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摩羯座

痛快是痛快了,晚自习的时候还是被老师找了。

没错,即便在外面的实践基地,依旧是要上晚自习的。

我们傍晚在食堂闹这么一出,不被老师叫出去谈话那才是奇怪,值得庆幸的是,还好陈志高这次没有跟班一起来,否则,我会真的完蛋。

十九班班主任同样很年轻,一头爽利的烫毛小卷发,雷厉风行,教课风格也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上她的英语课。

教师住宿区在五楼,我敲门进去时看到十九班班主任支着一个平板在看剧,似乎是时下很火的一部动漫,她连头都不抬,也不看看是谁,就高声喊进。

“等我会儿哈。”

足足过了五分多钟,一集动漫结束响起片尾曲时她才舍得关掉,而这五分多钟,我就站在旁边跟她一块看,一边看,一边感到十分地迷惑。

当老师还能这样啊?原来还可以这样!

相似的年纪,同样是新老师,同样第一年做班主任,为什么她和陈志高的行为风格相差这么大呢。

心里正翻江倒海地感慨,英语老师咳了两声,伸手在走神的我眼前挥了挥。

她例行问了我一遍事情经过,我一五一十地答了,结果问完了,我们俩一同沉默几秒之后,她突然满脸八卦地问我李连翘是哪个班的学生。

我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女老师笑了,挥挥手让我走。

“行了,走吧走吧。”

这件事算是揭过了,不过该罚还是要罚的,十九班班主任罚我明天早上负责为两个班的同学打粥。

七点整跑早操,六点二十分吃早饭,这意味着,我不到六点就要起床。

天爷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蹑手蹑脚地起了,为了不吵醒别人,便拿了洗漱工具去公共区域洗脸刷牙,洗漱完,直奔食堂。

结果食堂大爷和阿姨们乐呵呵地告诉我,别急呐小姑娘,粥还没熬好。

我抬眼一看墙上的电子钟表,北京时间五点四十三分。

好吧,我起得……是有点儿早了。

在食堂干巴巴站了一会儿,一个围着白围裙的大爷狐疑地瞅了我两眼,过了片刻,从后厨拿了包钙奶饼干给我吃。

“一大早的给孩子饿成这样了啊,看来高中生的确不容易。”

面对大爷慈祥而关怀的目光,我只能一个劲儿地傻笑,再傻笑。

时间还早,这么站着干等太无聊了,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出去转一圈,不过出去时大爷硬让我把钙奶饼干带上吃。

盛情难却,于是我带上了。

我绕着基地随便溜达,三月份的清晨,天气还是有些微凉,空气里的味道却很清新,可能是这里远离市区的缘故。

走着走着,身上渐渐热起来,手脚也不再冷,心情莫名变得很愉悦。

我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偶然得来的片刻闲暇与悠闲,像是从紧锣密鼓的日子里偷偷掉出来的一片小缝隙,这片小缝隙里,给了我狭小却无拘无束的空间,我是自由的。

拐过一个墙角,忽然听到有清晰的砰砰声传到耳朵里,往下走的坡道低处有个篮球场,七八个男生在打篮球。

我的第一反应是,起得可真早啊,球有那么好玩?多睡会儿不好吗?

反正也走累了,索性就趴在石头栏杆上歇一会儿,看看风景。

眼前有棵长势好大的树,灰秃秃的枝条,肆意向四周伸展着,但如果仔细看,能看到有嫩绿的芽苞悄然长于枝头。

空气里突然就有了春天的味道,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熬过了一个很难的冬天,早晨蹬开单元门出来的时候天不再昏黑,而是一日比一日明亮,教室窗外边的那几簇迎春花也在不经意间悄然盛开。

似乎一切都在渐渐焕发盈盈生机,生命的脉络重新生长抽条。

最难的时光已经过去,只有我那糟糕的成绩还困在昏黑的冬天。

我那糟糕的成绩,我那糟糕的成绩,我那糟糕的成绩又该靠什么来拯救呢?我崩溃地想。

肚子忽然咕噜一声,饿了。

我叹了口气,拿出一片饼干填肚子,刚好一点儿的心情又开始郁郁寡欢。

饼干很脆,咬一口掉一缕碎渣,小时候我总是喜欢拿它泡热奶吃,一边吃一边感叹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吧,长大了,反而把它忘了,再也没吃过几回。

“好雅兴啊。”

我吓了一跳,差点儿呛住,急忙回头看,瞪大了眼。

“你怎么在这儿?”

陆冀为打了个哈欠,胳膊肘也学我搭在石头栏杆边,眼睛微眯,看上去没怎么睡醒。

“起早了,散散步。”

他说我有雅兴,他才是最有雅兴的那一个吧,还有心情散步。

不过昨夜下了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连树叶表面也有雨水珠凝成一滴一滴悄然下滑,今天虽然没有太阳,可凉风习习,温度清爽,依旧算得上是个好天气。

什么算是好天气,人在心情愉快的时候,不就算是好天气吗?

我们俩趴在石头栏杆上各自发呆,倒也相安无事,一片饼干吃完,我去拿第二片,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抢走了我的饼干。

陆冀为吃东西比我文雅,因为肉眼所见——饼干屑掉得比我少,他表情淡淡,望着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近了点儿,问:“你刷牙了吗?”

陆冀为手一顿,身子后仰,送到嘴边的饼干也堪堪停了下来。

他转过脸来,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我。

“你这是什么问题?”

陆冀为把头发又剪短了些,看着很清爽

我挠了下鼻子,“就……正常的问题呗。”

陆冀为继续吃饼干,不理我了。

啥人哦,我撇撇嘴,偏开目光,也不理他了。

天空蔚蓝,凉风阵阵,篮球砰砰,雨珠滴落,偶尔不同的天气会让人思绪翻飞,我忽然想起了语文课本上的那些古诗词。

很久很久之前,一些大诗人在一些天气里产生了一些心情,他们激动,他们难耐,他们要表达,他们要抒发,于是他们大笔一挥,留下未来许多年无数学生在昏昏欲睡的早读里艰难背诵的名篇。

“陆冀为,你说……”

我茫茫然盯着虚空发呆。

陆冀为见我顿了半天没声音,扭脸看看我。

“说什么?”

“以前……古人像我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呢?古人是怎么赏雨的呢?也是这么站着看吗?”

过了几秒,陆冀为叹了口气,他的叹气声里显然带着无奈。

“你能别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吗?”

我不高兴了,微微转身,抱着手臂质问他。

“那你说,什么才是不乱七八糟的,我应该想些什么?”

陆冀为看着我不说话了,我冷哼一声,扭脸回去。

小小年纪,说话的调调跟我爸妈一模一样,好的不学,净学些讨人厌的。

冷不丁,陆冀为忽然拍了一下我脑袋,我捂着头,瞪他。

我就知道,摩羯座的人最记仇了!

然而双鱼座也不是好欺负的,我们一般不记仇,有仇当场就会报,于是,我转头就踹了陆冀为小腿一脚。

打人不打脸,我善解人意地选择了攻击腿部——不容易有外伤,有了,穿裤子也看不出来。

事实证明,我们双鱼座的人非但心软善良,同时也非常讲求公平。

“两清!休战!”

我断然令下,同时往旁边移了一大步,防止摩羯座的陆冀为同学打击报复。

陆冀为低头,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裤子。

“有病。”

我立马接上,“你有药啊?”

“……”

这下陆冀为连话也不想跟我说了,我哈哈大笑。

笑完,看天看地都明媚了起来,怪不得古人总是要借景抒情,我要是天天在外面游玩,我也写文章,我也抒情。

或许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努努力,说不定也能有感而发,创作出一首名诗,在历史长河里留下我不朽的名字!

然而当我严肃地盯着几片树叶思考,认真想了好几分钟,却什么也没憋出来时,我就知道,好吧,看来名篇不是那么好写的,大诗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吧。

视线落在下面的篮球场上,散散漫漫地看着,球我是看不懂的,我只能看人,看着看着,眼睛亮了一下。

我忽然发现,里面有个男生长得很好看,有棱有角的,头发还洒脱飘逸,有点儿像……像《流星花园》里演道明寺的言承旭!

再仔细一看,更眼熟了,这几天每天见啊,似乎是十九班的人。

我马上伸手摇了摇陆冀为的胳膊,激动地指给他看。

“那个男生,就那个黑色发带,白色球衣,红色鞋子的男生!是不是你们班的?”

陆冀为不吃饼干了,盯着我:“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我放开了他的胳膊,感叹道,“他长得好像言承旭啊,你发现了没?”

陆冀为没吭声,我继续问:“他叫什么名字?学习好吗?你跟他熟吗?”

对于我的一连串问题,陆冀为一个也没回答,他皱着眉看了我好半天,慢吞吞说了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我仰起脸看他,满脑袋问号。

陆冀为面无表情:“你该去打粥了。”

对哦!我的粥!

我撒腿就跑,头也不回,跑到一半,突然疑惑。

咦?陆冀为怎么知道我被罚了打粥?

他们班班主任怎么什么都跟他说呀!

真是的!

打粥的勺子很长,我打的粥摆了满满一桌子,有的人端了就走,有的同学端走时会跟我说句谢谢。

陆冀为排队过来时,假模假式地跟我说了句:“辛苦。”

我捏紧了勺柄,给他打了满满一碗,满到快要溢出来了,我温柔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多喝点。”

然而陆冀为非常聪明地把粥碗放在了餐盘上,这样米粥虽然会摇晃洒出来些,也只会洒在餐盘里。

气得我狠狠磨了几下牙。

下午天阴,又落雨,我们原来的户外参观取消,改成了在室内教室自选主题搞活动。

我楼上几层参观了一遍,统共十个班级,有表演才艺的,有剪窗花的,还有包饺子的,当然了,也有在班主任“自愿”的要求下,关门堵窗趴在桌子上自习的可怜鬼们。

而十九班班主任想来想去,给我们定的活动竟然是——摇大绳。

具体操作是桌椅向两边推,空出中间的地方,大家积极参与,谁跳的个数最多,英语老师奖励吃肯德基。

我坐在教室一旁的角落,看着中央一堆人群魔乱舞,跟白桦嘟囔。

“幸好给我们的这间教室大。”

白桦点点头,微蹙了眉,很是为他人担忧。

“楼下的班级要恨死我们了吧。”

我嗯了一声,提醒他,“我们在一楼。”

白桦:“……哦……”

他换了个话题,“苮祎,你去跳吗?”

我摇头,拆了快糖放嘴里:“当然不去。”

白桦惊奇地看着我:“为什么不去?第一名可以吃肯德基哎。”

我叹了口气,觉得他实在年纪小,傻乎乎的。

“你瞅瞅这儿,荒郊野岭的,怎么可能有肯德基啊。”

白桦摊了下手:“英语老师可以开车出去买啊,她本来就是自己开车来的。”

“啊?英语老师还会自己开车啊,这么厉害!”

白桦的眼神多少有点儿无奈。

“苮祎,我发现你的关注点总是和别人的不一样,别人一般会问,英语老师买车啦?”

我哭笑不得:“这也没什么区别吧,还有,你能别一直叫我苮祎吗,你连名带姓一起叫我不好吗?”

我听着别扭,只有家里大人和钱浅才会这样直接叫我后两个字。

白桦一扬眉,“为什么?”

我今天心情不错,存心逗逗他,于是盘坐好,挺直了背,一本正经地跟白桦说:“因为我比你大三岁,你比我弟还小,你应该叫我——苮祎姐姐。”

没想到白桦一点儿没被我恶心到,他只是笑了笑,看着我。

“你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能叫你姐姐。”

我愣住了,谁像小孩子?他说我像小孩子吗?!

一个小我三岁的小屁孩说我像个小孩子吗?这是什么世道?!

“你?!”我气极反笑,温温柔柔地盯着他,“趁我还控制得住自己的手之前,请你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从我眼前消失。”

于是白桦就哈哈哈笑着起身走开了。

我气呼呼的,又莫名沮丧,忽然有一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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