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田菀君刚下早朝,便被告知,田良才已经在偏殿等待多时了。
田菀君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赶了过去。
不过一月未见,田良才便已经瘦了一大圈,本来圆润,略微发福的脸上,已是沟沟壑壑,唇上更是干裂起皮,肤色黝黑,仿佛老了十岁。
田菀君心有不忍,虽然没有跟田良才好好相处几天,但是他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对待一家老小,本也不错的。当然排除这件事情外。
田良才一见皇上驾到,立即就要跪。
田菀君忙叫连鹿扶着起身,看座。
连鹿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扶起田良才,并将他妥善安置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并且奉上了宫里新进的春茶。
田良才突然受此礼遇,心里忐忑不安,不知皇上态度改变这么大,是为何故。
难道真的是看上了菀君?
田菀君在上首坐定后,喝了杯茶,润了润喉,才施施然开口。与刚才的急切判若两人。连鹿立即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可知,朕为何召你回京?”田菀君拿着腔调,闲闲问道。
田良才一听,便立即起身,拱手道:“草民惶恐,还请皇上明示。”
其实,左世林在路上是有跟他透露一二的。包括现在田家家眷身处何处,受何人看顾,皇上的用意等等。
但是听在田良才的心里,却是不安极了。
“坐下回话,朕既是要帮你,自然不会吃了你。”田菀君皱眉指着椅子说道。
田良才立即乖乖地坐回原位。
“朕知田家一案,你受了委屈,现在朕想明白了,要替你们翻案,你有什么苦衷,便直说了吧。”她已经等了这么久,曲曲折折的,恨不得现在就要知道个根底。
田良才颤颤巍巍地拱起手,“承蒙皇上厚爱,草民,并无苦衷。”
田菀君正等着揭晓谜底,却听到田良才这样一句话,顿时不悦。不过转念一想,他既然愿意赔上田家上下,必然是个极大的秘密,不可能这么轻易便说出来的。
田菀君打算改变谈话策略。
“田良才,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要再加一条欺君之罪么?”
可是,田良才并未被吓到,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他深信,只要他不说,这秘密便能死死地守住。
他当初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已经接受了一切。他知道对不起自己的家人。现在,就算再加一条欺君之罪,也祸不及家人,好在保住她们一命。自己这条命,早就不该留着了。
田菀君气急,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个人软硬不吃呢。既然他不说,那自己帮他挑明了吧。
“你可知,是谁要截杀你?”
田良才不语,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鼻子,随后,两行泪从他闭着的眼缝中,硬生生挤了出来。
他如何不知。他只恨自己早该死了,不该留着牵连家人至此。
田菀君愣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从下到大,她都没有见过男人哭,此刻,也不禁动容。心里该是如何的悲痛,才会当着他人的面,无声地流泪。
田良才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视死如归道:“皇上,草民斗胆请命,皇上若是有心帮助草民,那便饶恕草民家眷。至于草民自己,情愿以死谢罪。至于是谁要杀草民,并不重要了。”
“田良才!”田菀君气急,忍不住站了起来,怒喝道。
到底是怎样的苦衷,竟让他觉得就是皇上,也无法为他做主呢。
“你自己一心求死,你可想过你的家人,年迈的母亲,幼小的孩儿,他们都不值得你保护吗?就为了你心中不能说的秘密?”
田良才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甚至还呜咽出声。
“草民无能,只要他们好好活着,草民别无所求……”
“活着?你以为她们能活着走到南蛮吗?枉你在朝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竟然如此天真。”
“都是我的错……”田良才用力捶着自己的心口,哭的越来越伤心,慢慢地从太师椅上滑到了地上,“皇上仁慈,草民恳请皇上,饶过草民家眷,所有罪责,就让草民一人承担吧……”
田菀君虽冷眼看着,心中却是悲凉不已。
“田良才,你可有想过,你留给她们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即便你以死谢罪,朕放过你的家人。她们也会一生活在罪臣之后的阴影中,受众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
虎毒不食子。他拿全家的人,在赌什么?
最后,田良才伏在地上,捶胸顿足,自戕自残,哭昏了过去。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可怜又可恨,田菀君无法对他感到怜悯。
是他一心求死,硬要抗下这所有。确实怪不了光赫当初治罪。但是他不该拉着田家人的命,一起陪葬。
田良才被带下去后。
田菀君觉得自己几乎脱了力,一下倒在了宽大的龙椅上。
自己费心了这么久,顶着各种压力,还要时时讨好光赫,就为了给田家讨一个公道。
可是,就在这最后关键的田良才身上,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将他带回来。本以为一切都将迎刃而解。却不曾想,竟然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那她这些日子做的事情,还有何意义。如果注定要被流放,死在那些人手里,倒不如不要给她希望,让她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这多出来的一个月,何其荒唐。
眼看着没几天,自己就要回归身体了,光赫还会不会像自己这样如此热心翻案,还是直接又从了田良才的意,维持原判了呢。
连鹿见皇上摊在龙椅上,半天不动荡,便有些担忧。
轻手轻脚地走近来,“皇上可是身子不适?老奴去请太医来瞧瞧?”
田菀君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朕乏了,歇会。都下去吧。”
连鹿无奈,带着人都出去了。
田菀君想起了自己的交易系统,心里喊道:“系统,你还在不在?”
系统:“在!”
田菀君:“我还有多少时间?”
系统:“三日。”
田菀君想了想,继续问道:“可以续几天吗?”
系统:“不可,时间一到,立即归位。一个月后,方可再次交易。”
田菀君:“这么多限制,要你有何用。”
系统:“……”
田菀君只觉身心俱疲,窝在龙椅上,没多会,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已经和光赫换回了身子。而田良才因为不肯说出隐情,光赫一怒之下砍了田良才。
并且迁怒田菀君,实则是为了防止互换身子的事情再次出现,连她一并砍了。
田菀君被绑着跪在刑场上,看着身旁的刽子手举起大刀,吓得魂飞魄散,情急之下,大喊道:“系统,快救我……”
接着,田菀君只觉耳边一阵风过,魂魄脱离了身体,幽幽地朝着端坐上首执行死刑的光赫而去。
田菀君一头冲进光赫的身体里。
刀下的光赫怨毒地看着上首的田菀君。
田菀君脸上浮起一抹阴恻恻的笑,随之手一扬,大喊一句:“杀……”
……
“你要杀谁?”耳边传来温柔的女生,婉转动听。
田菀君一激灵,醒了过来,看到光赫近在咫尺的脸,吓的大叫一声,往一旁缩去。
可真是人吓人,吓死人,虽然自己那张脸美若天仙,可是突然从梦中的刑场出现在眼前,不亚于厉鬼索命。
惊魂甫定,田菀君整了整衣裳,方坐直了身子,哑着嗓子道:“皇上怎么过来了,连鹿也不叫我。”
“看你睡的沉,没让连鹿喊。”光赫说着打开了他带来的食盒,和昨日不同的糕点。
“走这么远的路,身子可吃的消?”
“坐轿子来的,放心吧,不会伤了你的身子。”
光赫这是第一次出星晴殿,虽说离的近,可是久卧病榻之人,确实不能一下子走这么一段路,便叫了轿子。倒不是他金贵,他确实是有心替她养着。
田菀君听光赫这么一说,便有些羞赧,“我不是那个意思。”
光赫不回答,只是手上未停,一连拿出了好几盘造型讨巧的糕点。捏的小动物活灵活现,捏的花儿比人娇艳。
光赫招呼着田菀君:“来,尝尝御厨的特色点心,比你那桂花糕如何。”
田菀君随手拿起一朵桃花样式的糕点,放在嘴边漫不经心地咬着,心里却恍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梦有些离奇,这样的光赫,真的会砍自己的头吗。
光赫今日之所以会亲自跑过来,也是因为知道了她和田良才的对话,知她心里不快。
光赫看着她失了神的眼,温和说道:“田良才的事交给朕,放心吧。”
“他很固执。”田菀君收回了思绪,如实回道。
光赫点点头,“无妨。”
田菀君只觉得今日的光赫眼里温柔到能滴出晶莹的水来,为何她有一种心动的错觉。是因为自己那张脸加上那个额头的莲花,太过妩媚了吧。
田菀君使劲摇了摇头,甩开一脑袋的胡思乱想。
心里也因为光赫的承诺,安心了不少。隐隐觉得,得到了他的保证,必定无忧。
此时,连鹿在外头,小心喊道:“皇上,刑部徐尚书说有要事求见。”
两人对视了一眼,田菀君道:“宣!”
光赫起身隐到屏风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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