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晨的风带着凉意,赵时觉穿短袖在公园跑步,两圈后身体微微发热。
擦汗时露出发力的手臂线条,长腿迈动间,运动短裤勾勒出利落的臀线。他肩宽腿长,胸廓随呼吸起伏,同公园锻炼的男人暗自羡慕,都不愿跟在他身后跑。
今天的运动量达标了,赵时觉顺着小路往公园深处去,越往里越暗,人也越少。赵时觉口袋里有根火腿肠,随着步伐一下下戳着他的腿。
赵时觉一次找洗手间时,偶然在那里遇见了一只小土狗,之后每次来都带着火腿肠。
这次还没找到小狗,远远地他就听见了争吵的声音。离得越近听得越清楚。
是一对情侣,还是两个男生?
他下意识就想绕道走,并不想掺和这种事。可赵时觉视力太好,他看见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被推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这下不能不管了,赵时觉跑了过去。
“你干什么呢!”一声怒吼喝住了推了人还要上前的男人。
赵时觉站在两人中间,伸出手扶起倒在地上的人:“你没事吧?”
男人表情不太好,他摇摇头站起来,声音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谢谢。”
赵时觉猛地瞪大了眼……竟然是他!
男生温热的手掌从林迟惟手臂上离开,林迟惟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唇:“谢谢。”
在强烈的刺激下,林迟惟又不受控地开始眩晕耳鸣。他并不想提分手的时候露出脆弱的一面,于是深呼吸了一下稳住身形。
林迟惟站在那里,修长挺拔的身姿像公园的白桦树,哪怕脸色发白、身上还沾着泥污,在外人眼里也不显狼狈,只显得清冷孤傲。
模糊中,林迟惟又听见那个男生的声音:“你手没事吧?”他有一瞬间的走神,想着这人怎么还没走,没太听懂对方在问什么。
一旁刚刚推了林迟惟的人,被忽视后明显不爽,扯着嗓子喊道:“你个小屁孩上一边去!关你什么事,赶紧滚!”
林迟惟见这位穿华大运动服的男生动了一下,以为他终于要走了。
他正要松一口气,一道身影却走了过来,竟挡在他身前,把他完全罩在背后。
低沉克制着怒意的声音从林迟惟头顶传来:“不滚,你想怎么样?”
被保护起来的林迟惟,默默地看着身前这人的背影。
在林迟惟看不见的地方,赵时觉眼神阴冷,年纪轻轻却着实有几分吓人。王辛不想在林迟惟面前丢人,只能咬紧后槽牙:“我们情侣吵架,警察都管不着,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吧?”语气没了刚才的嚣张,还带着几分商量。
他以为说清两人是情侣,这小子就能知难而退,可赵时觉纹丝不动:“嗯,我就要管。有什么话你就这样和他说。”那理直气壮的样子,让他身后的林迟惟都微微抬眉。
“他妈的……”王辛小声嘟囔一句,好像也拿这人没辙。
林迟惟有了安全的庇护,适时开口:“你和那个人的亲密照明明是故意发给我的,你早就想分手了,我不明白你在闹什么。”
王辛听到后愣了愣,突然笑了:“对,没错。”果然,他接着说:“林迟惟我早就想分手了!也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林迟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虽然自己刚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你”就被推倒,但能摆脱王辛就好。
没想到王辛突然歇斯底里地说起以前的事:“你以前那么喜欢我,每天上赶着给我做便当送到公司。其实我一口都没吃过,你不知道吧?就是你手机里看到和我接吻的那个人,吃了一口你做的饭就吐了,之后的便当都被我扔了,你以为……”
林迟惟静静地听着,没来得及细想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听见一声闷响。
抬头时,见王辛被一脚踹出去老远。他没管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王辛,也顾不上这位热情过头的好心人,只说:“谢谢你的帮忙。”便直接迈步离开,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王辛好不容易顺了气,还躺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喊:“你他妈……我们吵架关你什么事啊?你到底是谁啊?”
赵时觉作为劝架的旁观者,踹了人也没解释,眼中满是鄙夷和愤怒:“别再骚扰他,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林迟惟走在人行道内侧,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晚饭后散步的人,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这个男人。只因他长得显眼,白衬衫上的泥渍在路灯下也格外扎眼。
林迟惟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有点紧张地转过身。见来的不是王辛,而是刚才那个男生,他才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你手还疼不疼啊?”赵时觉追上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林迟惟现在只想回家,可面对刚替自己解围的人,也只能礼貌回应:“没事,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现在有路灯,看得更清楚。赵时觉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语气紧张:“怎么破了这么一大片!都流血了!你还说没事!”
赵时觉又急又气:“早知道你伤这么重,我刚才该多打他两拳给你出气的。”
林迟惟其实没注意自己的手受伤了,听他这么说才抬起手看,只是轻微擦伤和渗血。他这才想起,刚才这人就问过一次自己的手。
这时赵时觉也凑过来盯着他的手,又说:“这得消毒上药,去我宿舍吧,我帮你弄。”
如此没有分寸感的年轻人,让林迟惟向后退了一步,留出安全距离:“真的没事,不严重。”
“我觉得很严重。”赵时觉看着他,眼神过于认真,以至于林迟惟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又举起手仔细观察了一遍。
不知怎么,这只手好像真被这人说得开始“娇气”了。现在指尖又麻又木,掌心也像被火烧了一样。
林迟惟只诧异地微微皱了下眉,放下手刚要再次拒绝,赵时觉却笑了:“就当给我个机会谢谢你吧,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对方说完,林迟惟才仔细观察对方的长相,随即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们之前见过吗?你很眼熟。”
林迟惟找了个合理的解释:“你是我患者的家属吗?”
“原来你是医生啊。”赵时觉的回答,显然说明他不是患者家属。
林迟惟更疑惑了,这个人总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赵时觉看他这反应,说:“看来你真的忘了。”他低垂着眼看着林迟惟:“去年夏天,我妹妹手臂脱臼,我们就在前面那边商场附近的大马路上,你还记得吗?”
林迟惟皱着的眉松开了,他想起来了。
林迟惟确实想起了那个站在路边嗷嗷哭的小女孩,还有她的妈妈,可对眼前这个男生,还是没什么印象。他从医生的角度嘱托:“你妹妹现在胳膊也得注意,不能让你妈那样拽她了,不然容易造成习惯性脱臼。”
赵时觉点头:“是,现在保护得跟大熊猫似的。那天你走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今天能遇到也是缘分,不帮你我实在良心不安。”
见林迟惟犹豫,赵时觉又笑着说:“怎么,医生还讳疾忌医啊?”
直到走到宿舍门前,林迟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同意跟过来了。
或许是赵时觉说妹妹受伤都是他处理,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
赵时觉刚要推门,林迟惟停住脚步:“会不会打扰到你舍友?”
“他们都是本地的,周末就回家了。”赵时觉笑着推开门。
林迟惟放松了些,进去后发现宿舍很宽敞,没有男生宿舍常见的混乱,很干净。
“随便坐。”赵时觉说。
林迟惟应了却没真坐,就站在那。他看见阳台上有盆盆栽,上面用便利贴贴着“小绿今日饮水量20ml”。
赵时觉拿着消毒工具回来,见林迟惟还站在原地。
“身上脏,我站着就行。”林迟惟解释道。
赵时觉又看了看他沾着泥的白衬衫,放下工具:“你等一下。”
林迟惟见这个男孩打开门口的柜子,翻出一身衣服朝自己走来,才后悔今天头脑一热就跟过来了。
“都是新的,洗过了还没穿呢。”赵时觉把衣服递给他。
“真不用了。”林迟惟几乎赶着对方话的最后一个音拒绝,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太麻烦你了。”
赵时觉还是举着衣服,歪着头看他:“咱俩总不能就这样站着消毒吧?”
林迟惟盯着衣服看了两秒,最终叹了口气:“好吧。”
“换衣服时,看看身上有没有别的地方擦破了。”赵时觉指了指洗手间。
林迟惟点点头,这个看起来像莽撞愣头青的男生,竟意外细心,这让他有些惊讶。他又看了眼阳台上的绿植,下意识觉得是赵时觉养的。
林迟惟推门出来,穿别人的衣服总有些别扭。迎着赵时觉的目光,他看得有点发慌:“怎么了?”
“身上没事吧?”赵时觉问。
林迟惟摇摇头,坐在椅子上:“没事。”
赵时觉坐在对面的床上,林迟惟向他伸出手。
“我轻点,疼就说。”赵时觉托住林迟惟的手背。
林迟惟“嗯”了一声,这人的手心很热,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想法。
伤口被细心地消毒擦拭时,林迟惟完全感觉不到疼,只有一丝细细密密的麻,像有蚂蚁爬过,让他忍不住缩了缩手指。
赵时觉察觉他的动作,轻声问:“疼了?”林迟惟能感觉到对方的动作更轻了,还边消毒边对着自己的手掌吹气。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林迟惟闭上眼睛,开始背医学英语单词,试图分散不自在的注意力。
可他能清晰听见赵时觉把棉签轻丢进垃圾桶的声音,接着是拧开药膏盖子的清脆声响。
清凉的药膏涂在皮肤上时,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
背单词根本没用。
“好了,回去别沾水。”
林迟惟睁开眼,先看到的是赵时觉那张不好惹的脸上,扬起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了,你是医生,这些应该不用我说。”
林迟惟轻轻抽回手,垂眸看着处理好的伤口:“今天真的很感谢你,把你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吧,我把衣服送去干洗后还给你。”
林迟惟一只手操作费劲,赵时觉帮他点了屏幕,扫了他的二维码。很快,林迟惟收到一条消息,上面只有三个字:“赵时觉。”
走到门口,林迟惟又礼貌道谢:“赵时觉是吧?今天真的谢谢你,衣服洗好我再联系你,我先回去了。”
“没事。”赵时觉摸着门把手说:“你今天已经说过很多遍谢谢了。”
不知是林迟惟急于离开的态度,还是从头到尾他都没问过自己的名字,赵时觉有种预感:这人或许不会再联系自己了。
他靠在门上干脆直白地问:“林迟惟,你不会打算把衣服邮寄回来,就不理我了吧?”
林迟惟顿了一下,感叹这人惊人的洞察力。被戳穿心思,他没觉得尴尬,只笑了笑。
赵时觉向前走一步,走廊的光打在眉骨上,阴影遮住双眼,声音不似刚才柔和,却带着调侃:“我帮你消毒算还了人情,那帮你解决那个人渣,又该怎么算呢?”他又换了种语气:“别这么无情吧,迟惟哥哥。”
林迟惟笑着挥了挥受伤的手。好像,他本就是这样无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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