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必宁搬出容熙园的房子,回到和池早的家,那些未曾打理的空缺被原样填满,整个空间看起来又像样子了。眼下尚必宁除了巡演的事情,没有其他行程要忙,池早又刚刚完成《白虎》,都闲着,于是两个人足不出户宅了整整三天。
一起死宅是极品享受。
每天由睡觉吃饭、练舞练歌、休闲娱乐组成,日子像回到了刚刚结婚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相聚太少,他们当初的新婚蜜月期特别长,超过半年,只要有时间一起回家,就把日子过得像小朋友过家家。
何安娜每次过来都会看到房子里一片狼藉,从狼藉中依稀可知他们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干了什么。何安娜评价他们八个字:幼稚无聊、放纵无度。
可没办法,谁让他们时间有限,自然极度珍惜。
这次“珍惜”了三天之后,也就到头了。尚必宁上次匆匆从纽约跑回来,有太多巡演的准备没有落实,如今时间和城市都已经基本定下,他必须过去敲舞台和细节设计之类的。
他怂恿池早和他一起去,池早不答应,拿稀稀拉拉的行程做理由。
池早振振有词:“你这趟巡演,最终收入能不能和投入扯平都难讲,我们家总得有一个是在赚钱的吧,不然拿什么抵御风险啊?”
谁也不能阻止一个男人追求事业和赚钱,尚必宁没有反驳的点,蔫蔫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感觉这次去美国走得格外孤零零——池早连送机场都不去。
重大变故后的和好,劲头强得不可思议。尚必宁才登了机,就感到思念。手机一直没有关,单手拿着转了几圈。宣宣看了他好几次,满脸关切。
宣宣问:“宁总,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道个别什么的?”
尚必宁转过头,表情有点迷茫:“什么?”
宣宣说:“你不是想联系早哥吗?”
这么快就摸清老板心思了。尚必宁一边回过神,一边暗里评价这个新助理,脸上表情淡然,按下关机键,说:“不用了,马上起飞了。”
宣宣说:“哦。”
飞机起飞后,尚必宁一反常态,不听歌也不写词,大白天戴上眼罩盖好毯子睡觉了。他觉得自己得找个绝对安静的状态,摆脱心里空荡荡的失落……可是,不就出个差吗,异地经历过上千次,怎么会这么失落?
情绪真是一点都讲不清道理。
飞机在气流中颠簸起来的时候,尚必宁正梦到池早。
梦里他们好像是在拍戏,又好像是真的,彼此是同学,高中的样子。一个下雨天,放了学他从教室出来,走了一段路听到有人说池早没带雨伞,他便往回走。是想去接池早,又不够顺理成章,一心想找个什么理由好。
回到教室,池早已经不在教室了,他十分失落。于是拿着雨伞到处走到处看,心里很着急,想想池早要被雨淋就难过心疼,要直接打探对方下落则多有不便,只好干着急。
直到被颠簸醒来,他都在找池早。
广播正解释着此番颠簸的原因,安抚游客的情绪。其实没有什么可安慰,气流颠簸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只是严重程度的区别。此刻天已经黑下来,身边的宣宣看来是个心大的,颠簸中稍稍睁开眼睛听了一耳朵广播,转个头又睡过去。
尚必宁却睡不着了,他等着飞机飞行平稳下来,起身往卫生间走去。进去之后正要锁门,门被一只手拦住,他心里的预感和池早的脸几乎同时出现。
池早面带担忧,问:“怎么了,颠得不舒服了?”
尚必宁愣愣地看着他,大脑对面前的场景做了几个可能性判断处理,但都模模糊糊,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细想。他把池早拽了进来,迅速锁上门。飞机卫生间的空间对两个超过一米八的男人来说,实在过于狭小,他们一下子贴得很近。
尚必宁盯着池早的眼睛里无端端燃起火焰,道:“你骗我?”
池早脸上笑嘻嘻的,捏捏尚必宁的脸:“想给你个惊喜而已。”
尚必宁撇撇嘴角,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高兴。
池早凑过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哄他:“亲一个,别闹别扭了。”
尚必宁说:“我没有。”
池早说:“我猜也是,你高兴还来不及。”
尚必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喃喃地说:“我想你。”
这句话情绪黏稠,池早一听就知道尚必宁有所企图。
他安抚地拍了拍尚必宁的背,说:“到了以后再说好吗?这里太……”
(不可播出)
良久,池早清理干净自己坐过的地方,满脸罪恶地叹了口气:“破坏公共环境可耻,下不为例。”
尚必宁抚着他的后颈,捏了一下,立刻把人捏得浑身一颤。
尚必宁说:“下不为例?”
池早瞪着他,眼神严肃得不得了:“除非你想自毁前程。”
尚必宁摊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是啊,那就等我不想要前程的时候再说吧。”
池早说:“不贫了,你先出去,我过一会儿再出去。”
尚必宁说:“这样也不安全,万一现在外面有人等着上卫生间呢?”
池早说横眉道:“你也知道啊!”
尚必宁笑,那种小孩子捣了蛋大人却拿自己没办法的得意的笑。
他得了便宜卖乖,说:“好,我先出去,要是看到有人等着,我就把人拖走,绝对不会暴露你。”
池早“哼”了一声。
尚必宁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池早抱胸看着他,幽幽地说:“道貌岸然,形容的就是你这种人。”
尚必宁说:“嗯,是我。”说完,在池早额上吻了一下,轻声道,“哥哥,你能跟来,我很安心,谢谢你。”
池早心里一暖,觉得尚必宁胡闹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尚必宁便离开了卫生间。运气不赖,一切平安。几分钟后,池早也出去了。尚必宁在座位上一直关注他的动态,看到他回来确定他在哪里,才安心。
夜晚的航班上光线昏暗,但池早也看到了尚必宁。他对他做了个“晚安”的嘴型,彼此相视一笑后各自安坐,随飞机在平流层中跨越大洋与高山。
从某个程度上说,尚必宁是个不肯长大的孩子。
和他确立恋爱关系后不久,池早就发现了,尚必宁对自己的占有欲和依赖性不是一般的强烈。池早曾为此找理由——亲密关系、狮子座特质、家庭成员太过理性缺乏感情亲近……好像都说得通,又好像都不能完全解释。
人某一种心理形成本来就是复杂因素综合的结果,并没有完美的答案做解。
可偏偏池早是个外热内冷的人,防御很高,因此尚必宁的占有欲与依赖性,一度给池早造成入侵感。
好在热恋的时候,人都昏头。池早忍一忍,再忍一忍,竟也习惯了,彼此自然生成一种互宠的相处模式。
彼时尚必宁的宠,是近乎三百六十度为他的事业操心,公司每年规划里有一半都是关于他,若非还尊重他是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男人,恐怕要直接为他拍板一切选项。而他的宠,是包容尚必宁所有霸道任性、忍受那些入侵感。
所以,关系冷下来那些日子,也就是互宠失衡的日子。
他不肯包容,尚必宁不敢闹情绪。他不接受,尚必宁不敢往他手里塞东西,好不容易处心积虑找了《全世界》一起做,成效却不大,又在彼此冷淡的关系中,放弃了沟通。
种种嫌隙累加沉积,终于迎来崩断。
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积弊甚深,各人一颗心在其中都受了多大罪,只有自己清楚。池早不知道尚必宁在冰冻三尺的日子里,心底攒下了什么,但他明白自己的阴影。
而阴影之所以称为阴影,是因为它刻在了记忆细胞里,不是一次推心置腹和几天温存就可以彻底击碎的。因此,他本来的确不想答应尚必宁同往纽约的邀请,但暗自想想,这份关系修复不易,便还是多往前踏了一步。
万幸,这些尚必宁都懂,这就没有什么不能慢慢融化的了。
他们还有时间,一眼望不到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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