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梁海山被安息铲带回神圣之地,没有像明棠和柴霄那样在死神镰下意识离散。如果梁海山没有当场手刃柴霄,直接告诉林秋深,让教院处理。白泽会让他走得体面。
李暮里回想梁海山在隐藏领主星听到钟声跑那么快,说来不及,他早知道自己有一劫。
梁海山原本在神圣之地闭门不出,听到白泽的消息后主动出门,估计也在等自己的死期。白泽苏醒后戾气深重,梁海山没忍住被虐杀的恐惧挣扎了。
已经准备好死亡,但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地求生。安息铲大抵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李暮里不禁好奇,白泽是什么项目的实验体,他身上那股时隐时现的黑红色气息是什么力量,同为明离的项目实验体,他们会不会有相似之处?
“黑鬼,那边在招聘。”
玩家们围在一起看告示板,乐园之外的星光工厂招聘,免费提供住宿和餐食。
游戏要进行一周,玩家优先考虑获取进食权限。
全息招聘海报贴在乐园公示栏,李暮里扫完公示栏上的信息得知今天是星期一。
“神在星期一创造光明,世界是乐园。”
黑白双神的副本节奏松弛,挂着【儿童文学】标签,色彩缤纷,灿烂梦幻。没有寒冷的雪原,没有末日氛围的危机压迫感,没有精神污染变异的生物,到目前为止没有死亡事件。
不用逃跑,尽情享乐,旋转木马在歌唱,铁索秋千在嬉笑,魁地奇比赛正开场,追球手骑着扫把被金色飞贼戏耍。
玩家尽情消费,这里可以花自己的积蓄,就当在死之前的最后狂欢派对。
如果没有进食权限的硬性限制没有必要出乐园工作。
乐园里的美味食物都没有饱腹作用,人越吃越饿。不擅长游戏的系统用户拿着招聘海报坐上蒸汽火车前往星光工厂。
“游戏通关条件是战胜头目,这里太平常了,都是小怪。”魏含买两瓶天堂牌可乐,副本货币是星光币,和金币的兑换比例是1:100,“两瓶可乐要200金币,系统里只要20,天堂的物价真高。”
天堂就是一个很大的游乐园,无聊。
两个人喝着天堂牌可乐在游乐园里查看,喝变小药水进来的玩家都在游乐园里。
“小心,要下牡蛎壳了!注意避让!”
乐园广播大喇叭在各区通知,售票员关上窗口,从后门离开岗位躲进黄油餐厅。工作人员都往黄油餐厅跑,玩家们跟着挤进餐厅。
柜台后的粉色胖老鼠在勾毛线,让他们买了商品才能坐下。
“小混蛋们买过东西才能坐下!”
嶙峋的牡蛎壳从天而降,单个牡蛎壳有双胞胎婴儿推车那么大。牡蛎壳像暴雨一样越下越大,越下越多,玩家捂着帽子抱头鼠窜。
“两杯红茶。”李暮里挤到柜台前。
“加糖和奶盖吗?”粉老鼠抬头看他。
“加糖就好”,李暮里单纯好奇加糖红茶的味道。
“好多年没人这么喝了”,粉老鼠把订单小票递到窗口,窗后递出来两杯黑乎乎的东西。
粉老鼠把毛线团扔进窗口大叫,“你这只精神失常的疯兔子把糖煎焦了!混蛋,只要红茶和方糖,混蛋,快给我做新的!”
粉老鼠咆哮时露出发黄的门牙,窗口里的疯兔子端出来两杯泡着毛线的加糖红茶。粉老鼠把茶水里的线团用剪刀剪开,织衣针把线头挑到杯口边缘,两杯加糖红茶开出毛线花。
李暮里不确定自己喝的是正宗加糖红茶,茶里有股旧毛衣味。
魏含一边喝一边从嘴里扯出毛线:“喜欢这个味道的人真奇怪。”
“我见过你,”李暮里突然对粉老鼠说。
“当然,我就在你面前。”粉老鼠继续织毛衣。
“还有里面的灰色三月兔,他总是往甜品里加奇怪的东西,还总忘记正确的烘焙步骤。”
“这里的员工都知道。”粉老鼠不以为意。
李暮里点点头不再说了,他真的见过。在第一站副本里,第一次见明棠的碟形基地沙发上有几个碎布片缝成的丑娃娃。
“来一盒红苹果香烟。”
粉老鼠伸手在旁边的柜台里摸索,摸到最后一盒落灰的香烟,“你也很久没来了,白雪。”
魏含和李暮里心中同时浮现某位经典乐园公主形象,转头望去却是一只牙尖嘴利的十字狐。
十字狐白雪从印有红苹果标志的烟盒里抽出香烟,粉老鼠喊窗口后的三月兔给火。
窗后的疯兔子给出一勺正在燃烧的肉块,粉老鼠用那勺肉炭给白雪点烟。
白雪抽了一口,尖吻中吐出一阵苹果味的雾气。十字狐金灿灿的竖瞳在狭长的眼眶里转动,看向旁边的金丝猴和布丁兔。
狩猎者的眼神。
“看,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扣出来”,金丝猴暴躁地从嘴里扯出毛毛虫似的线头。
十字狐默不作声抽烟,竖瞳下移一分瞬间变成圆形,“后妈,让疯兔子把他宰了,他看起来真好吃。”
粉老鼠不让他吃乐园的客人。
“那就把他弄出去吃”,白雪叼着烟,右爪抓住李暮里耳朵。
粉老鼠的织衣针刺穿白雪的手掌,李暮里抽身躲到一旁继续喝茶。耳朵不能长太长,可怕。
“后妈。”
痛楚穿透手掌,伴随着奇妙的快感。
“后妈不好当”,粉老鼠抽出织衣针缩回趴在柜台上的肥身子,抽出印花纸巾擦拭柜台上的鲜红与咸腥。
白雪摁住掌心的小洞,从手背挤出痛楚与快感,陶醉禁忌的享受。不值一提的程度,远不及黄油餐厅外乱砸的牡蛎壳。
白雪摸走那盒苹果烟,打开大门,边抽边摇起尾巴。
“他被砸烂了。”魏含看得入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全然忘记吐线头。
“他被公主夺走初吻后就烂了。”粉老鼠拿出威士忌酒瓶给自己倒一杯,压下牵牛花胶片机的磁针播放爵士乐。
魏含试图运转自己的脑子,末了扭头问李暮里,“什么意思?”
“他坠入爱河了。”
这年头,谁重感情谁就得变成烂人,物理意义上稀巴烂的人。好听点叫,粉身碎骨。
“找碎儿,爱河里有鲨鱼啊?”
“鲨鱼在海里。”
“哦,他掉进海里了。”魏含后知后觉,哥们被公主渣了啊!
“不就是失恋,他把自己弄碎有什么用?”
“爱和痛是同一种产品,都是受伤后才能认清的东西”,粉老鼠拿起毛线活,“有时候,它们被当成彼此的替代品,慰藉人们的生活。”
魏含若有所思,思考一阵感觉胃不太舒服。
牡蛎壳下了半小时停歇,乐园工作人员争先恐后抢占牡蛎壳,从壳里刮点残沫抹到舌尖,各式各样的动物脸上露出陶醉和餮足。
“兔子不是吃素吗?”
小丑撅着屁股埋头舔,几个小孩朝他的屁股踹一脚跑开,小丑扑进牡蛎壳变成低矮的不倒翁,像一只在自己的壳里滑倒的四脚朝天乌龟,好不容易翻过身才将牡蛎壳放弃。
“看起来是杂食。天堂应该平等吧,每种动物的饮食都荤素搭配”。魏含听他这话觉得有道理。
不仅乐园的工作人员,玩家们也陷入这场翻找碎肉的狂潮。
李暮里抬头望,天要黑了。天是一块一块黑的,这边黑一块那边黑一块,渐渐全黑了。
乐园亮起灯,天上没星星。
工作人员将牡蛎壳连同被砸扁的碎肉一起扔到门口垃圾堆。
白泽推门进入黄油餐厅走到柜台点一份「长眠不醒」。
一份意式浓缩,倒入满大街可见的威士忌,咖啡使一切加速,酒精使一切减缓。味道像是治疗**与孤独的偏方。
粉老鼠分一杯自己的威士忌倒进白泽的酒杯,“长眠不醒太寂寞,你的状态像一杯嗨棒,也许该庆祝你终于得到一杯皮尔森啤酒。”
白泽喝一口长眠不醒,“文豪后妈,东西是您给我,还是我自己取?”
“你知道的,他肯定把那东西放在她最不擅长的战场”,粉老鼠连续拍几次餐铃。
白泽推开厨房小门,习惯性先侧头躲,一团紫色的汤掠过头顶糊到门上。灰色炸毛三月兔一只耳朵竖起,一只耳朵折下,举起汤勺企图把显示器砸进冒泡的汤锅。
“好吃!好吃!”
汤勺砸在显示器边框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显示器掰开是肥甜的动物奶油和红绿脆皮巧克力,一定要配上蓝腿巧克力蛋糕,李子和蛋奶糕太安全,不够吃不够吃!”
“半人马,狡猾的杰克!偷吃就会过敏”,三月兔的眼珠如同两颗蜜蜡,眼珠表层包着浑浊的浆,“你遇到皮尔森啤酒了,我们之间只剩一杯螺丝锥子。再见,说一声再见就死去一点点,再见,再见再见再见……”
“啊哈!起子是伏加特,锥子是金酒!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白泽,我记住了”,疯三月兔两只耳朵竖起来,那只竖起来的耳朵仿佛记忆闸的开关,拉起它一切回忆卸闸而出。
他认出来人,蹦到厨台抱着汤勺含羞带怯地靠近,“老师,公主太久不来了,我记不住了。”
白泽望着小心翼翼挪动的小兔子,“以后也不会来了。”
疯三月兔咆哮,“不!我记起来了!”
“不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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