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孤寂

宫中。

和疏带着承儿进宫玩,承儿在都和宫外面捉昆虫,和疏在里面逗昌宁新养的一只狗小吉,昌宁靠在矮榻上看书。

小吉趴在地上,头枕在双爪上,乖乖地让和疏摸头。

小吉只有几个月大,身子胖胖圆圆的,眼睛澄澈又无辜,和疏看了甚是喜欢,她从碟子里拿了块肉递给小吉,小吉一转头立马将肉含进了嘴里。

“皇姐姐,您怎么突然想起养狗啦?”

昌宁也没抬头道:“就是觉得有些无聊。”

她觉得自己许是年纪大了,近来总是觉得孤单得很。常常在梦中梦见父皇母后、哥哥弟弟都在的时候,那时宫里多热闹啊,她不管做什么都不怕,因为知道身后总有人为她撑腰。

可如今,半夜醒来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周围死一般地沉静,她的心没来由的就觉得空荡荡的,守着偌大的江山,担着无边的责任,有时令她觉得心慌,甚至慌到经常睡不着觉。

她白天的时候总是将这些情绪隐藏得好好的,不叫别人看出分毫,尽心尽力做着一个威严称职的皇帝,可是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心底的脆弱和孤单就会跑出来,像食蚁一样啃噬她的内心。

“无聊?”和疏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故意提高声音道:“那不如给我找个皇姐夫呗。”

皇姐夫?昌宁将书放下,“你今天是专门来闹你皇姐的是吗?”

和疏瘪了瘪嘴:“才不是呢。”

过了一会又道:“皇姐,颜为他有喜欢的人了。”

上次去冰嬉,颜为就说找和疏说清楚,之后云儿两个多月都未再进宫,也没来找自己出主意,看来的确是放弃了。

昌宁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感情的事她也不甚懂,只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你别伤心了。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和疏把头一扬,满不在乎地道:“一开始是有些伤心,但是早就没事了。我干嘛要为不喜欢我的人难过。”

想不到小姑娘这么洒脱,又或许她并不是真的喜欢颜为,只是单纯的崇拜罢了。

昌宁:“你这么想就对了嘛。”

哎,颜为这么喜欢皇姐姐,皇姐姐怎么就是不开窍呢?看来她还得帮一帮他们。

不然以他们两人这么温吞的个性,究竟猴年马月才能在一起。

和疏想了想故意道:“最近听说他和罗姐姐相交甚好,前几天还有人见他们一起去游平倚河了,据说举止相当亲昵呢。”

“不少人传他们是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快要谈婚论嫁了。”

说完这句话,和疏认真地观察着昌宁。

但见她除了一副有些好奇的神色外,也没有其它特别的反应,难道皇姐姐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颜为吗?

昌宁心想,颜为和之鹤一起游平倚河,莫非和疏口中他所喜欢的这个人是之鹤?

男才女貌,倒也不错。

“说不喜欢他了,可是还是对他的消息那么灵通。”昌宁笑着说道。

和疏坐回躺椅上,将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含含糊糊开口了:

“你不知道,京城的名媛贵女天天议论他,恨不得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扒出来。偏偏他又低调得不行,了。”

“除了在宫门口和他的府外等着,很难得见到他。甚至曾有人想以丫鬟的身份混进他家,奈何他家也不招什么丫鬟。”

听到这,昌宁不禁有些好笑,原来他家没有丫鬟的传说是这么来的。

她倒也理解了颜为,如果真招丫鬟,恐怕招来的就不只是丫鬟,而是难以断绝的莺莺燕燕,现在这样倒是少了不少烦心事。

“她们都说啊......”和疏顿住,跟昌宁卖了个关子,只眼巴巴地望着她。

昌宁点点头,“嗯,她们说什么?”

“她们说能天天见到他的恐怕也只有您了。”

那些姑娘倒也没有真的把颜为和皇姐姐扯上什么关系,就是一句感慨之言。

她们觉得一个是天王贵胄,一个是朝堂臣子,身份悬殊,能有什么其它?此一言不过是羡慕皇姐姐日日得见颜为罢了。

但是这么一说皇姐姐应该领悟到什么了吧?

颜为日日所见,朝夕相处,从不拒绝,亲近挂碍的女子只有她呀!

这样独一份的境遇,难道就没有可能藏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有所钟吗?

但见昌宁不疑有它,似乎并未思虑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只点点头,“你继续说下去。”

哎……和殊在心内叹气,皇姐姐果然是个不开窍的。

她只好继续说道:“是以看见他跟别的女子游湖,大家都议论疯了。”

和殊又解释:“并不是我特意打探,而是我的小姐妹跟我说的,想不知道都不行。”

昌宁想了一下又道:“你们怎么知道那姑娘是之鹤。”虽说之鹤在京城贵女圈很是出名,但不见得走在街上人人都认得吧。

“皇姐姐,你是不知道姑娘的力量,出现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的人,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她们都能给你把那人的身份来历扒得干干净净。何况是罗姐姐这等出名的人了。”

原来如此,喜欢一个人就会关注到他的一切,化身为无所不能的探子。昌宁第一次知道喜欢的力量如此强大。

*

次日,下了朝。

昌宁下了大殿,走回御书房,颜为也随行。

“爱卿有事可否下次再说。”

昌宁浑身冒冷汗,肚子传来熟悉的痛感,像是被谁揪住拼命拉扯一样,难受得她只想满地打滚,根本没有心力应付其它。

颜为在大殿上就觉察出昌宁不舒服了,时不时捂着肚子靠在龙椅上,她平时从不会这样。他并非真的有什么大的政事要商量,只是他心里担心,以此为借口跟过来罢了。

“微臣......”没等颜为说完,昌宁忽觉眼前一黑,脚底发软,一个站不住就要跌倒。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颜为伸手一把揽住了她,昌宁靠着他,才没有跌到地上。

昌宁头枕在颜为的肩头,入目处便是白色内衬后的脖颈,光滑洁白,上面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再往上一点是他棱角分明,线条优美的下颌,此刻由于紧绷着,线条更显凌厉,有着说不出的性感。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想动手摸一摸,然而手却无力得抬不起来。只能紧紧盯着他的脖子,看着那硬朗的喉结上下滚动,耳边是他压抑又焦急的呼唤:“皇上......”

昌宁意识朦胧,开不了口,只是觉得颜为的怀抱真的好暖,就像小时候父皇抱着她的感觉,让她没来由的就想赖在他的怀里。

仿佛这样她就可以回到无忧无虑,有人撑腰的小时候。她脑袋混沌,无意识地攥紧了颜为胸前的衣服。

桂花和韩昭也围过来,桂花想伸手拉住昌宁的手臂,一只手却揽过来,将桂花的手不动声色拂开,大喊了一声:“快请太医。”而后一把抱起她往寝殿跑去。

颜为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心头突突地跳着,脚下乱到快要癫狂,但是他又极力稳住自己,不让颠簸使怀中的姑娘更痛苦。

他看着枕在臂弯中的人,她的脸色苍白,皱着眉头紧闭双眼,浑身娇软无力,他抱着她的手臂都在颤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天仿佛就要崩塌一样。

回到寝宫,颜为将昌宁放在床榻上,为她脱下鞋子,扶着她躺好,又拉来被子小心盖好。而后坐在她的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一股压抑的声音流出,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皇上,这是怎么了?”

这句话严肃里透着一股压迫,叫桂花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以往任何时候见到这位颜大人,他都是和颜悦色的,今天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严厉。

桂花思索着开口:“皇上今早来葵水了,估计是痛的......”桂花说完这话又看了颜为一眼,见他仍不回头,只是沉默。

又继续道:“皇上每次来葵水都是很痛。吃药也不好,只能靠慢慢调理减轻疼痛。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严重。”

过一会儿,太医来了,给把了脉,“皇上这是陈年旧疾了,皇上从小身子骨就不太好,这么多年来也是大病小病不断,身子虚没有根治的法子。寒气已侵入四肢百骸,只能慢慢调理。”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个月以来,皇上的寒症比以前更严重了。这次月事之痛加剧也是与寒疾加重有关。”

说完这些,太医开了一副药,说是可以让皇上稍微止痛安神睡觉的。

颜为听着太医说的这一切,寒疾加重,莫不是与上次去冰嬉有关。

他攥紧了拳头,既气她为了别人而伤害到自己,又心疼她傻到家的付出!

*

昌宁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暮了。

房内点着灯,熏着香,光线不是很强,很安静。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分不清今昔是何昔。

是不是她又回到了父皇母后、哥哥弟弟都还在的时候,是不是她就不用面对这样无边的孤寂了?

她从小就很怕黑,长到十岁的时候还经常要跟母后睡,母后说她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以后可得找个会疼人的驸马,平安喜乐过一生。

可是后来他们都不在了,她也没有找到那个会疼人的驸马,今后更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注定一生都要如此孤寂下去。害怕黑暗,害怕孤寂,可是这些她都必须要去面对。

有热泪涌上她的眼眶,她的内心溃不成军,酸涩不已。她身份尊贵,坐拥万里江山又如何呢?到头来不过是无边孤寂,孤独一生。

果然人不舒服的时候,意志也是格外地脆弱。

她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很快,小吉从床头那一侧跑了过来,然后站在她的床前拼命摇晃尾巴,边吼边朝后看,似在唤什么人来似的。

昌宁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视线里有一片深色衣料的官服出现,那衣料正撞到她的手上 ,轻轻的凉凉的。

她抬起头往上看,颜为那张被烛火映衬得愈加深邃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眉头皱着,紧抿嘴唇,异常严肃,眼中透着疏离,好似她偷了抢了他什么宝贝一样,气愤交加。

可再仔细看,又觉得那幽暗的双眸里藏着一股炽热的烈火,要把她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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