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轩看着何凤婉捏碎酒杯,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筷子有些握不稳,他小心翼翼地顺着视线,将目光聚在何凤婉娇媚的脸上。
那上面凝了一层冰,让人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但为着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却不想低头。
他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你...你这是何意,你开始不是也没看上我吗?”
何凤婉将手中的酒杯碎片散在桌面,冷冷说了句:“看没看上是一回事,成没成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小侯爷可知,行军打仗也有约法三章。”
李明轩有些不自然地顺着她的话回:“是...是什么。”
何凤婉勾了勾唇角,眼底尽是凉意:“第一,弃械投降,第二,割地赔款,第三上缴俘虏。”
李明轩不太明白何凤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感觉跟他说的约法三章完全搭不上关系:“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一般同意才按约法做,不同意就用另外一种方法,小侯爷可知道是什么?”何凤婉抬眼望向李明轩,随意说道。
李明轩不明白何凤婉到底要说什么,便顺着何凤婉的话问:“什么?”
“屠城。”
李明轩将口中的酒喷出,嘴里剩下的酒卡了喉咙,他一阵剧烈咳嗽。
何凤婉很满意他这种表现,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也顺便为李明轩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李明轩被何凤婉这一句吓的不轻,不但没有接何凤婉的茶,还向后退了几步,伸出一只手指着何凤婉:“你...你一个女子,怎可说出这样残忍之事,你究竟何意?”
何凤婉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悠闲地将自己头上的凤冠取下,再慢条斯理地取下首饰凤钗:“也没什么意思,我说这个不过是想小侯爷明白,我若是愿意当然可以随小侯爷的意思,约法三章,不愿的话......”
“你还想杀我不成,我告诉你,这可不是在战场,杀...杀人犯法,况且还是弑夫,你要被浸猪笼的!”李明轩声音有些颤抖。
何凤婉轻笑一声:“我说这个的意思,便是告诉小侯爷,我至小随父亲征战沙场,是从鲜血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然与京城闺阁女子不同,不按那套嫁夫随夫的规矩,我也就是这个性子。”
李明轩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何凤婉,恨不得将她盯出一个洞来,但这会儿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在一旁气鼓鼓的,估计是被何凤婉威慑到了。
“至于你刚才说的约法三章,我看可以变一下,你放心,只要你不过分,我也不会想着‘屠城’那事。”
李明轩这才开口,只是语气已经没了刚才哪般自然:“你说怎么变。”
何凤婉将满头珠环摘下后,一头黑发批于脑后,晃眼看去多了几分温婉,只是这分温婉在李明轩眼中却如罗刹,他不动声色的又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心悦我,我也是出于无奈跟你成亲,全当了了父母心愿。以后我在人前听你的,人后你听我的,双方父母都应尊重,晚上你睡地,我睡床,你看如何?”
李明轩听着觉得还算合理,至少比那个什么“屠城”好的多了,心底松了一口气:“可以。”
何凤婉走到书桌前,抬手刷刷写好了他们的契约,按了手印,签了字,转头将此契约交给了李明轩。
李明轩很是识趣的签了字,将契约递给了何凤婉:“好了,没什么了吧。”
何凤婉也算比较满意了,便也不再跟他多言,将契约收好后,进屋丢了床被子给李明轩,就上了床,顺手拉下了床帘。
李明轩呆呆的抱着被子看着不透一丝缝隙的大床,忽然有些怅然若失,这么快就完了?他总觉得好像还差点什么。
李明轩呆愣了半响,床帘内传出了何凤婉的声音:“熄灯。”
李明轩感觉自己有点挫败,正想反驳,忽然脑中又冒出“屠城”两个字,他一个激灵,拖着脚步去将灯灭了,自己乖乖的在床边铺了床,躺下。
两人都睁着眼,不能入眠。
何凤婉想着,本以为自己嫁了个文质的夫君,以后日子好过,哪想这夫君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她觉得有些失望。
可转念一想,这个李明轩却是个好拿捏的,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比嫁个纨绔人渣要好的多,至少自己以后说的话,有今晚这一番对话,他倒不敢造次。
李明轩却觉得总有哪些地方不对,他娘不是跟他说过这个何家姑娘心仪他吗?他本以为娶个人回来只不过当个摆设,可现今看来,他倒是像娶了尊大佛回来。
自己不但不敢造次,还得受她拿捏,心中是一万个不爽。
李明轩想着娘亲的话,想着想着,忽然想到娘亲说的一件事。
他立马翻身上了床,何凤婉一向敏感,在他翻身上床的那一刻,她抬脚就向李明轩踹去。
“砰”的一声,李明轩被踹翻在地,疼地龇牙咧嘴。何凤婉翻身坐起:“不是说好你睡地,我睡床,你这是何意?”
李明轩在地上抱着腹部哀叫:“你...你真把我当外人踹啊,我只是想起母亲嘱咐过的事,想上来跟你说。”
“何事不能在地上说,我又不是听不到。”何凤婉冷哼一声道。
她还以为这人是什么正人君子,看来也是登徒浪子,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落红帕,你这上面没落红,明日父亲母亲问起怎么办。”李明轩捂着肚子,委屈道:“我想上来跟你说下,你竟下手这么狠。”
何凤婉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他只是好心提醒,她倒是误会了,还把人给踹了。何凤婉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她面上依然冷冷道:“这也可以在地上说,你非要一声不吭的上来,活该。”
李明轩有些气结,她为何如此不讲道理,但腹部的疼痛依然还在,他也不想再跟她说什么,只是捂着肚子自顾自的起身。
去拿了一柄小刀,咬了咬牙,将自己手指割破。何凤婉见着他举动,刚想阻止,没想他动作太快,被割破的手指上已经有鲜血冒出。
李明轩走到床边,掀开被子,用力挤压了下手指,将血滴在那一方白帕上。何凤婉看着他这一举动,忽然心就软了:“我来割就好,何必用你这个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公子来。”
李明轩将手收回后,随便找了布裹上:“我再细皮嫩肉也是个男子,这样的事不该女子来做。”他本来心中就有气,说完这句,将手裹好,倒头就睡了,将后背留给了何凤婉。
黑夜中,何凤婉呆坐在床上,看着地上背对着她的人,心底又软了几分,刚刚自己那一脚用了五分力,不知他还疼不疼。
夜深后,何凤婉翻来覆去睡不着,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在自己的箱子里翻了药膏纱布,再轻轻地走到李明轩身边,将他的手翻过。
这么一双细皮嫩肉的手,现今食指上有一条长长的割痕,上面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何凤婉小心翼翼地拿过药膏,轻轻给他抹上,最后用纱布包裹好,才回到床上睡了。
第二日清晨,李明轩起床时,感觉全身都散架了,从小养尊处优,何成睡过这么硬的“床”,他撑着床的柱子起身。
何凤婉早就起床,在院中走了一遍早剑后,已经在梳妆了。李明轩走过来,有些怨气道:“地上太硬了。”
何凤婉轻笑一声:“那今晚再给你多拿两床被子垫着。”
何凤婉正等着李明轩跳脚,却没想他只是回了一句:“好。”倒让何凤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人梳洗妥当后,一起去正堂给侯爷夫人请安,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夫人见着两人一起来,脸上笑意盈盈。何凤婉按着规矩给二老敬茶,人还没跪下,就被侯爷夫人扶了起来。
“莫那么多礼数,以后都是一家人,随意些好,若是哪里不习惯尽管跟我说。”夫人笑着向何凤婉道。
何凤婉礼貌地回以一笑:“娘不用费心,侯府一切都好,没有不惯的。”
“以后若是明轩对你不好,也跟我说,我定扒了他的皮。”
何凤婉听到着,噗嗤一声笑出声,这婆家的氛围她是喜欢的,婆婆如此大度和蔼,倒让她觉得有些亲切。
几人随意的说着话,侯爷突然开口向李明轩道:“轩儿,三日后你随凤婉回门,回门礼可备好了?”
李明轩拱手回道:“已经备好了。”
侯爷却好似不放心:“莫要拿些普通东西过去,将军府什么都有,随意敷衍,倒让老将军觉得我们待凤婉不好,你再去库房把我的紫金琉璃壶,张云卿的真迹,东海夜明珠带上。”
何凤婉一听,忙放了茶杯:“父亲,这样使不得,这些东西太贵重,倒让我爹爹觉得不敢担待,万万使不得。”
老侯爷大手一挥:“不过是几件物件,没什么不能担待的,反正都是一家人,送去你爹那,与在我这都是一样的。”
何凤婉心底又几分颤动,而李明轩却酸了,那张云卿的真迹,自己想了好久,几次找老侯爷讨要都被打了回来,没想到现今他这么大大方方的就送出去了。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而这个何凤婉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
早膳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用了,膳间,夫人忽然跟何凤婉说:“对了,明日我举办一场马球会,请京城世家子女夫人来玩玩,一面当打发时间,一面给她们显摆下我儿媳,想是你回京后好久没有骑马了吧,明儿去跑跑。”
何凤婉一听,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儿媳的确是很久没有跑过了,明儿顶不让侯府丢脸。”
夫人拍了拍何凤婉的手,心领神会。
李明轩却一脸哀愁,他昨晚睡了一晚地板,浑身酸痛,今晚可能还要再睡一晚,这明日跑马,恐怕是跑不动,可这话也不能说,太丢人了。
正想着,夫人忽然叫了李明轩一声:“轩儿,你这手是怎么了?怎么刚成亲就受伤了?”
李明轩一听,忙将手从桌上放下:“没什么,就是昨晚被床压了一下。”
本来很寻常的一句话,这会儿听到夫人耳朵里却变了味,她暗笑一声说道:“咳,你们年轻人精力好,可是也不可太过玩闹,伤了身子。”
这话一出,李明轩和何凤婉都明白是夫人想歪了,一个忙喝水,一个红着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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