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东家之死(八)

“徐先生何意。”沁香回内,秦灏心口处抵着一把剑,背后站着个遮面黑袍凛如霜雪的黑衣剑客。

徐督山将门关好,从袖口取出一样东西来,摆在秦灏面前。

那物是一块令牌,同李清乐在袁申书房搜的那块一样,是宫羽令。

秦灏眸中闪过诧异。

“小公爷,殿下命老朽叫您来,是想问您一些事。”徐督山说。

秦灏是自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刀枪剑戟乃是家常便饭,这点威胁根本奈何不了他。

若非方才宴席间隙小解时被人动了手脚……是表哥派人来劫他。

“我家世代簪缨,一把断刃,太小瞧了我吧。”秦灏说。

徐督山道:“刃虽短,也可要人性命,小公爷不是铁打的。”

“表哥岂会没有这点肚量。”事到如今,秦灏依然觉得徐督山是假冒宸王将他掳来,楚长瑅做不出这种事。

照楚长瑅的作风,要问什么话自会直接派人请他,谁还能抗了亲王的意思,宸王是不屑于此的。

徐督山挥了挥羽扇,让人把他放开了。黑袍侠客慢慢移开剑刃……

下一秒,秦灏一个旋身,鼻尖擦着没收鞘的剑刃卸了那黑袍侠客的胳膊,瞄准窗子,就要跳出去。

徐督山与他过了几招也是不敌,眼瞅着人要逃脱,临到窗前,对面楼里突然射来几发弩箭,秦灏没想到还有援手,险些没有躲开,待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黑袍侠客竟不止一人,一把寒霜宝剑冰冷地架在的脖子上。

秦灏通过剑刃微弱的抖动,感受到这些黑袍侠客的武功,不可小觑。

方才与李清乐隔着门瞧见彼此,显然是徐督山存心挑拨,虽不至于叫承兴大哥真的疑心他,但这种事还是得趁早解释,不然恐生变故。

但他恐怕一时走不开了。

只听徐督山老谋深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殿下心想,小公爷与永安侯待的久了,凡事不能全信。”

秦灏冷冷:“……表哥如今这么敢说了?他不怕承兴大哥生气吗?”

“公爷请坐。”徐督山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这做派在秦灏眼里简直是道貌岸然,他不知道表哥派这个老朽来是什么用意,本能觉得不是好事。

徐督山领着秦灏坐稳了,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听说水路祭前夕小公爷常往鬼市跑,一宿一宿不回府。”

“你怎么知道?”秦灏右眼角的肌肉抽了抽,“是南乡说的?”

“公主心思单纯,套这话不难,”徐督山将宫羽令牌拿起来,放到秦灏的跟前,道:“那么小公爷自然也知道,想入鬼市长生宫,要凭此令。然此令牌只在九位长生宫掌手手中,你入鬼宫前与永安侯在帝丘时递了信件,永安侯同三虎之一的姬家做了交易,姬家便将令牌借了给你。”

秦灏头皮微麻,“……先生话本看多了。”

“老朽从不看杂书。”

“那就是表哥他……”

“殿下也不屑于那等俗物,咿咿呀呀陈词滥调,有什么好看。”

秦灏看着这老头一脸对表哥了如指掌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先生当真去过表哥的书房吗?”

楚长瑅的书房从不让人进去,徐督山也不例外,就连秦灏也只是趁着表哥去西北打仗,或是当着宸王的面冒死偶然进去一观。

这话在戳徐督山肺管子。

“你不要岔远。”

秦灏仰头,“想来表哥不单只知道这一件事,先生一并全说了吧。”

徐督山有些上火,喝了口茶清痰,继续道:“倘若老朽没有猜错,永安侯递到国公府的信中还有第二层内容,他想回商会、反朝堂,利用商会同承皇阁在朝中叫板,但商会排挤于他,所以这六年间永安侯在西北下了好大一盘棋。”

“镇国公府就在盘中。”

“起初,小公爷无缘入朝为官,用尽手段要加入长生宫做第十掌手,好在京中谋求一席之地,但被太师府按下了,”徐督山起身,拍扇踱步,“你消沉许久,直到后来永安侯传来西北金矿的消息,在送给镇国公夫人的寿礼中夹杂了一册海棠茶馆的话本书。”

“小公爷根据话本读出永安侯的隐喻,便到这消息最灵通的仙乐居,按永安侯说的,将这话散了出去。”

“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西北虽天高皇帝远,但私采金矿是诛九族的买卖,若要保证彼此相安无事,最好牵扯进来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不论是敌是友大家都会闭嘴。”

“永安侯多为小公爷考虑,没有让小公爷牵这个头,算准承皇阁向仙乐居索要之钱财一年大似一年,袁申那时缺钱,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加之袁申鬼宫掌手的能耐,这件事一旦落在他手上,就好办多了。”

听到这儿,秦灏已然冒了一身冷汗,心跳愈发紧促,噤若寒蝉。

六年的谋划……这里面好些关卡他也是头次听说,表哥居然对承兴大哥的事竟如此了熟于心……

承兴大哥一直是被盯着的。

徐督山继续道:“京中商会的人一大半都通过袁申分到了那座金山的好处,那些人以为袁申同承皇阁关系好,买卖自然是由承皇阁兜底,却不知道背后的人其实在李家大院。”

“上贼船再明白就晚了……只要瞒过第一段,这事就算成。”

“再往后,只要李清乐不松口,谁也别想从船上下来,”徐督山说:“姬家家主最早反应过来,他家是最早派人参加李家大院桃花宴的一批人,那时他就同李清乐示好,李清乐行事也有章法,与姬家交易,承诺对姬家网开一面,不会秋后算账。”

这件事秦灏虽然没听承兴大哥提起过,但也猜到过一些。承兴大哥那时后刚刚经历变故,性情大变,疯子一样地要拉所有人下水。

反正他无牵无挂,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有别人害怕他的份。

他说大家一起死,谁也不会怀疑他是在吓唬人,他是真干的出来。

“剩下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去年那些人赚的盆满钵满,今年年初,海棠茶馆传来消息说战事将起,年底封矿,避避风头,商会人多有传李家家主年寿难永的,这兴许是最后一桶金,所以有好些为了扩大走私买卖以及各处打点,投了大半家财。”

年寿难永……秦灏心想,这群人歪打正着,还真是这样。

说起来,好些日子没问过承兴大哥的病了,听说他从水路祭之后就一直不太好,眼圈都重了。

“今日商会又来了这么多人,袁申之死本是永安侯意料之中的事,即便别人不杀,永安侯自己也会动手。”

“袁申死了,商会那些人投的钱不知不觉到了李清乐的口袋里,回头一看,竟然无处申冤,这件事早晚要闹到明面上,不论承皇阁还是三虎,必要先与袁申撇清干系,相互栽赃。”

“这样一来陛下只需回护承皇阁,借水路祭爆炸之名惩治牛马两家,那么承皇阁同商会就会有裂缝。”

“一生裂缝,承皇阁断了钱财,只能放永安侯入商会了。”

“承皇阁不愿此事发生,但他们没有太多余地,只能将东家之死推给永安侯,最好是先下手为强,沈泽月便以袁申妻儿的性命做要挟威胁袁申,叫他激怒李清乐,引他动手。”

“好在,永安侯不傻。”

“袁申也早已将妻儿托付。”

一场洋洋洒洒的来龙去脉讲完,徐督山口干舌燥,打量秦灏神色。

“小公爷这般表情,想必多少知道这些事,只是老朽好奇,永安侯到底给镇国公府分了多少金子,小公爷能如此为他卖命?”徐督山接过黑袍侠客手中的剑,戳了戳秦灏,“现在还觉得,这把短刃,不敢见血吗?”

秦灏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如此窝囊的日子,长出一口气,一点气焰都没了,“……表哥是承兴大哥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些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殿下自有手段。”

“那表哥的意思……是想叫我怎么做?”秦灏还是本能的觉得他表哥是个行事磊落的正人君子,不会做害人,尤其是伤害承兴大哥的事。

况且承兴大哥如今也算是在宸王府给表哥做幕僚了。但表哥此举……颇有控制承兴大哥的意思。

“那日殿下听说永安侯要回京,对老朽说,从此不想再惯着这个人了。”

秦灏:“……”

“如今永安侯身边的心腹好些识趣投奔了咱们王府,今日就看小公爷的意思了。”徐督山说。

“表哥算计地好狠……”秦灏越想越替李清乐感到后怕,“他想对承兴大哥做什么?”

“暂时兄友弟恭,往后可不得而知。”徐督山答,好心劝道:“今日同小公爷说这个是想让您知道,永安侯府能给你的宸王府也能给,永安侯给不了的,我家殿下也能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流。

哪怕是再紧密的关系听到这种话也难免会有片刻的动摇。

“……那他还真给不了。”

但秦小公爷心里明镜儿似的,表哥和这个徐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想要的东西,或许旁人都能给,唯独宸王,是万万给不了的。

徐督山没听清:“什么?”

“我说,承兴大哥能给我的,二表哥真的给不了,”秦灏重复,起身,“今日之事我已知晓,不会与任何人提起,无意忤逆表哥,承兴大哥也是,但请表哥看在儿时的情分上,高抬贵手,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了。”

“还有,表哥今日来此若有重要之事,还望不要坏了承兴大哥的事,他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

说罢,秦灏转头瞧了黑袍侠客一眼,锤了锤侠客肩上结实的肌肉。

侠客遮面,眼神中见出诧异。

“老朽会逐字传达。”

“多谢徐先生。”秦灏离开。

“小公爷,”徐督山忽然有叫住秦灏,道:“也劳小公爷告诉永安侯一声,今日这楼里尚有不得见天之人,不要怕,大家早晚是要再见到的。”

不得见天之人?

谁?

秦灏:“……知道了。”

这章理清了来龙去脉,是六年前李清乐就设好的局,不喜欢剧情流的宝贝可以跳过~

随着剧情推进,楚长瑅的面貌逐渐清晰,以为是只狗,没想到是头狼!

好在李清乐早有备案,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呢?

俩人还没翻脸呢,政敌那味儿就出来了,恋爱就是这样谈才带劲!冲冲冲!

楚长瑅:我只是想保护哥哥,把哥哥拴住[害羞]……

李清乐:咯咯咯咯你是鸽子吗?[白眼]

下一章开始感情持续升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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