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孙碧岑一愣,步子都慢了一息。

侯爷培育她入宫真是细致。

只是午膳后读诗……她觉得这件事儿就和入宫没太大关系了……

主要是徐侯爷的诗集都是自己所作,诗里的内容和他本人实在不相符。

想想那满纸的相思之情。

不知道还好,知道后她浑身不自在。

这么个经天纬地,纵横椑阖之人,背后尽是纸短情长,当真难以合在一人身上。

孙碧岑只是咋舌,哪个女子能这么得侯爷的心呀。

怎么也从未听人提及过?

貌似大夏好似无人知晓一般,遮掩的这样紧实,是这位姑娘身份不配?还是如何?

她胡乱猜测一气。

怀里抱着的诗集被小指指尖一勾,划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在上头。

隔壁院子当是真近,也就几步路。

“以后守着时辰来我的院子。”

一阵梅香扑鼻,孙碧岑抬头一看,院子名倒是别致。

玉屑阁。

“练光铺迥野,玉屑下长空。”她含笑呢喃一句。

真是雅致。

她朝着徐侯爷福了个身子推门就进去了。

里头徐欣毅也准备好了几位侍婢和外头侍奉的小厮,兼之几位家将护着她。

她才一只脚进院子门,身后冷劈一句:“放下东西来书房。”

孙碧岑被冷不丁的声音突然吓一跳,“嗯”都没出声,徐欣毅就走得不见人影……

她进了院子,一群人围拥上来。

两年不曾被人侍奉,突然一大阵人涌过来有些不太适应,她摆摆手没让人跟着。

自顾自进了房间,放下东西,有些晕晕乎乎的。

手一撑,顺着坐在八仙凳上。

孙碧岑昨夜子时被她哥哥突然派人绑住打扮送上轿子,又冻又怕,精神一直高度紧张。

即便是被人救了,却也不过是落入另外一人手中。

她依旧是惶恐不安。

现在无人就她独身,神绪稍稍放松,便是一大股子晕眩袭来。

胸口砰砰有些急促。

孙碧岑蹙着眉,一指弓起来,死死顶住太阳穴。

侯爷发话了,还要去书房……

坐着越来越难受,摸着桌上的茶壶,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热,是那种带了些温度的凉水……

至少这三月天里,这水温已然算是凉的。

正好。

她仰头就是一灌,凉飕飕的嗓子都疼,觉得神台清明了点。

连忙又给自己灌了两杯,拍了拍脸,努力打起精神。

现在可犯不得浑。

她还要包着她哥哥不被燕太傅记恨才行。

整个孙家,就这么一个男丁,父亲怕是忧心他的很。

所以,无论如何,她凡是有一己之力能保他,必定要保。

这也算得上爹爹的遗愿。

她起身,大口吸了两口气觉着好多了,将衣裳抖抖,直接出门了。

这是她活到十六岁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穿陌生男子的衣裳。

不好意思是不好意思,但是侯爷喜欢,她就能穿。

现在她就是徐侯爷手里的一枚子,愿意捏在手上就捏,不愿意就弃。

在没有让他哥哥完全保命的情况下,她就做徐侯爷想看到的即可。

如今徐欣毅开罪了燕太傅,燕太傅发起怒来就只能是她哥哥倒霉。

整个大夏怕是都没人敢在镇国候面前抬一下头。

这真是难办――

她整理好仪容之后就推了门,打起帘子就出去了。

一位青衣的婢子立马上前。

“婢子青衣,是侯爷派来照顾姑娘的。”

孙碧岑打量了一眼,这婢子长的水灵灵,颇具灵气,一双眼睛活灵活现的格外亮,是个通透的人。

孙碧岑点头。

“姐姐今年十几?我夏至满十七。”

这青衣女子不做作,起身垂着首,声音轻柔却裹挟了一股子果决。

“婢子今年已有十七,来府上十一年了,姑娘有任何不懂的直管问奴就是了。”

孙碧岑将她的手一拉。

“那侯爷不在的时候我唤你青衣姐姐可好?方才侯爷说让我去他的书房,姐姐可能带带路?”

青衣没拂开她的手,只是福了身子,略微将手抽出了些。

“姑娘,请――”

说着就带起路来,还很仔细的落半步在孙碧岑身后,可见是一位十分守规矩的婢女。

也不受拉拢。

因为口头的好意她都不接受,分明至此,暗地里怕是不好轮动,免得被侯爷知道了她有什么小动作……

孙碧岑点头,跟着青衣指着的方向就走了。

一路带到徐欣毅的书房,路上在要处,青衣还会提点几句这是哪里,做什么用的。

规规矩矩,仪态大方。

若不是这满了半步,真是也能觉着是谁家的小姐,正在介绍自己家的府苑一样。

她去的时候,青衣直接听到了院子中央就不往前了。

“候府规矩,王爷让人离他至少一丈半的距离,除了寥寥几人能近身之外,侯爷不喜人。姑娘自行前去吧。”

孙碧岑咬着唇,自己往里走。

徐欣毅的书房门未关,大敞着……

三月天还寒,里头还燃着炭盆,偶有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声。

她不动声色的站着,只因徐侯爷正端着一方折子看,神情专注,正蹙着眉心,恐是折子里的内容不好吧……

这脸轮廓线纤长,下颚微尖,描绘的有一股子软糯之气,前提是要抛开他的眸子。

因为双眼里的彻骨神情让人一观就发抖,眉毛也是带着威慑之气一般,老是拧的死死地,一股子可怖在里头。

他白袍换了一身碧蓝色大衫挂在身上,看上去单薄了些。

突然徐欣毅一记眼光扫过来,狠狠一眼,吓得孙碧岑一口气堵在胸口,呛起来。

“磨墨,杵那里做什么。”

孙碧岑当真是被吓得不轻,近身时都有蹑手蹑脚的,显然是害怕。

徐欣毅又瞧了一眼,分外觉着抱歉。

张嘴正想说些软话,却戛然无声的化散在喉咙里。

“一会儿用膳之后就休息,明日开始教你规矩,今日,就先磨墨吧……”

然后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的,又不知道怎么张口,只好重新拎起一张折子看去。

孙碧岑自当规矩用心,说磨墨就磨墨,言听计从。

徐欣毅见二人一室,相隔三尺,瞧了她一眼之后,摸着笔拂开折子,压了千山挂云的纸镇。

即兴赋诗了一首。

一纸漂亮的字跃然纸上。

孙碧岑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砚台,细细研磨,目不斜视的,突然就被扔来一张纸。

“收起来,帮我抄录一下。”

孙碧岑:……

翻手一看。

朗月行空夜幕开,辰星滑落望瑶台。

潭幽水静深千尺,难载相思入梦来。

双眼突突,侯爷这是又在想那心尖肉不曾?

只是朗月?夜幕?辰星?

她略微抬头朝着门外一瞧,现在可是午时……日头虽不甚明亮,但保管是看不见星月的。

心里嘀咕,大中午的,犯什么春……不是在看折子吗?

见着孙碧岑小小惊愕的脸,徐欣毅眼中含笑,重新拎起折子看起来。

她将徐欣毅递来的诗扫了一眼后就放在一旁,再细细研墨。

她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抬了一眼,就看见了徐侯爷右手背上一道红痕,现在已经泛起青紫了。

就这一眼,徐欣毅十分眼细,瞧见了。

立马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挪挪,叫人再瞧不见他这个手。

目不斜视地看着折子,若不是孙碧岑已经瞧见了,怕是就不会知道在马车上他揽她腰的时候,撞在车壁上会撞的这样厉害。

如果不是他掂了手,她的腰此刻怕是也要淤青起来。

这也当算一恩,孙碧岑在心里小小的记下。

磨着墨有些吃力,没一会儿手就酸了,动作慢些。

孙碧岑眉心一蹙,当下用力再磨。

这小动作徐欣毅恰好分神看了她一眼,晓得是累了,将折子一收。

“用膳吧。”

他起身就走。

今日本早该用膳的,要不是临时换了几道她‘爱吃’的菜,这个时辰应是午憩小眠,看卷书松散的时辰。

孙碧岑一听用膳,当即如临大赦。

取了诗,随着徐侯爷的步子就朝着膳厅里走。

她心思陡起,不应该这么就无力才是,怎么身子一下子像是不好了?

孙碧岑想了想,才恍然,再来书房之前她就有些头晕,莫不是冻了一夜病了?

她抬起手,用腕子贴着自己的额头一试,确实起了热。

不过还好,不是很严重。

晚些陪着他用完膳,回去的时候找青衣要一盏姜茶灌了睡上一觉便好了。

她又不是什么矫情的姑娘,就安安静静的跟着徐欣毅的步子。

二人依旧守着规矩,错开三步整的距离。

但是这个距离让徐欣毅十分不悦,知道自己走再慢,孙碧岑也是不会与他同肩并立的。

干脆就走的快些,并没有太注意她的速度。

这可是让孙碧岑有些吃力,一步碾着一步的追,走的可是够呛。

她到膳厅的时候,都已经发喘。

徐欣毅听着耳畔的声音,自知做法有些过了,却蹙着眉偷笑着。

心里却狠道:太慢了,都追不上我……

然后又柔柔的在心里对她说:下次换我来追你,我肯定是追得上的。

这边徐侯爷一到膳厅,落座稳了后,先吃了盏茶,再涑了口,膳食才由着几位小厮捧上。

一道一道的摆上。

布菜的小厮正准备同往常一样给他布菜,这筷子碗还没摸到,就被徐欣毅低喝了声。

“退下,今后由她来。”

孙碧岑心下了然说的就是她,旁人也是眼尖心清的。

立马有人捧了一盆子檀香碎屑搅匀的水给她浸手,给她擦拭的婢子也留心甚足,仔细的擦看了她的每个指甲里是否会藏有毒药,免得侯爷受伤。

一套下来。

孙碧岑看着那边多的碗筷就捏上去,没人教习过这些,她不会。

但是当年荣恩宴有见过宫中小太监给贵人们布菜,虽他们坐的高,略看了几眼不清楚的,大致她是晓得的。

徐欣毅心里笑着,眼神一动。

孙碧岑也是细致,准确无误的就夹了一筷子到徐欣毅碗里。

徐欣毅冷着脸。

“你不会?”

孙碧岑脸一红,“是,我不会。”

徐欣毅直接脱口而出:“那你没学过日后给夫君布菜?”

这话问的就颇为露骨,孙碧岑更是脸红欲滴。

想着,估计徐侯爷是打算从布菜开始教习起。

“请侯爷赐教,该如何为陛下布菜。”

徐欣毅被气的两眼一翻。

“你要先夹到自己碗里,吃上一口无毒才能夹给陛下。”

‘陛下’二字有些咬牙切齿的重音。

孙碧岑没听出来他有其它的意思,只当是觉得她蠢钝所以有些气竭。

她虚心的学习。

徐欣毅看她这样认真的学,更是胸肺一塞。

眼睛一下子瞟见了白玉虾圆,偷摸的笑了一笑。

用筷子指着白玉虾圆说:“一般这种菜,一分为二,你一半,我……陛下一半。”

孙碧岑一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欣毅。

宫里还有这样的规矩吗?

陛下与人,分食?

……,……,……

身旁布菜的小厮也是目眦欲裂,心里在想,是我错了还是教习师傅错了?

怎么宫里是这规矩?

说的好像他没见过世面一样。好像没随主子入过宫一样。

到底是侯爷故意胡诌,还是他错了这么些年,只因主子仁善没有怪罪?

孙碧岑兢兢业业的学习,认认真真的给徐侯爷布菜,他的眼神扫到哪里,她的筷子就能准确无误的夹到哪里……

先试吃,再给他夹。

然后每次她下筷子最怕就是白玉虾圆这道菜,长到十六岁,她从未与男子分食过同一道菜。

但是再怕也没有用,毕竟这菜是端上桌子的,侯爷除非极其厌恶,不然……

心里还没感慨完。

徐欣毅就看向这道菜……

怕什么来什么。

孙碧岑觉得自己头皮都发麻!

筷子伸过去,夹起一颗白玉虾圆,然后在碗里分成两半,再慢慢放了半颗到徐欣毅的碗里。

徐欣毅眼眸含光,漫不经心地看着孙碧岑吃下去,然后自己十分愉悦的吃了另半颗。

当孙碧岑看着徐欣毅?张口的时候,心里砰然一动。

刹那间失了片刻的神。

他们吃了同一颗白玉虾圆,举止算得上十分亲密了。

不过她觉得徐侯爷肯定不会有如此感慨,毕竟他日日让人布菜,不知道有多少人分食过同一颗丸子……

孙碧岑心跳擂鼓,面色潮红起来。

徐欣毅得了甜头,心里高兴。

又点了同一道菜,孙碧岑咬了咬牙,规劝自己道:别慌,这上习以为常的事儿,习惯,习惯……

结果没忍住,直接夹了一整颗到徐欣毅碗里。

徐欣毅见状,抬头看着目光有些闪躲娇俏的孙碧岑,这是……害羞了?

与男人同食一味,害……羞了?

这下子更是得了畅快,心里开心的紧,脸上却依旧纹丝不动。

“这一颗有毒怎么办?你要弑君?”

孙碧岑一听弑君,吓得浑身一颤。

连忙将他碗里的丸子夹回来,手忙脚乱的给它一分为二,自己吃一半,再送与他吃一半。

一顿饭吃完,他是愉悦的不能形容,她是羞愧难当的低喘。

徐欣毅站起身,突兀的拉住了孙碧岑,将她往自己的位置上一按。

自己则站到她的身边,将布菜的碗筷端起来。

凉凉的声音说道:“我教你布菜。”

孙碧岑猛然抬起头看着徐欣毅,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正看着她。

反应过来之后,孙碧岑都觉得自己疯了。

镇国候要给她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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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那本用了一下这个桥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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