。
死疼死疼。
呵。
她以为楼薄西是忙，忙到忘了来看她。原来是被远房小表妹缠住了。
嬷嬷带着小丫鬟们走了。
整个院子一片狼藉。
只有烈日照在她单薄的影子上，将她腿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映照出狰狞光。
沈澜咬着唇，抓着膝盖，钻心刺骨的疼痛逼她喊出声。
一声声嘶哑痛呼，回荡在空空荡荡的海棠苑。
无人应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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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跪·挨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