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云笙初现，抉择时刻
日子在看似平静的暗流涌动中又滑过半月。林微依旧恪守着“低调保命”的原则，将西偏殿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赵美人和钱美人的小打小闹，见她毫无反应，也渐渐觉得索然无味，加之贤妃似乎偶尔会问起林微情况，她们也不敢太过分，锦兰院竟难得地维持住了一种表面的平静。
这日午后，天色阴沉，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林微正坐在窗下看书，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慌乱的脚步声，似乎还夹杂着孩童细微的、痛苦的呜咽。
声音来自锦兰院后方更偏僻处的听雨阁方向。林微记得那里似乎住着一位早已失宠、且身体孱弱的张才人，据说还育有一位年幼的公主。
她本不欲多事，深宫之中，明哲保身是第一要义。但那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听着实在令人揪心。
“春桃，”她放下书卷，“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动静小些。”
春桃应声出去，片刻后脸色发白地回来，低声道：“小主，是听雨阁的张才人……听说昨儿晚上就病得重了，也没请到太医好好瞧，今早竟……竟没了！现在里头乱成一团，只剩下那个三公主，好像也病着，哭得可怜见的，也没个主子管……”
张才人没了？三公主？
林微的心微微一沉。她知道这位三公主，名唤云笙，今年似乎才四岁，自出生起就因生母位份低微且体弱多病，并不受重视，甚至很少在人前出现。如今生母骤然离世，她一个稚龄孩童，在这吃人的深宫，处境可想而知。
那微弱的哭声仿佛一根细针，刺破了林微层层包裹的冷静外壳。她是现代灵魂，对孩子总有着一份天然的柔软。更何况，这是一个即将陷入绝境的孩子。
理智在大声警告：不要惹麻烦！张才人身份敏感，死因不明，接手她的孩子等于接手一个烫手山芋！陛下皇后尚未表态，你一个采女贸然插手，极易引火烧身！
但情感却在翻涌：那只是个孩子！若无人看管，即便不病死，恐怕也会被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作践死！
而在这之外还有另一个声音，虽然打定主意要把皇帝当老板看待，但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她真的对和别的女人争一根老黄瓜没什么兴趣。这段时间她看似不争气，但实际上也是还没有做好最后的决定。
就在她内心激烈交战之际，院外传来管事太监尖细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嗓音：“都愣着干什么？张才人既已去了，按规矩办就是！至于三公主……先挪到后院空房里，等内务府回了上头再定夺！”
挪到空房？等定夺？这分明就是不管死活！
林微猛地站起身。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
风险巨大，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孩子就此凋零。这不仅是良心不安，或许……这也是一个契机？一个将她从目前这种被动等待、随时可能被遗忘或倾轧的困境中，抑或是未来的争宠中稍微解脱出来的契机。
抚养一位皇子公主，无疑是后宫妃嫔的重要“业绩”和“保障”。虽然云笙不得宠，但毕竟是皇家血脉。若能将她抚养成人，于情，救了一条性命；于理，也能为自己增加一道护身符。
富贵险中求，安稳亦需搏！
“春桃，小路子！”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断力。
“奴婢在！”
“奴才在！”
“随我去听雨阁。”林微整理了一下衣襟，神色恢复平静，但眼底却是一片沉凝，“带上我们小库房里那支收着的老山参，还有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那匹软棉布。”
“小主！”春桃惊愕，“这……这怕是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微看她一眼，“陛下以仁孝治天下，皇后娘娘亦是慈心之人。皇室血脉，岂容轻忽？我们只是过去看看，尽一份同宫姐妹的心意，若三公主果真需要照料，岂能坐视不理？”
她这话既是说给下人听，也是为自己即将采取的行动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主仆三人快步走向听雨阁。越近，那凄惶的景象越清晰。宫人脸上多是漠然和避之不及，张才人的遗体已被粗糙地盖上白布抬走，只剩一个瘦小得惊人的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脏兮兮的孝服，蜷缩在冰冷的台阶上，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偶尔发出小猫一样的抽泣，眼泪早已哭干。
几个内务府的太监站在不远处，交头接耳，显然没人愿意去碰这个麻烦。
林微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她快步上前，无视那些太监诧异的目光，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云笙？是三公主吗？”
小女孩似乎被惊吓到，瑟缩了一下，睁开朦胧的泪眼，怯生生地看着她。
林微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立刻抬头，看向那群太监，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几位公公，三公主病重，需立即请太医诊治。烦请哪位跑一趟太医院？”
为首的太监面露难色：“林采女，这……上头还没示下，这请太医的章程……”
“陛下和皇后娘娘若知皇室公主病重至此而无人问津，怪罪下来，是谁承担？”林微声音微沉，“规矩是规矩，但公主千金之体，若有闪失，你我谁能担待得起？先去请太医，一切用度先从我的份例里出，事后我自会向皇后娘娘禀明请罪！”
她这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主动承担了责任。
太监们面面相觑，终究不敢真的担上谋害皇嗣的罪名，为首那人只得悻悻道：“既如此，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说完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太监飞快跑了出去。
林微不再理会他们，拿出带来的软棉布，小心地将云笙包裹起来，对春桃和小路子道：“帮忙，先把公主抱回我们西偏殿暖阁。”
“是！”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林微主仆三人，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轻得如同羽毛的孩子，带离了这处冰冷的绝望之地。
回到西偏殿，林微立刻让人烧热水，亲自用温水为云笙擦拭身体降温，又将那支老山参切片让她含服吊气。
太医很快赶来，诊脉后连连摇头：“公主本就体弱，此番惊惧交加，又染风寒，已是十分凶险！若再晚上半日，只怕……”
林微心下一凛：“请太医务必竭尽全力救治！”
她让春桃拿出自己所有的体己银子，厚赏太医，又让人跟着去抓药、煎药。
整个西偏殿因为这个小生命的闯入而忙碌起来，却也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微坐在床边，看着云笙因为药力而稍稍平稳些的睡颜，那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知道，从她决定伸出手的这一刻起，她在这后宫的路，已经截然不同。
前路必然更加艰险，但她握了握拳，眼神坚定。
既然选择了，就绝不后悔。
这个孩子，她护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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