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蝴蝶生病了

「谣言有多可怕,我知道。

小蝴蝶,你别怕。

你还有我。」

——《引路星》

驰路等到了她的救世主的归来!

不过一周没见,谢劲舟发现驰路像变了个人,那双原本充满光的狐狸眼已然失去了所有光彩,暗沉、颓丧。

上课时不再看黑板,听课时心不在焉,她一直趴在桌上,像是睡着,却又不像睡着,不停换着睡姿。

他用手指戳她的后背,她置若罔闻,好似已沉沉入睡。

课间时时不时有围观她的、议论她的,他一个凌厉的眼锋便能将他们赶走。

谢劲舟看到了校园贴吧里众人对她的议论和诋毁,鲜少能看到维护她的,还是他那帮兄弟刷的。

年级学霸乖乖女,一夜间成了杀人犯。

舆论来势凶猛,可以将当事人压垮。

谢劲舟经历过网络霸凌,知道看不见的言语其实就是一把把利刃,每句话都会精准地戳到你的心上。

你会愤怒、会彷徨无措、会情绪低落、会想跟这个世界脱离。

你是一座被众人践踏尊严的孤岛。

他不是她的救世主吗?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为什么对自己只字不提?

谢劲舟有点气,跟驰路较着劲儿,一天没跟驰路说话,他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主动找自己。

他的蝴蝶沉默不已,一天都把他视如空气,就算他走到她面前,她也好像没看见。

驰路一天都在咳嗽,看起来蔫蔫的,像感冒了。

她什么时候感冒的?吃药了吗?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艹,怎么全是对她的在意!

要命!

谢劲舟课听得零零散散,贪吃蛇游戏玩得断断续续,就连打篮球都打得心不在焉。

罗子昂全都看在眼里,撞一撞他的胳膊,跟他说:“舟哥,干吗呢你?想跟驰妹说话就说啊,端着有劲吗?”

谢劲舟偏一身反骨,谁让驰路不理自己。

但这股劲儿还没到放学就绷断了。

上晚自习时,外面下起了雨,斜斜地飘进阳台,打湿了地面。

有的雨水被风透过未关的窗户,刮到了驰路的桌上,课本渐渐湿了,她却视若无睹。

江迟探身过去关了窗,拿纸细细地帮她擦课本上的水珠,轻声问她吃药了没。

谢劲舟本在跟网吧老板黑子哥请假,刚敲了几个字,却看到了江迟为驰路做的,立马不敲字了,目光全在两人身上,眼眸越来越沉。

他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扳过驰路的肩膀,看到她泛红的脸颊,看起来在发烧。

谢劲舟抬手朝她额头上一摸,烫意顿时袭上他的指间。

他的心忽然一滞,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极不舒服。

“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谢劲舟沉眸,冷声说。

“要你管!”驰路被烧得晕晕乎乎,面对谢劲舟质问的口吻,来了气,一下挡掉他的手,转过身去。

谢劲舟干脆站起来,走到江迟身边,简单明了地说了句:“让开。”

江迟犹豫了几秒,站起来,让到了一边。

其他正在埋头刷题、写作业的同学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朝这边侧目,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谢劲舟一把拉起驰路,帮她拉上敞开的薄棉服外套,边拉边皱眉。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她不感冒谁感冒!

他把她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几乎盖住她的半张脸。

这还不够。

谢劲舟利落地脱下自己的羽绒冲锋衣,刚要帮她穿上,只见她终于抬眼看他,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黯然如角落里失去生机的植物。

“谢劲舟,你干吗!”驰路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看他,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狭长,带着一丝冷冽,又似乎暗含着一丝温柔,像寒冬腊月里天边悬着的一枚小小弯月。

她那颗已经沉入深渊的心,瞬间忽然像看到了一束光,这光可以引着她往前走,走出深渊。

她期待她的救世主很久了。

期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他今天来学校了,为什么不跟她说话?为什么不问问她,她怎么了。

她期待中的画面,一幅都没出现。

是他知道她的事了,信以为真,厌恶她了?不想理她了?

呵,这人世总是这样,你荣耀加身时,有人能捧你上天;但你跌入谷底时,也有人能踩你入深渊。

他不过跟旁人一样罢了,他没有错。

错的只是自己。

照片是真的,结论是假的。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大众相信自己看到的,也愿意从众。不合群的言论,只会遭来攻击和嘲讽。

舆论每天都如纸片般纷纷扬扬地洒开,似乎全校的人都知道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了,似乎她就是该千刀万剐的罪人。

语言是一把把看不见的刀子,揭开她的隐秘过往,每日每夜都剜着她的心。

她多希望,她的救世主可以关心关心她,可以给她一个拥抱,但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要做什么?

又是帮自己拉拉链,又是脱衣服给她,是怕她着凉?

思及此,心头滚过一丝暖意。

眼前的人,用行动在关心她,但眼神里没看出丝毫。

这迟来的关心,算什么?

是被江迟激到了,所以才宣誓主权?

如果是这样,谢大佬真是幼稚得可笑!

她不要这样的关心!

驰路重新坐下来,正想翻开数学练习册看看错题,却没想到自己的胳膊再次被人拽住,力道挺大,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帮她穿上冲锋衣,拉上拉链,拽着她往外走。

谢劲舟的动作一气呵成,像提前排练过。

驰路见他要拽着自己走出教室,身体往后退,他却一把将她拉出教室,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转头对她说:“驰路,你是想让自己死在这里吗?”

话说得格外刻薄,不留一点情面。

但他好像没说错,再烧下去,她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一出教室,冷雨斜斜地飘进来,尽数往她身上砸,她正想用手挡,谢劲舟却挡在了她的右侧,帮她隔开了所有风雨。

一路沿着过道走,驰路能看到自己班的同学、别班的同学,纷纷探出脑袋,围观他们。

她听到了议论声,有的说,谢大佬这么拽杀人犯是不是要跟她谈分手;有的说,谢大佬怎么可能跟她谈分手,衣服都给她穿上了,这是要跟她风雨同舟……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驰路原本对这些议论声听麻木了,也就不去听了。但这次不同的是,多了谢劲舟,他们说的每一句,她都去听了,听得五味杂陈。

他们走到楼梯口,刚想往下走,余光中看到迎面走来了一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人,见他们要往下走,急忙叫住:“你们要去哪儿?”

驰路一转头,见是班主任老马,立刻停下脚步,跟老马打招呼:“班主任好。”

老马的视线落在了他们牵着的手上,之前听其他科任老师说,他们好像在谈恋爱,他本不信,但现在呢?

驰路穿着谢劲舟的外套,还被他牵着手。

他们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你们在谈恋爱?”老马用一种质疑又肯定的语气问。

“班主任,我们没有谈恋爱。驰路发烧了,我带她回家吃药。”谢劲舟面不改色地解释。

“哦~”老马拖长音调说。

这天驰路病恹恹的,老马都看在眼里,还让她要是很不舒服的话,可以请假回家,她却撑了一天。

此刻的驰路看起来状态更不好了,面色泛红,连眼睛都像被烧红了。

老马不疑有他,跟谢劲舟说:“你回去了就不用来上晚自习了,回去好好照顾驰路啊!”

“好!”干脆利落的一个字,如同滚珠般,落在议论声夹着雨声的空气里,也落在了驰路的心上。

*

“那不是杀人犯吗?”

“是啊,谢大佬怎么跟这样的人谈恋爱!”

“看,你赌输了吧,谢大佬没跟杀人犯分手!”

“谢大佬怎么到这现在还不明白,杀人犯就是杀人犯,一辈子都是!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早晚都是祸害。”

“这样的人,早该下地狱!还转来我们学校,真希望她能早点滚蛋!”

谢劲舟拉着驰路的手,一路走到楼下。

他撑伞间隙,驰路听到了旁边教室里传出来的议论声。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到底是谁在说这些恶毒的话,目光一直盯着谢劲舟。

她想看看,他对这些话会有什么反应,他面色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谢劲舟把伞撑开,撑在她的头顶,拉她走入风雨中。

雨水越下越大,雨滴如珠子般啪啪地砸落在地,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汪水。

这汪水中,驰路看到了他们并肩走在伞下的倒影,水花一次次将他们的倒影打散。

他揽住她的肩头,他们靠得那么近,仿若两株相依的藤蔓。

她听到头顶传来沉磁的声音:“阿驰,别怕。你要是下地狱,老子陪你一起!”

*

潇潇冷雨中,谢劲舟一直牵着驰路的手。

她那冰凉的掌心,一点点被他焐热。

她的脑袋被烧得有些迷糊,眼睛也有些难受。她看着他只穿着黑色毛衣的侧影,看到雨水往他身上飘,哑声说:“舟哥,你把衣服穿回去吧。”

谢劲舟没说话。

驰路以为自己声音小,他没听到,又说了遍。

这次,谢劲舟才转头看她:“如果不想病死,给我好好穿着。”

算了,就这样吧。

她现在还不想死。

她在无依无靠的深渊里,找到了一点着落。

……

两人走到车棚时,驰路发现谢劲舟左肩头已经完全被雨水打湿,黑色毛衣的颜色在暗夜中显得更加深浓,他左侧的头发也湿了一片。

谢劲舟把驰路推到车棚里,兀自收了伞,放到摩托车的后备箱里。

他走到驰路身前,帮她取下眼镜,又帮她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拉好抽绳,系上。

驰路一张巴掌小的精致面庞便全被收拢在帽子里,露出一双泛红又可怜的狐狸眼。

她没了往日的妩媚,恹恹的,像一只需要被照顾的小猫。

谢劲舟摸了下她的额头,还是那般滚烫,眼神肉眼可见地一沉。

得快点回去,让她吃药。

谢劲舟帮她戴头盔,刚要把护目镜放下,却被驰路挡住。

“舟哥,你要淋雨回去?”驰路的声音哑哑的,透过雨声传到谢劲舟耳边。

“要不然呢?”谢劲舟把护目镜放下,自己也戴上头盔,跨上去,见驰路没动静,拍了拍后座,她还是没动。

谢劲舟没了耐心,干脆一把揽起驰路的腰将她抱坐在后面。

驰路打开护目镜,又打开谢劲舟的,看着他说:“舟哥,你开慢点,我来打伞。”

“能开多慢,你打伞影响我的视线,不方便。”谢劲舟不得不解释,“一会儿就到家了,老子淋这点雨不会死!”

一路上,雨声啪啪地砸在头盔上,驰路紧紧环着谢劲舟的腰,贴着他的后背,希望这样能给他一点温暖。

到栾花巷32号时,因冲锋衣防水,驰路的上身并没打湿,谢劲舟却成了行走的滴水器,从头到脚被淋得湿透。

驰路看着这样的他,心里不是滋味,让他先去洗个热水澡。

谢劲舟却让她先去洗,她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洗得快。

等谢劲舟进卫生间时,里面布满氤氲的热气,弥漫玫瑰的香气,还混着属于她的气息。

他喜欢这样的时刻,跟她共用一个空间,被属于她的气息包裹,仿佛找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安心。

谢劲舟很快洗完澡,胡乱擦了几下头发,便去敲驰路房间的门,敲了几下都没人应,他才轻轻地打开门。

透过一丝门缝,谢劲舟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驰路,正睁着眼,撞上他的视线。

她躺在那儿,娇弱得像不堪一折的花枝。

谢劲舟望向床头柜,看到水杯里的水没少一点,药片还在桌上,立刻打开门,随手关上,走到床边,俯身看驰路,皱眉问:“没吃药?”

“舟哥,”驰路轻声叫他,“喂我。”

她看他的眼神,像个急需被人照顾的小孩。

谢大佬来学校,先是没理小蝴蝶,后来又理了,这儿的感情拉扯,改文的时候,看得还是很带劲啊。

这次要换谢大佬救赎小蝴蝶啦!

谢大佬把自己的防水冲锋衣脱给小蝴蝶穿、自己却淋雨,这段写得时候好爱,他太宠小蝴蝶了,有木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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