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的雨刚过,御花园的青石板上还带着湿意。曹才人提着食盒,站在清芷院门口,看着廊下晾晒的婴儿衣物,犹豫片刻,还是让宫女通报了。
武绮思正由徐丽雅陪着翻看账目,见曹才人进来,两人都有些意外。
“曹才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武绮思放下账本,请她坐下。
“前几日妹妹们赏光,尝了我做的玫瑰酥,”曹才人将食盒推到桌上,“今日做了些玫瑰酱,想着给妹妹们送来尝尝。”
青禾打开食盒,里面是几罐色泽鲜亮的玫瑰酱,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徐丽雅笑着舀了一勺:“闻着就好吃,你这手艺倒是越发好了。”
曹才人笑了笑,眼神却渐渐沉了下来:“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跟妹妹们商量。”
武绮思看出她神色凝重,示意青禾退下,才道:“才人但说无妨。”
“我想扳倒韦贵妃。”曹才人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决绝,“这些日子我仔细想了,若她一日不倒,我们谁也别想安稳。我以前被她当枪使,你们更是被她多次构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联手反击。”
徐丽雅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可她是四妃之一,家族势力庞大,哪有那么容易扳倒?”
“容易与否,总要试试。”曹才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在她身边待过,知道她不少秘密。她当年为了争宠,曾暗中毒害过刚入宫的林采女;前年周宁海推徐才人落水,也是她的意思;还有……她偷偷给太后身边的嬷嬷塞银子,打听前朝的事。”
武绮思心头一震。她知道韦贵妃狠毒,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罪行。“你有证据吗?”
“证据大多被她销毁了,”曹才人叹了口气,“但我知道当年伺候林采女的宫女还在宫里,只是被她贬去了浣衣局;周宁海虽是她的心腹,却贪生怕死,若能抓住他的把柄,未必不能撬开他的嘴。”
三人沉默片刻。扳倒韦贵妃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我同意。”武绮思率先开口,目光坚定,“她视我们为眼中钉,迟早会再次动手,与其等着被她算计,不如主动出击。”
徐丽雅也点头:“我也加入。为了我腹中的孩子,也为了姐妹们不再受她欺压。”
曹才人看向萧巧蕊,见她犹豫,便道:“萧妹妹若怕,我们也不勉强……”
“我不怕。”萧巧蕊抬起头,眼中虽有怯懦,却透着坚定,“韦贵妃当年也苛待过我,若能让她付出代价,我愿意帮忙。”
四人对视一眼,一个扳倒韦贵妃的计划,悄然在清芷院的暖阁里酝酿成型。
接下来的日子,后宫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涌动。
曹才人借着复宠的机会,时常去昭阳殿附近走动,装作与韦贵妃修复关系的样子,实则在打探周宁海的动向。她发现周宁海最近常去宫外的赌坊,欠下了不少银子。
武绮思则让人联系上浣衣局那个当年伺候林采女的宫女。老宫女起初害怕不敢说,直到武绮思承诺保她晚年安稳,又给了她一笔银子,她才泣不成声地说出当年的真相。韦贵妃当年确实给林采女的汤药里加了东西,导致林采女病逝。
徐丽雅利用探望太后的机会,旁敲侧击地提起当年林更衣的死,又“无意”中说起太后身边的嬷嬷最近手头阔绰,添了不少新首饰,引得太后起了疑心。
萧巧蕊则借着给皇帝吹笛的机会,时常在他面前提起韦贵妃禁足期间仍不安分,似乎在与宫外联系,勾起皇帝的疑虑。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所有证据呈现在皇帝面前。
时机很快就来了。六月初六是皇帝的生辰,宫中设宴,韦贵妃虽仍在禁足,却借着贺寿的名义,让人送了一份厚礼,还写了封忏悔的书信,想借机求皇帝解除禁足。
宴会当晚,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皇帝正看得高兴,曹才人忽然起身,跪在殿中:“陛下,臣妾有要事禀报,关乎当年林采女的死因和后宫的安稳!”
满座皆惊。韦贵妃的心腹太监在殿外听到动静,慌忙想回去报信,却被萧巧蕊安排的人拦住。
皇帝皱起眉头:“你说什么?林采女的死因?”
“是。”曹才人叩首道,“臣妾有证人能证明,当年林采女并非病逝,而是被人所害!”
“一派胡言!”韦贵妃的心腹在殿外尖叫,却被侍卫拦下。
皇帝沉声道:“传证人和韦贵妃。”
很快,那个浣衣局的老宫女和韦贵妃被带了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哭着说出了韦贵妃毒害林采女的经过,还拿出了当年韦贵妃赏赐的一个玉镯作为信物。那玉镯的款式,正是当年韦贵妃常戴的。
紧接着,武绮思起身道:“陛下,臣妾还有补充。周宁海作为韦贵妃的心腹,不仅参与了当年的事,前年还受韦贵妃指使,推徐才人落水。如今他因赌博欠下巨债,已被臣妾的人控制,陛下若不信,可传他问话。”
周宁海很快被押了上来,起初还想狡辩,直到曹才人拿出他写的赌债欠条和他与赌坊老板的对话记录,他才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招供,不仅承认了推徐丽雅落水的事,还抖出了韦贵妃多年来的其他罪行:克扣宫份、打压异己、甚至私通外臣打探消息。
一桩桩,一件件,听得满座哗然,连太后都气得浑身发抖。
“毒妇!真是毒妇!”太后拍着桌案,“哀家早就觉得林丫头死得蹊跷,没想到竟是被你所害!还有你,竟敢私通外臣,你想造反吗?”
韦贵妃气得当场晕了过去。头发散乱,妆容尽失,哪里还有半分贵妃的体面。
“陛下!臣妾是被冤枉的!是他们联手陷害我!”韦贵妃醒来后,挣扎着尖叫,目光死死盯着武绮思等人,“是你!慧才人!庄才人!还有你曹才人!萧寶林!你们不得好死!”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皇帝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他想起当年林采女的温柔娴静,想起徐丽雅落水时的惊险,想起韦贵妃多年来的跋扈,再想到她私通外臣的事,怒火中烧。
“传朕旨意!”李世民站起身,声音冰冷,“韦氏善妒成性,构陷嫔妃,私通外臣,罪大恶极!即日起废黜贵妃之位,降为御女,迁往冷宫居住,永世不得出宫!其家族成员,削去爵位,贬为庶民!”
“陛下!不要啊!”韦贵妃瘫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却被侍卫强行拖了下去。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武绮思等人身上,充满了怨毒,却再也无力回天。
宴会不欢而散。皇帝虽解了气,却也因后宫出了这等丑闻而心烦意乱,连生辰的兴致都没了。
回到清芷院,武绮思等人都松了口气,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徐丽雅抚摸着肚子,声音里带着疲惫。
“是啊,结束了。”曹才人看着窗外的月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是她作恶多端,咎由自取。”武绮思道,“我们只是把真相说出来而已。”
萧巧蕊却有些害怕:“她会不会……还有后手?”
“不会了。”武绮思摇摇头,“贬为御女,迁往冷宫,家族被削爵,她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了。”
虽然扳倒了韦贵妃,但她们都清楚,这场胜利是用无数算计和风险换来的。后宫的争斗,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
次日,韦贵妃被迁往冷宫的消息传遍后宫。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暗自唏嘘,更多的人则是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皇帝。
曹才人因揭发有功,被皇帝赏了些东西,晋封美人,赐封号襄,也得了更多的关注。她看着冷宫的方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徐丽雅的胎像越来越稳,皇帝时常来看她,对她腹中的孩子充满期待。她摸着肚子,想着终于可以让孩子在一个安稳的环境里出生,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萧巧蕊依旧每日练习吹笛,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容。她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御女了,却也更加珍惜眼前的平静。
武绮思站在廊下,看着满院的阳光,轻轻抚摸着小腹。韦贵妃倒了,后宫暂时恢复了平静,但她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只要有皇帝,有恩宠,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
但她不后悔。至少,她护住了想护的人,让作恶者付出了代价。
“小姐,该喝安胎药了。”青禾端来药碗。
武绮思接过药碗,仰头喝下。药很苦,却带着一丝安心的味道。
她望着远处的宫墙,心里清楚,属于她们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这后宫的风,还会继续吹下去,而她们,只能迎着风,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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