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脖颈文身的意思

「见识过多少的风暴,才想要在风暴中起舞?

Z,你可以不闪耀,但不要再下坠。

希望你的生命里少点风暴,不起舞的日子也很好!」

——《小蝴蝶的盛夏》

驰路听不出他这话是在玩笑还是认真的,轻嗤道:“舟哥,果然不负浪子之名啊!”

谢劲舟说完,没指望能得到驰路的回应,没想到她却当了真。

但她不是用亲的,而是用咬的,伸出利齿,咬上他右颈侧最薄弱的肌肤,咬在文身上。

这只妖精般的蝴蝶,飞到他的心尖上,掀动翅膀,似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既不爽又餍足,双重极具反差的情绪在他心头交织。

谢劲舟扣在驰路膝盖窝上的双手紧了几分,想要牢牢地抓住一点什么,哪怕要抓住的很沉,沉得似乎要超过他本应承受的负重。

他从来都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她是短暂停留的蝴蝶,来过一阵,又会飞走。

驰路望着他文身处被她咬下的牙印,听到他说:“在风暴中起舞。”

如果不能在这破碎的世界里缝补,就在风暴中起舞。

*

到静心小屋时,天完全黑了,雨也下小了。

驰路从谢劲舟的背上跳下来时,腿有些发麻,站得不太稳,下意识地拽住谢劲舟的胳膊,看到他蹙起的眉头。

驰路笑着说:“腿麻了,当会儿我的拐杖。”

他的手臂很结实、劲瘦,看得见露出的蜿蜒青筋。

驰路状似无意地用指腹轻轻刮着,似有若无的。

谢劲舟面无表情,只有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下。

驰路在心底笑了,她就想看他这副被她撩却还故作沉静自持的样子。

适可而止的道理驰路是懂的,她很快松开手,往前走。

他是野犬,她招惹不起,只能点到为止。

此时的驰路成了三周前的谢劲舟,走路一瘸一拐的,每走一步,右脚踝都泛疼,她咬牙往前走,尽可能让自己走得没那么狼狈。

她没转身,不知道身后的谢劲舟走得那叫一个狼狈。

一路背她上山,加重了他右腿的伤,他走路还没有驰路利索,膝盖处疼得厉害,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将伞举在驰路头顶,而自己的大半边身子都在雨中,他的衣服已被雨水浸湿。

直到把她送到门边,他才停住,把伞扔在地上,倚靠在砖墙上,仰面朝天,任由大雨将他一遍遍淋湿。

驰路进了屋,却发现谢劲舟迟迟没进来,走到门边,往外瞧,没人。

奇怪,他去了哪里?

驰路刚想转身进屋,余光瞥见一侧的谢劲舟,立刻收了脚步。

他懒散地靠在墙上,仰着头,满脸都是雨水,浑身湿透,完全是个雨人,透着无法言说的悲伤和痛楚。

他在想什么?雨天会不会加重他的郁期?

“舟哥,”驰路也走入雨中,陪他一起淋雨,拽住他的手腕,“你不是一个人,你有谢奶奶、小乔,还有……我。”

谢劲舟侧头看驰路,眼中似乎露出一抹笑意,垂眸间看到她拽着自己的那只手,沾满雨水和淤泥。

在自己的世界孤寂太久,本不想得到什么,但如果一旦从裂缝里射进来一束光,他就想得到,想拥有。

谢劲舟被雨水浸泡的那颗心脏又跳动起来,一把将驰路抱住,紧紧揽着她的肩膀。

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弯腰,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间。

驰路感到了他的异样,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抬起,将他环住,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边拍边说:“舟哥,回屋吧。回屋了,我们就不用在风暴中起舞,我们可以在避风港里漫步。”

须臾,驰路听到谢劲舟用沉磁的嗓音说:“阿驰,下次没经过我的允许,你不可以离开!”

驰路本还沉浸在安抚他的情绪里,一下子被他这句话拉回现实,这人,还真是本色不改,霸道依然。

她忽然笑了,他还能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说明没什么事了。

驰路从谢劲舟的怀里移开,牵住他的手,领他回屋。

*

屋里没有多余的拖鞋,驰路也没带,只好赤脚走入浴室。

刚迈进去一步,又收回了脚,这浴室能站人吗?

跟其他地方一样,都是水泥地,赤脚上去,岂不是会硌脚,甚至还会戳破她的脚心。

里面简陋得要命,只有一个水龙头,墙面上没有一个置物架,地上放了一个罐子,看样子是洗发水。

他过得这叫什么日子?

驰路的眉头紧紧皱着,想退出来,但现在浑身湿透,衣服湿哒哒,黏在身上格外不舒服。

澡肯定要洗,但就在这样的地方洗?

她无法忍受,可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在她想转身跟谢劲舟抱怨两句时,听到啪的两声响,有什么东西落在她身旁。

驰路低头看,是一双黑色的男士拖鞋。

这双拖鞋,刚才还在谢劲舟的脚上。

她转头,看到斜倚在墙上的谢劲舟,看到他嘴里正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看她。

他身上也湿漉漉的,衣服上的雨水还在滴落。

驰路想抱怨的话,梗在喉间,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转身进去。

澡洗得很不痛快,没有热水,只有凉水,在降了温的天气里让驰路泛起冷意。

凉水滚过被划破的手臂、腿,疼意袭来。

这点疼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她看着手臂被划出的一道道长痕,用力按压上去,疼痛加重,她没龇牙,也没皱眉,反而苦笑起来。

脑中想起的是谢劲舟脖颈的文身,是他说的那句“在风暴中起舞”。

曾经风光无限的她,如果听到这话,会不屑地说一句“管什么在风暴中起舞,姐只会在繁花簇拥中起舞”。

她被小弟小妹们拥趸时,活得张扬、自我,以为自己说的话是金科玉律,自己下的指令是圣旨。

历经风暴后的她,才体会这句话的深意。

她跟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交集,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一样的糟糕,一样的不想臣服命运。

*

驰路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了浴室,身上依然穿着谢劲舟宽松的黑色T恤、黑色短裤,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

走到沙发前,踢掉大了好几码的拖鞋,懒懒散散地窝进沙发里,双腿抬起,翘在扶手上,整一个女大佬的姿态。

洗完澡,有一种难得的惬意和舒服将她包裹,即使这惬意和舒服里夹杂着寒冷。

不过,冷点算什么,不管是冷,还是疼,都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活着。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沙发,湿了一片,她却不顾。

她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有人不想放过她。

驰路感到脑袋被人从沙发背上挪开,头发被人来回胡乱地用什么东西擦着,部分头发被撩到前面,不停擦过她的眼睛、她的脸,她不得不闭上眼。

她知道这个人不是旁人,而是谢劲舟。

想到是那个冷酷、痞帅的谢劲舟,驰路想想这一幕,觉得不可思议,也觉得荒唐。

怎么看,谢劲舟都不像会帮她擦头发的人,即使他把她当谢家人。

除了对谢奶奶、小乔,他会展现出温和的另一面,但对旁人,他喜怒不露,常常板着一张冷漠的冰山脸。

谢劲舟帮她擦头发的动作粗鲁,驰路想转头,却被他固定住脑袋,沉声说:“动什么!安分点。”

驰路索性不动了,渐渐适应了他的粗鲁,感到有什么从心间划过,温暖的,短促的,却又热烈的。

谢劲舟从她身后来到了她的身前,继续帮她擦前面的头发。

驰路微微睁眼的瞬间,被吓了一跳。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谢劲舟脱了上衣,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他裸露着上身,映在她眼前的是紧实的腰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八块腹肌,还有性感的人鱼线。

她很少看到这样的谢劲舟,即使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也很少看到他不穿上衣。

在这个小镇,驰路走哪儿都能见到光着膀子、不穿上衣的男人,他们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在意什么,就连罗子昂也这样,不过被谢劲舟说过两回后,每次在见驰路时,也都乖乖穿上上衣。

一定是湿衣服黏身上很不舒服吧。

这样想时,谢劲舟移开了手,把毛巾盖在她头发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驰路刚想拿开毛巾,脑袋却被人往后一推,重重地碰到沙发背上,听到他说:“别弄湿沙发!”

“……”

芳町镇的大佬这是给人塞了一块糖,又给人一块玻璃渣啊!

方才心头的那点温暖顿时消失无踪,驰路拿开毛巾,仰头看谢劲舟,却发现他的眸子里没有一贯的漠然,反而多了丝温柔,像错觉,却又那么真实。

谢劲舟从她手里拿过毛巾,甩到肩上,大步朝浴室走去。

驰路的视线追随着他的背影,宽肩窄腰,雾霾蓝嚣张的头发,走路懒散又带风,像极了二次元里走出来的少年,还真是够帅!

*

谢劲舟洗澡间隙,驰路想闭眼休息会儿,却听到充上电的手机发出一连串的震动声,吵得她脑壳儿发疼。

她本来不想去管,奈何震动声太多,拿过手机想调成静音。

驰路不太关心有谁会找她,来芳町镇这段时间,找自己比较多的除了安然,现在多了江迟、许婉。

自从江迟跟自己表白被拒后,依然没放弃对她发起进攻,但他的进攻是温柔的、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不适。

作为她的同桌,他知道她的一手信息,比如她有没有哪道题不会做,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会在她面对难题犯难时及时解惑,会在她没有顾得上吃饭时,给她买罐装白桃味汽水、盒饭,会在她来例假时,为她准备一杯暖暖的红糖水。

他会给她恰到好处的关心,这份关心,每次都来得那么熨帖。

他会每天晚上十点钟跟她交流作业上的一些难题,把他觉得不解的题拍照发她,两人一起讨论,妥妥的学习搭子。

如果是这样在学习上进步的关系,驰路并不排斥。

除此之外,江迟每天都会跟她说“晚安”,每次都是一样的晚安表情,是一只盖着被子的小狗狗,鼻子里冒着气泡,图片上有“晚安”两个字,很可爱。

所以,每次看到这样的晚安表情,驰路总会想到江迟。

江迟没再对她说出“喜欢”,却都在他的表现里。

而她只把这些,当成同桌情。

没有结果的事,她不愿多想,不愿自寻烦恼。

说实话,江迟作为朋友,挺好。

至于许婉,是拉着她一起上厕所、一起去吃饭、放学一起走到学校门口的关系。

她们的称呼从叫对方全名,到叫“阿驰”“婉婉”,一切都来得顺其自然。

这是驰路来芳町镇收获到的情谊,还不够浓烈,却足够温暖她。

不知在何处的老爸老妈,最亲的人,却成了最遥远的人,没有对她嘘寒问暖,没有一点关切,仿佛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是他们不再需要保持联络的那个人。

好在新的一个月,信用卡的钱又开始任她使用了。

驰路刚放到手机屏幕上的手忽然停住,上面显示有未接来电。

来自罗子昂的有三通,来自谢劲舟的居然有十三通。

谢劲舟什么时候打的?难道是自己给罗子昂打电话时他打来的?

他这人顶没耐心,居然给她打十三通电话!简直疯了!

他打电话给自己干吗?给她送帆布包?

如果是这样,干吗要给她打十三通电话?

驰路想不通,索性不想了,窝在沙发上看新信息,罗子昂发来了几条:

【宇宙无敌超级帅崽罗】:驰妹,给哥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宇宙无敌超级帅崽罗】:驰妹,怎么不理哥了?

【宇宙无敌超级帅崽罗】:驰妹,你是挂哥电话了,还是手机没电了啊?怎么打你手机打不通?

【宇宙无敌超级帅崽罗】:驰妹,你没事吧?舟爷没把你怎么样吧?要不要哥去营救你?

驰路之前笑罗子昂取的微信名过于沙雕,让他改个,他抚了把他那特立独行的白色刺猬头说:“哥主打一个帅气,只有这样的名字才符合配得上哥!”

沙雕罗子昂的关心,让驰路有些感动,他看似神经大条,但该关心人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驰路在聊天框里敲了一行字发出去。

【燕尾蝶】:我没事,你家舟爷也挺好。

他家舟爷其实不好,还差点溺水身亡,对此驰路选择了避而不谈。

是他的秘密,也是即使说出口别人也解决不了的事,倒不如不说。

驰路很快收到了罗子昂的回复。

【宇宙无敌超级帅崽罗】:驰妹,既然你去了,就好好管管舟爷吧,我怕他喝太多酒会喝死。还有,最好再安抚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郁期的舟爷可太颓了,你洒点阳光给他吧。

【燕尾蝶】:好!

聊天到此结束,驰路把手机放回去,想躺下去,却看到桌上放了一本《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有一页放着一枚叶片书签。

驰路坐起来,打开书签那一页,是扉页,看到上面写着:每当我感到迷失,我的地牢就会震动,我的锁链就会掉落。【注】

下面用黑笔写着:我的地牢震动了,我的锁链却没有掉落,我的世界,还在迷失。

字迹遒劲有力,潇洒张狂,每个字都有笔锋,锋利的,像字的主人。

驰路的心忽然痛了下,她想起自己曾在日记本上写过的一句话:我见过无数的日出和日落,但还是最喜欢墓碑,因为它最接近我的灵魂,因为最终它会是我的归处。

那时的她,精神出走,迷失在日日夜夜中。

他一定有过跟自己差不多的至暗时光。

驰路在这行字下面写了几句话,而后,把书放回原位,躺到沙发上闭目休息。

大概是太累了,这一闭眼就昏睡过去,正睡得香甜时,却被手机铃声弄醒,是谢劲舟的手机响了。

驰路没动,连眼睛都没睁开,只静静地听着谢劲舟说话,话很少,语气也不耐。

谢劲舟站在客厅,驰路能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是女声,还挺熟悉。

电话内容涉及到室内设计,谢劲舟前面一直在毫不客气地拒绝对方,但最后在女生的软磨硬泡下,说了声“好”,挂断电话。

这时,驰路终于睁眼,看到谢劲舟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着什么。

她大概听明白了,女生想要加他的微信,最终他同意了。

驰路看着穿着黑色背心的谢劲舟,他身上透着一股张扬不羁的狠劲儿,哪怕是在这个简陋黯淡的小屋里,也盖不住他独一无二的气场。

他是不管放在芳町镇,还是放在大都市,都会吸引无数女生为之折腰的少年。

他的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谁都想跟他靠近,哪怕知道他对爱情并不认真。

驰路知道谢劲舟就是这样的人,可为什么听到他同意加对方微信时,心底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生生的疼。

其实,他加哪个女生,跟她有什么关系?但她为什么会在意?

驰路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情绪被他牵着。

驰路坐了起来,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深深吸了口,吐出一个眼圈,隔着烟雾看谢劲舟:“舟哥,又来桃花啦!”

狐狸眼勾着,语气里含着几分嘲讽。

刚余夏给他打电话,说给他再介绍一个室内设计的单子,比上次的要大,不过前提是,他得加她的微信,他得跟她重归于好。

谢劲舟对情爱之事本就淡薄,余夏更是他不再放在心上的人。

翻篇了就是翻篇了,他不会再想,更不会挂念。

余夏提出的交换条件显然超过他的接受范围,他不可能为了钱跟她重归于好。

然而余夏似乎早知道他会不接受,再次提出交换条件,只需要加她的微信。

这简单,不就是加个微信吗,加完,让她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再删掉就好了。

谢劲舟加上余夏,但她并没有立刻给他发对方的手机号,他只好先把她放在自己的微信列表里。

谢劲舟听到驰路这样说,眸子慢悠悠地转过去。

外面的雨停了,天黑了,屋里亮着一盏小灯,只有灯泡的那种,散发出昏黄的光。

谢劲舟斜倚在门边,半边身子在光里,半边身子在阴影里,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但驰路看出了他眼眸里的沉郁。

谢劲舟没说话,而是朝她走过去,站在她身前,把手机扔到沙发上,从她嘴里抽出烟,兀自抽起来,每抽一口都朝她脸上吐一个烟圈。

青灰色的烟雾在两人周身萦绕,这个浑蛋,又来这招!是要呛死自己吗?

驰路想从谢劲舟嘴里夺过烟,他却一躲,眯眼看她,捏住她巴掌大的脸:“阿驰,你就这么在意老子的桃花开不开?你对我没半点意思,连狗都不信!”

他离她很近,烟雾喷洒在她的脸上,混着他的呼吸,灼热的,齐齐冲进她的所有感官。

再多的静谧、安宁,如鱼坠海,腾起阵阵浪花,搅浑了海水,搅得她的心一片混沌。

嚣张、霸道的少年,在某个瞬间,是朝天打响的一枚子弹,冲破暗夜的外壳,弹奏盛夏的篇章,激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注】来自:詹姆斯·鲍德温

写小蝴蝶的日记——《小蝴蝶的盛夏》时,都快哭了,心疼舟爷,他也曾破碎过,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即使破碎也想在风暴中起舞的信念,他一直都没放弃这个世界,更没有放弃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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