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心想着可以逃到楚地,秦妙苏早早将值钱的首饰都兑成了银子,可没想到酆栎会在半路截住了她。如今回到侯府,她梳妆时只剩了一根素钗,可用的饰品什么都没有。
“香巧,不如我们今日去趟当铺,看能不能兑回之前的首饰。若兑不回来了,只好再去绮宝斋买些回来。”
“我也正想说此事呢,夫人生得闭月羞花,又正值茂年,怎么能只戴这一根钗子?”
主仆二人正商量着,看到柳莲笑盈盈捧了一大束睡莲进了屋。
秦妙苏看到她,觉得心中有愧意,毕竟之前柳莲待她很好,是真心拿她当嫂嫂来看的。
她忙去牵了柳莲的手:“近来可好么?功课学得怎样了?”
柳莲将花交给香巧,然后道:“娘每日都要唠叨功课,过来这边嫂嫂又问,我还没问嫂嫂呢,为何一声不吭就走了?难道你不喜欢哥哥,也不喜欢阿莲了么?”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直,秦妙苏被问得很是羞惭:“之前确实是嫂嫂草率了,可是我也有苦衷,希望你原谅我好么?”
柳莲抱住秦妙苏,在她怀里蹭了蹭:“嗯,我不怪嫂嫂,但以后别再离开这里了好么?”
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秦妙苏不敢肯定,但是此刻她只希望这个小女孩能开心。
她摸了摸柳莲茸茸又顺滑的头发:“嗯,嫂嫂答应你。”
柳莲终于又换上了笑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干净得如同晶莹剔透,不含一丝杂质的琉璃:“我就知道嫂嫂还是疼我的。”
“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嫂嫂。”
“何事?”
柳莲故作神秘道:“之前我去找哥哥,想要他陪我钓鱼玩,结果我到了书房,见他很严肃的样子在谈事情,然后我悄悄听了下,他说那个二殿下不是好人,想要害你,到处散播谣言。哥哥他想了个办法,找人专门写一出戏,改变别人的看法,嫂嫂知道这个事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秦妙苏听完讶异了片时,原来之前外面的谣言很快平息了,是因为酆栎想了这样一种法子才扭转了她庶女爬/床的名声。
原来他并不是冷血到发指的人,自己默默做了一些事,但却不说出来。
她捧起柳莲的小脸捏了捏:“你听过一句话没?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理会。你啊,只管每日无忧无虑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大人去解决就好。”
“什么嘛,我很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柳莲嘟起小嘴,翘得老高。
秦妙苏笑起来:“香巧,你看看她,嘴巴可以挂油壶了。”
“哼,不理嫂嫂了。”
大家笑作一团,屋门口传来一句男声:“什么事笑得这样开心?”
酆栎以往很少看到秦妙苏的笑容,今日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灿烂,犹如一种冰消融释之感。
几人见他来了,纷纷行礼道安。
酆栎也摸了摸柳莲的头:“你们在说什么?”
秦妙苏接过了话揶揄看着他:“在说你找人写戏本的事。”
惊愣一下,酆栎的耳根子染上了一片薄红:“哦,原来在说这个,我都快忘了。”
柳莲问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咦惹,你和嫂嫂到底是夫妻,连说话都一样。”
“...”他怎么也刚好说这句话?秦妙苏微微红了脸,装作没有听到。
酆栎咳了咳,转了个话题:“那个...我差点忘了这事。再过几日便是太后的生辰,陛下决定要带太后去万寿宫住段日子,在那边庆祝生辰,我们做臣子的自然也要过去同庆寿宴。这次不许外人入内,所以府内的仆人都不能过去,秦氏你自己多留心,万一过去了少了什么,可没人帮你送。”
嗯?他打算带她去太后的生辰宴?秦妙苏有些意外。
不过,他现在没有娶别的女人,在外人看来,她还是侯府的正头夫人,不带她也不像话,可能会遭人口舌。
秦妙苏欣喜起来,终于要离开这里出去透透气了。
“好的侯爷,我这就去准备。”
晚间,秦妙苏交给了香巧一封信:“替我把信交给梨白。”
“夫人还给他写信呐?侯爷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我才不管他如何想呢。我要去万寿宫住段日子,估计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他了,若他久看不到我,以为我不喜欢看他演戏了可不好。所以,你一定要帮我把信交给他。”
“夫人信里都和梨白说些什么?我真是好奇。”
秦妙苏想起来,最近她给梨白的信里多是抱怨自己羊入虎口,嫁的夫君是个虎狼一般的人,天天臭脸,见谁都像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极难伺候,倒了大桶的苦水。
也不知梨白看到信,会怎么想?会不会很同情她的处境,下次演出时又安慰她呢?
“我和他说了一些最近生活中不顺意的事,说真的,现在除了你,就只有梨白会听我说这些了,可我却一直不知道他真正的模样。真希望有一天能与他相认。”
“这个梨白性子真是古怪,按理说他也算是名角了,却无人知道他真实的样貌。神神秘秘的,不会是真正的相貌丑陋,不敢见人吧?”
“胡说,他在台上倜傥潇洒,犹如谪仙一般气质卓绝,怎么可能丑陋?”
香巧拍了拍自己的嘴:“算我胡说。”
“夫人,这次出远门我不能在身边,你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等你回来。”
“放心,你也要在家好好的,听到没?”
“嗯。”
翌日清晨,祖母和闻氏也一齐送秦妙苏和酆栎出门,闻氏见到秦妙苏笑得十分生硬,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看向了酆栎。
秦妙苏知道她还没放下怨恨,也不去理她,自己先上了轿子。
正值盛夏,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路边草木丰茂。行了一段路,轿子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停下,秦妙苏和酆栎下轿又换了一艘乌篷船。
钻入船中,秦妙苏看到桌上还放了茶果点心,皆用海棠缠丝白玛瑙盘子盛着,清丽雅致,看着怡心悦目。
这些莫非都是他一早就叫人备好的?
酆栎也进了船,瞥了一眼桌上:“太湖广阔,从这里到岛上少说也要一个时辰,若是饿了,允许你吃点果子点心。”
“知道了。”秦妙苏高兴地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感到丝丝甜味沁人心脾。
船夫摇起了船,湖上较之陆地清凉,风吹入船里,驱散了炎热的气息。
秦妙苏吃着果子和点心,望着湖面在太阳的照射下金光粼粼,远处水天一色,偶有水鸟成群飞过,这一幕倒是像极了画中的美景。
她的眼角余光瞄到酆栎在看她,回头却看到他快速移开了目光。
小小的船内,两人相对而坐,凉风送爽,人的心情舒畅,似乎对一切都变得宽容起来。
成婚后,秦妙苏还是第一次和酆栎单独出远门,看了看他平静中略带冷意的眉眼,抿上的唇,脑海里又出现前晚他作势要吻她的画面。
心里一抖,她慌忙住了神思,开始对未来不确定起来。不知道这次和他一起出来会有什么事发生?他不会又想出新点子磨她罢?
“你看什么?”
听到酆栎的话,秦妙苏才回过神,知道自己又被他抓了个正着。正不知要如何解释,船身突然猛烈晃动了一下,两人差点甩到了地上。
刚刚坐稳,又是一阵撞击声传来,秦妙苏的头撞到了船壁上。不过这次撞击的力度不大,她并未磕疼,但是魂吓得要掉了一半。
酆栎气呼呼走到船头,看到船夫也倒在地上指了指旁边的船骂骂咧咧起来:“你们有/病啊?知道这艘船上的是什么人吗?”
旁边的船上出来一人,生得清秀俊逸,穿得粉光脂艳,腰上坠了一块质地极佳的羊脂玉,轻轻摇着扇子,微眯了眼看向酆栎。
一看是他,酆栎皱起了眉头:“赵乾,你撞船干什么?不想活了么?”
船夫听说对面的人大有来头,是文国公府的独子,霎时不敢再说话。
赵乾倨傲的样子盯着酆栎:“听闻是侯爷在船上,不过就是打了个招呼,这么凶做什么?怎么?你还想砍了我不成?”
知他一向和自己不对付,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酆栎也懒得和他废话:“撞了我的船你还有理了?道歉!”
“想要我道歉?做梦吧你。”
“道歉!”
“来,打赢了我就道歉。”
“有病。”
听到外面吵起来了,秦妙苏出了船舱想看个究竟,看到对面的船上站着一个模样俊朗,却打扮得有些花哨的男子,正横眉怒眼与酆栎对峙。
赵乾看到秦妙苏,眼色陡然亮了亮:“酆栎,这就是你新娶的妻子?”
酆栎这才发现秦妙苏也出来了:“你出来做什么?回去。”然后对赵乾道:“不是,她不过是我的一个通房丫鬟。”
他在外人面前介绍她是通房丫鬟?
秦妙苏负了气,横了酆栎一眼转身进了船。
赵乾看着她的背影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转而笑道:“今日就不与你计较了,我来你船上,一同去万寿宫。”
“什么?”
还没来得及反应,酆栎就看到赵乾纵身跃到了船上,然后又听他朝对面喊道:“拿些好酒好肉过来,我要与侯爷把酒言欢,畅饮豪啖。”
酆栎不懂他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你又想搞什么把戏?”
赵乾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推他进了船:“怎么?老友见面不该这样欢饮热叙么?”
说着,赵乾的目光调转落到了秦妙苏的身上,见她生得冰肌玉骨,花容月貌,此时衔了点怒气,黛眉轻蹙,眼泛水光,多了一层娇嗔的韵味,更加动人心弦。
此时,赵乾船上的人送来了酒肉等吃食,他一屁股坐在了酆栎的旁边,潦草给酆栎倒了半杯子酒,然后笑嘻嘻去给秦妙苏倒酒喝。
“姑娘请,此酒乃桃花酿,酿酒的水取自入冬后落在桃花花瓣上的第一场雪,封坛后放入地下十年之久才得了这么一坛子。快请尝尝,合不合口味?”
秦妙苏瞧着赵乾嘴都要裂到耳根后的笑脸,有点局促:“好的好的,多谢,我试试看。”
赵乾又往她的碗里放了一只大鸡腿:“再尝尝这个,这可不是一般的烤鸡,是我向一位师傅专门学来的,历经七七四十九天学会怎么掌握火候,九九八十一天如何烧翻燎烤,三百六十五天才算出师,尝尝看,好吃么?”
秦妙苏这下可算懂了,此男在对她大献殷勤,而且还是当着酆栎的面?这人还真是勇气可嘉,一点也不顾酆栎的面子,他是什么来头?
她瞄了瞄酆栎,果然看他面色又开始阴云密布,似乎头顶还闪着几道雷电。
“秦氏,唱支小曲来听,就唱那天那首。”
什么嘛,又开始指使她做事。秦妙苏低低答应了声,准备开口唱歌,可是酆栎又道:“去外面唱。”
她也懒得问为什么,走出了船,站在了船头。
赵乾的目光就像粘在了她身上,随着她一直出了船。
酆栎掰过他的脸:“眼睛出毛病了?只会盯着一个方向。”
“嘿嘿,侯爷,没想到你这一贯喜欢孤家寡人的人,看女人的眼光倒也不错。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我看上你这个通房了,反正是个位份低的,你不如让给我好么?人家在你这过得憋屈,不如给了我,说不定还能抬抬身份。”
“你?就算是我的通房,你也不配。”
“你说什么?”
“眼睛有问题,耳朵也聋了?我说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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