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奶奶喝茶吃糕，不为所动。

这和李暮里预想的不一样，他不明白老人家那一脸不当回事的神情是为什么？

“奶奶，进入休眠舱，你的病就有救了！”

“奶奶没病。”

“奶奶，那可是癌症，怎么能不当回事？”

“奶奶没病，有病的是这个世界，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人活在自然，要接受自然审判的结果。”

“奶奶，我们有钱了，可以换来时间，改变自然审判的结果！”

“那之后呢，你继续到处打工，去赌场碰运气，大半生为了我这半条命拼死拼活？”

李奶奶盯着李暮里的眼睛，李暮里回想这二十多年自己拼命攒钱挣钱就是想和死神争一条命，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奶奶走了，他在这偌大的世界真的就孤苦无依。

“李暮里，我告诉你多少次了，那里不是乐园，不要迷失！”奶奶的话和红皇后的警告重叠，李暮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牌桌上，002号坐在他面前，耳鸣声重复响起，冷汗一下子沁出了皮肤。

“奶奶，我知道错了。可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会后悔一辈子。奶奶，我不想您离开我。”

李奶奶抵触进入系统，不禁让李暮里心头酸涩，不能理解。

李奶奶用粗糙的手为李暮里抚走眼睫上的泪花：“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守护你。”

李暮里把脸埋在这位温柔的老人掌心中，像回到小时候那样：“奶奶，不要骗我啊。”

“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

晚间，李奶奶把李暮里带回来的饭盒打开，看到里面的半斤酱牛肉和八两米饭，有些无奈。

饭盒加热过后飘出肉香，惹得一些孩子循着味道趴到了窗前。

“奶奶，今天吃肉了？”

“是啊，给你们几个小家伙尝尝。”

“谢谢奶奶！”

李奶奶隔着窗户分了几片肉给小家伙们，孩子们把那片肉捧在手里，像珍爱的玩具，舍不得碰一下。

“小贼！你们在干什么？”

李暮里以为奶奶又犯糊涂，把肉忘放在窗边了。

他上前打掉了一个小孩手里的肉，吓得孩子们缩在墙边。

“不，不是我们偷的……是奶奶给的。”被打掉肉的孩子害怕地不敢看李暮里，望着地上那块肉咽口水又不敢去捡。

“奶奶？”

李暮里一转头果然看到窗户后面站着李奶奶，老太太脸黑得赛过包公。

李暮里心下大吓，完蛋了。

李暮里看着奶奶重新给孩子们分了肉，半斤酱牛肉只剩下几片，不由得心疼。

“你给我坐下！”

李暮里坐到饭桌前，那几片肉全在自己的碗里，李奶奶碗里只有白饭和榨菜丝。

李奶奶小口小口嚼着，李暮里见状把碗里的肉片往奶奶碗里夹。

“李暮里，你从小就抠抠搜搜，长大了还是改不了，咱们家很缺你那点钱吗？”

李暮里惊愕，他们家不缺钱吗？

李奶奶用腕表当着他的面从账户了划了一百万到李暮里账户，李暮里看着腕表投射出的300w余额账户傻了眼。

什么时候？

还是一直？

“奶奶你……”

李暮里正震惊得不知怎么开口，突然有孩子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几个孩子的家长拿着一些新鲜果子登门拜访，他们都是在地面上从事农产品生产的大户。

“房东太太，您孙子今天回来了，倒是不常见呢。”

“小哥哥真好看。”一个穿干净裙子的小女孩递了一颗杏子给李暮里，她不是和那群孩子一起的。

房东太太？奶奶？

“那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李暮里挡在门前。

“是我叫他们来的，正好你也认识认识。”

李奶奶站起身来迎接，李暮里往旁边让了让，那几个农户眼神在李奶奶和李暮里之间来回，全都是欲言又止。

“太太，我们都知道您的病，今天既然孩子提了，我们不免也要劝上一劝。早点「冬眠」为好。”李奶奶请他们坐下，李暮里呆愣地听着他们讨论土地租金，旱涝保收，农药设备之类的。

无意间，李暮里才知道，这一整个集装箱堆区都是李奶奶的个人财产！所有住户都是李奶奶的房客！

怪不得，怪不得他能长期住校，住校的条件要比住集装箱好的多，A大里的大部分学生都还在和家人挤在集装箱里，每天坐大巴上学。

他一直以为，李奶奶费了很大劲给他提供这样的生活，无比珍惜，休息日和节假日也不敢回家，尽量兼职打工。仔细一想，奶奶从来没有瞒过自己，是他对家里不太了解。

“既然这样，那我就退居养病，从今天起，L区集装箱堆区的新主人将变成我的孙子，李暮里。”

“什么！”

“太太，他还是个孩子！”

李奶奶自顾自从腕表投射出让渡合同，喊李暮里过来签字。

“奶奶，你怎么没告诉我？”

“整天不着家，我哪有机会，快点签，听奶奶的。”

李暮里装作镇定，左手扶着右手把名字签在电子屏上。

「合同已签订，将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同步到系统，租金收取账户即将变更。」

「已上传，已发布公告，租金即将到账，请L区业主注意查收。」

“我这孙子，从小到大都抠搜，可没有我那么好说话。”李奶奶带着一点怒气说完就背着手，摇起蒲扇出门遛弯了。孩子们相继跟了出去要听李奶奶讲故事。

房间里只剩下那些租户和李暮里这个上任不到十分钟的新业主。他们之间升起一股诡异的气氛，双方都在观望。

李暮里略一思索，忽然笑道：“我一直都想和各位谈谈涨租金的事情。”

“太太说过不会涨租金的，今年的粮食收成又不好。”

“打住！”李暮里也看得出来这群人欺负老太太，软磨硬泡应该不是第一回。

“我奶奶年纪大了耳根子软，我不一样，我也不是从你们那个时代过来的，对于农产品也并没有什么概念。

我这个人，只认钱，一切都是钱。”那几个大户看到李暮里这么强硬，感慨他还年轻，不能这么做生意的。

李暮里也不退让，奶奶的性子他了解，绝对和其他堆区的业主强收暴敛不一样，否则哪能容他们坐在这里讲条件。柿子专找软的捏，到哪里都是一样。

李暮里可不能浪费奶奶为自己铺的路，这红脸白脸今天非得唱全了。

李暮里和租户探讨了半天，大致把这几个人的情况摸得差不多才松口维持原来的房租。

第二天这几家又忙不迭地送了些农产品来交好。李奶奶更是不等李暮里开口提，自己主动搬进条件更优渥的养老院。

“从今以后，你就要独立面对这个变化的世界了，这会放大你身上的某些特性，无法预料是好是坏，万事小心。”李暮里把老人家抱在怀里很久很久才松开。

“奶奶，别丢下我。”

李奶奶轻拍他的背：“要经常来看奶奶啊”。李奶奶轻轻嘱咐了一句，转身上了去疗养院的车。

几架无人机在L堆区上空来回游荡，李暮里抬头，感慨李时珍真是头铁，连监督堡垒运作的无人机也能弄到。虽然是淘汰下来的，但毕竟是X特区的产物，代表全球最高科技水平。程序说改就改，李暮里认识的人里也只有李时珍能办到了。

大巴也停在了站牌，李暮里目送奶奶离开也踏上了返校的行程。

……

“黑鬼，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借钱？”

克拉克被预判了。

“行啊。”

“真的？”

还真的假的，李暮里平时抠过劲了，现在有钱不知道该怎么花，账户里的余额让他感觉背了个炸弹。

李暮里走动的地方多，什么地界上谁说话算数，他都有数。

克拉克在李暮里这里是个用的上且信得过的人。

“你是警察，该备什么东西你比我知道，一次性出借50w，如果你身边有什么靠得住的朋友需要也可以一道打欠条。”

克拉克差点被这天大的馅饼砸晕，“你不对劲，黑鬼，这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李暮里用腕表在克拉克面前投射出一桌牌，李暮里一挥手，牌面均匀地铺开：“选择一张，与我签订雇佣合同，选择的牌面越大，需要付出的代价更高，相对应的工资也越高。你的还款会直接和任务佣金相抵，选择10以上的牌面，借款免息。”

克拉克犹豫地看着牌，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黑鬼，黑鬼像是早有准备，就等着他来。

“

新法规定，放贷必须在局里抵押财产，你一个学生，不怕违法吗？”

“L集装箱堆区是我的不动产，公共安全管理监督局可以随时查抄，前提是我确实违法的情况下。”

克拉克此时的沉默不语是在等自己的心情平复，他真想揪着黑鬼的领子给他打一顿，“你小子原来是个二世祖！天天在红皇后副本管我一个平民借钱，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李暮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短短两天他也经历了很多。从一个月舍不得吃一块肉到现在看着余额里的500w不知道怎么花，他也在努力适应。

新法规定堆区新任业主上任，堆区租户需要预支付一个月房租，谁能想到一个堆区一个月的纯收入会有200w呢。

“你小子，好样的，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克拉克抽了一张K牌看了看条款，确定签订之后自己的虚拟皮肤胸前被打上黑桃K的烙印。

“但愿我在你小子手里能留下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