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失忆症

夏天燥热的风吹得秦孚的心哇凉哇凉的,堵着的车蚂蚁一样缓慢向前挪动。

“沈放,你什么意思?”秦孚看着沈放和他旁边男生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我又不记得你是谁。”一头红色头发的男人桀骜道。

很少有人能驾驭住红色头发,面前的男人就是少部分人之一。红色头发为他那一张校霸脸增加了离经叛道的气质,又添几分嚣张。

无论怎样看,沈放和高中时唯二的区别只在于身高和更自负的气质。

“那他又是谁?”秦孚指着沈放旁边那个纤细秀美的少年。

“我男朋友。”

“沈放,你现在失忆了。”秦孚强调。“我们还没分手!”

刺耳的尖叫伴随剧烈的冲击迸发,秦孚脑袋嗡嗡的,等他缓过一阵往左看,被他推开的沈放和那个男的早就抱成一团,不分彼此,呜呜咽咽的哭声和安慰声在挤压变形的汽车后车座回荡。

右边碎裂的车窗剩下一部分突兀地卡在窗缝,欲落不落。热气穿过碎掉的车窗灌进来,新鲜的血腥味提醒着他他受伤了,再看向左边,两个人都没受伤,还在那互相安慰,假如其中一个不是他男朋友的话,实在称得上不离不弃的爱情。

还有在这种情况为了安全不应该赶紧出去吗?他自己被卡住了,那两煞笔可没被卡住。

他爹的,我后悔了。秦孚快气晕过去前想。

“您需要后悔药吗?”挎着一个绿色箱子的长发青年无视惨烈的车祸现场,直直地对着秦孚来。

绿色——我靠,秦孚觉得自己还能挺两分钟。

他大脑充血,晕乎乎地隔窗问:“没毒吧?”

长阙笑眯眯,这可是目前第一个高度自愿买药的:“当然没有,我卖的可是正经药。”

秦孚迷迷糊糊忽略了所有的不正常:“好,我要了。”

药装在一个玉质的罐里,绿色的液体,带着一股很清新的草味。

喝完秦孚就晕了,心想,假药害他。

长阙挑眼对着另一条路上看着他的人露出一个奇异的笑,薄唇微张,突然嘴角直接咧到耳根。

看到对方被吓到的表情,长阙又恢复了正常样子,带着箱子里碎碎念的声音走了。

医院。

病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哥,你感觉怎么样?”秦邡把病床摇起来凑近。

“水。”秦孚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摄取适量水分之后,他才缓过来注意眼前的人。脸还是是他弟那张脸,就是怎么这么高了,他还记得昨天他弟才到他肩膀的,现在一看感觉和他一样高了。

“秦邡,你怎么突然长高了?”

有段时间他哥很是着急他怎么还没长高,天天都在他耳边念叨怎么这么矮,唠叨出奇迹,他真长高了,他哥还很欣慰地灌了他几盆骨头汤。

他不是已经长高好几年了吗?!

秦邡听见这个问句一副天塌了的表情,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喊医生了。

“失忆、记忆混乱这些都是正常的,患者在车祸中伤到了头部,不过术后情况良好。”主治医师很耐心向病人家属解释。“好好修养,也许记忆突然就恢复了。”

“所以——”秦孚指指自己,一身蓝白条纹病服,头上裹着纱布,显得一张厌世脸就连眉毛都自带可怜气质。“我失忆了。”

秦邡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哥的眼睛点点头。

“我怎么进医院的?”

秦邡在家庭群里通知才回家的父母,闻言回道:“出了车祸,全车人里只有你受伤最严重。”

“不行,你搞个凳子坐着。”

秦孚左看右看总感觉想给站起来拿水杯俯视他的弟弟一巴掌。

难不成他这几年喜欢“打是亲,骂是爱”吗?

秦孚浑身抖了两下。

秦邡看着“脆弱”的哥哥很感动,心想他哥以前特立独行,又变成听不进话的恋爱脑,现在受伤失忆了,不管哪个时间段都对他很好,他现在到回报哥哥的时候了。

秦邡又喂了秦孚几口水,一场车祸下来又得养好久,他哥现在手都在抖。

“哥,你还记得自己几岁吗?”

“18,”秦孚思考。“我现在应该多少岁?”

秦邡做了很多年弟弟,突然感觉自己能做哥哥了。

“哥你26了,才过完生日没几天。”

秦孚头晕目眩,不仅是心理的,还是生理的。

“哥,你快休息。”秦邡见状赶紧把病床摇平,给他哥露在外面的手和肩膀塞进被子。

“好吧,我继续睡了。”秦孚浑身不得劲。

绿色的……阴影在眼前浮动……

“啪——”很清脆的一巴掌直直扇在来人脸上。

秦孚一巴掌扇完了才来得及问:“你谁?”

病床面前的人肿着半张脸龇牙咧嘴:“我是你男朋友。”

秦孚怒视:“你看我像傻子吗?”

“秦邡,”秦孚眼尖瞅到偷偷摸摸缩在病房外面扬着脖子往里瞅的弟弟。“给我进来。”

“他谁?”秦孚斜眼瞥捂着半张脸站得八丈远的人。

“你男朋友。”秦邡说完更畏缩了。

秦孚郁闷:“我眼光真这么差?”

秦邡迟疑点头。

难道不应该质疑为什么有男朋友吗?按照他哥说的十八岁。

秦邡简略概括了他哥这几年的失心疯。

“你是说我像个傻子一样追在这丑男身后五年,而且前段时间他失忆了,现在我又失忆了?!”

“你怎么能打沈哥哥?”跟着“男朋友”一起进来的男人翘起兰花指矫揉造作地挑衅秦孚。

“啪——”又是清脆一声响。

秦孚揉揉打疼了的手:“好了,现在我连你也打了。”

男人被打懵了,几秒之后反应过来躲到自称是“男朋友”的人身后,眼泪要落不落,捂着半张脸露出微红的皮肤装壁花。

“你过来。”秦孚指着“男朋友”道。“我保证不打你了。”

“男朋友”犹豫几秒还是过来了。

“啪——”本就红肿的脸更是雪上加霜。

“真对不住,条件反射。”

“你叫什么名?”

他抖了两下哆嗦道:“沈闻。”

“你是我男朋友?”

“不是。”

“秦邡,出息了。”秦孚恶狠狠瞪了眼不学乖的弟弟。“敢骗我。”

秦邡理亏,把脸伸过去。

秦孚轻轻拍了一下:“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你看他俩,”秦孚指指点点。“一个王八,一个绿豆,要是真是我男朋友,我今天就得找块豆腐撞死。”

捏着兰花指的男人看了眼还躺在病床上的真病人把眼泪憋回去了。

真哭得加钱。

秦孚打完又虚弱回去了。

苍白的脸充斥着无所谓的冷漠,唇角微微下垂,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

秦看着他哥突然想到了“羽化而登仙”,两秒之后想象的脆弱可怜什么的破灭了。

秦孚两眼放光盯着走进来的美人:“你是我男朋友吗?”美人如玉,雪白一张脸,随意套了身衬衫,窄袖卷起露出一截皓腕,进个病房像走红毯。如果是他的话追五年值得。

“楚钰,沈放的朋友。”楚钰走到病床前伸手。“也是你的朋友。”

“这名字真好。”秦孚握住楚钰的手,耍流氓一样摸了几遍。

“楚哥,我哥失忆了。”言下之意,你多担待一下。秦邡不能直视用一张厌世脸说出如此油腻的话的哥哥。

“你不打我?”楚钰进来时重点扫视了大部分人发红的脸,沈闻的更是直接肿了。

秦孚又摸了一把楚钰的手坦言:“你长的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

楚钰闻言冷笑一声挣开了被揩油的手。

“沈放失忆了,他说他不来。”

“没事,谁管他。”秦孚可惜地捏捏手指,美人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细腻。“你在就好了。”

“怎么突然受伤了?”楚钰垂下眼睑,轻轻碰了一下秦孚头上的纱布。

秦孚感觉面前的人有点可怜,他好想亲亲他让他不要难过了。

为了掩饰自己不道德的想法,秦孚造作地捂嘴咳嗽。

“意外,都是意外。”

“小孚。”秦孚妈妈带着一阵香风穿过一众人泪眼婆娑地抱着他哭了一场。

秦孚对跟在他妈妈身后进来的爹使劲使眼色。

他爹老神在在地等他妈妈哭完递上纸巾,又搬来椅子——椅子不用搬了,来看他儿子的朋友已经搬来了,还把闲杂人等安排出病房了。

秦孚他爹给了楚钰一个赞赏的眼神。

秦妈妈擦干泪痕又恢复了仙女样。

满面怜惜地对秦孚嘘寒问暖。

几年没感受过如此隆重对待的秦孚受宠若惊。

然后喝不下了。

秦孚妈妈很细心地准备了很多营养均衡的汤……

好沉重的爱。

秦孚更忧郁了。

“啊啊啊啊啊不要随便吓人啊?”箱子里的鬼心跳都要停了,如果他有心脏的话。

长阙回复:“好了好了,我逗逗小可爱而已。”

唔哩唔哩——

闪着蓝色灯的救护车从车流中穿过。

嘈杂的声音被他抛到身后。

人世渺渺,众生皆浮云。

远处,一缕缕浓黑的**汇聚成乌云,一片一片压低重叠,风雨欲来。

“正常人看到车祸现场冒出一个不明人士还对他‘撕开嘴’笑都会被吓到的吧!”

长阙懒洋洋反问:“是吗?”

又严谨地加上一句:“难怪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你明明知道别人记不住你,你还要吓他。”

“试试而已啦。”

那道声音无聊:“长阙,这次不用暗中售后服务了吗?”

汐长阙很有信心:“我改良了!售后先躺两天再说。”

“总感觉很不靠谱啊。”

另一道细细的声音也从箱子里传出:“狐狸哥哥最厉害了!你怎么能怀疑狐狸哥哥?”

“我们小椿真会夸。”

箱子里的鬼吓了一跳:“你谁?”

小椿挥舞着两片小小的可爱的绿色叶子在箱子里翻了个身:“小椿就是小椿啊。”

“小椿年纪比你大。”

听到这话鬼蔫了,不断碎碎念“尊老爱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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