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表情理应包含许多深意。
岑蝶不想细究,给自己徒增烦恼。
干脆站在段沉旁边,朝顾庭山坦然一笑,算作招呼。
“晚上好。”
段沉没说话,也跟着看了他一眼。
在段沉颇有深意的目光中,顾庭山当即反应过来,收敛起惊讶神色,恢复一贯那种纨绔不羁模样。
他走到岑蝶旁边,手肘搭在她肩上,很是自来熟。
“小蝴蝶,晚上好哦~”
岑蝶只觉得单边肩膀一重。尚未来得及应答,另一边,段沉已然伸出手,轻飘飘地将顾庭山的手肘从她肩上抚开。
他开口:“好好说话。”
顾庭山“嘁”了声,“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最宝贝你家的小蝴蝶了。别人碰都不能碰,是吧?”
岑蝶:“……”
虽然明知道只是调侃,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更多的,当然是窃喜。
她抿起唇,脸颊隐隐透出一抹微红。
段沉不接茬,侧过脸,看向岑蝶,淡声嘱咐道:“你先跟顾庭山上楼去。”
“啊,那你呢?”
岑蝶不明所以。
“我去跟其他朋友打个招呼。你路上没怎么吃东西吧?顾庭山会让人给你送上去。也可以换身衣服,先休息一下。……没事的。”
说完,段沉轻轻拍了下岑蝶脑袋。
动作透着微妙亲昵感。
只一下,便抚平了岑蝶满心的惶然无措。
她乖乖点头,再回望了段沉一眼,随着顾庭山离开。
……
初初无法发现,但往深了走,才能发现小院设计有些繁复。
顾庭山带着岑蝶七弯八绕好半天。
终于,面前出现一道雕花木门。
楼梯就在门内。
顾庭山推开木门,回过头,朝着岑蝶璀然一笑,“来吧小蝴蝶,从这边走。”
“谢谢。”
楼梯也是木质,踩上去会有微弱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仿佛只要踏上去,就能穿越到某个旧日时空里。
一路上,岑蝶都在疑心,里面房间会是什么样,会不会也像古装剧里那样,有雕花大床、屏风、珠帘,还有那种枣红色圆木桌之类。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
客房装修和普通房间大差不差,只是稍作中式一些,总体还是偏现代风格。
此刻,她的行李箱和包都已经被放在墙边,十分整齐妥帖。
顾庭山领路任务完成,拍拍手,笑说:“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送吃的上来。这里厨师水平还不错,别处都吃不到……小蝴蝶没什么忌口吧?”
岑蝶摇头,“没有的。”
“那就好。”
按理来说,这句话之后,就该是道别词。毕竟,顾庭山一个大男人,待在岑蝶房间里,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方便。
但顾庭山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他兀自踱步半圈,竟然在房间里找了把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岑蝶:“……”
顾庭山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一言道出岑蝶心里话,“小蝴蝶是不是在想,我该走了?”
“……”
“哎呀,别急着赶人嘛,咱们都好久没见了,还不兴我想和你聊聊天呀。你别着急,段沉在底下寒暄都得好一会儿,没那么快能闲下来陪你玩的啦。”
岑蝶被戳破心思。
但因为段沉不在,倒也不尴尬。
她干脆也在床边缘坐下,同顾庭山面对面,“那你想聊什么呢?”
顾庭山眯了眯眼,注视她时,目光如炬。
语气还是轻佻,“小蝴蝶是不是要开学了?”
“嗯,明天后天报道。”
“挺好。”
而后,再没其他话可说。
顾庭山本意并非闲聊。
有些话,也不方便直接问当事人。
他只是借口细细打量着岑蝶,一错也不错眼,仿佛妄图在她身上发现一些特别之处。
但左瞧右瞧,依旧未果。
顾庭山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读不懂自己这个发小了。
不多时,外头响起叩门声。
侍者端着托盘走进来,默不作声地将几碟小菜、并一碗鸡汤馄饨放到桌上。
顾庭山起身,朝岑蝶点点头,“你先吃饭吧。段沉应该会一直在一楼。”
岑蝶再次低声道谢。
顾庭山:“不必道谢,我也是看了段少爷的面子。小蝴蝶,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段沉第一个带到这里来的女人。”
闻言,岑蝶“唰”一下睁大了眼睛。
表情难以置信,也不太理解。
难道,这处小院,是还有什么玄机吗?
顾庭山拉开门,简单地给她解释了一句:“这是段家的别院,平时只用来招待重要客人。默认的规矩是,非台面上的人,不能踏入。”
“……”
“不过也是,小蝴蝶这么漂亮这么乖,不会惹出什么事,咱们段少爷喜欢也是应当的。”
他回过头,给岑蝶留下一个微妙笑容。
而后,反手阖上门,快步走远。
……
舟车劳顿后又酒足饭饱,意志力难免下降。
哪怕心上人在咫尺处,似乎也难以激起精神斗志。
岑蝶踟蹰半秒,放弃抵抗,决定合衣先上床眯一会儿。
再睁开眼时,夜色已然浓稠。
窗外,天空颜色些许浑浊,看着乌压压地沉重。
身处陌生环境,岑蝶揉了揉眼睛,四下张望一圈,脑袋有些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半晌,终于逐渐清醒。
她坐起身,打开行李箱,换了一身衣服。
简单洗漱过后,下楼去找段沉。
段沉他们一行人都在中庭,声音吵闹,将小院的寂静夜色打破。倒是方便了岑蝶,不用七弯八拐去寻找。
她快步走近。
中庭里,几个人坐了一桌,正在打麻将。
段沉自是也在牌桌上。
岑蝶脚步一顿,不经意地蹙了蹙眉。
事实上,她从小听惯了麻将机“哗啦哗啦”的运作声,总觉得这就是自己不幸童年的罪魁祸首,所以第一反应便是厌恶。
然而,纵然如此想,一眼望过去,段沉却好像还是不一样的。
他人坐得偏斜,手上夹了支烟,没有抽。
另外一只手臂则是抵在牌桌上。
摸牌、打牌,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有味道。
岑蝶驻足,着迷地看了会儿,这才发现,他们没有用自动麻将机,而是需要手动垒牌、抹牌。
麻将牌也不是惯常用那种蓝色或是绿色,外表是姜黄色,有一种很奇特的质地感,总觉得比普通牌贵气了几分。连带地、衬得这牌桌氛围都变得非比寻常。
无端地,岑蝶想到了电影《色戒》的一幕场景。
矜贵无双的外表下,或许,就是风声鹤唳的你来我往。
总归,两者都来自另一个世界。
她垂下眼。
正此时,在旁观战的顾庭山余光恰好扫到她,赶紧拍了下段沉肩膀,笑道:“小蝴蝶来了。”
段沉动作停顿,抬起头,循着方向,精准地找到小朋友伶仃清瘦身形。
他表情松了一下,变得柔和几分。
接着,才抬起手,出声喊她:“岑蝶。”
岑蝶怔了怔,立马抬起头,惶惶无措地看向他。
段沉被她这样子逗笑了,“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
“到我这里来。”
话音落下,岑蝶连忙快步走向他。
牌桌周围没地方可以再放椅子,段沉便站起身,让开位置,拉住她手腕,将她按到他原本坐的圈椅上,自己则是站在她旁边。
岑蝶被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要站起来让他。
但肩膀又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有力地按着,让她动弹不得。
段沉弯下腰,慢条斯理地问她:“会打麻将吗?”
“呃,只会一点海市麻将。”
牌桌下家是一个陌生男人,三十多岁模样,带着金丝框眼镜,气质看起来有些不好相与。
但他却是第一个主动搭话的,随口问道:“海市麻将是什么玩法?和我们不一样吗?”
岑蝶不懂,摇摇头,小声解释了一番。
“海市是玩敲麻的,就是下听后不能换张动张。算花,但不算番数。”
敲麻算是傻瓜麻将。
但在场人明显没听过这种,都表示不理解。
段沉笑了笑,摸了摸岑蝶头发,语气温和,“没关系,就这样玩吧。我会教小蝴蝶的。”
这话一出,几个人明显都有些诧异。
气氛也随着为之一变,显露出几分凝重。
对家一边垒牌,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段少,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漂亮小姐该怎么称呼?”
岑蝶抬起头,默默看了他一眼。
竟然到这种时候才问名字。
可想而知,他们这一行人,压根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大抵只是因为段沉态度特别,才觉得她的名字有价值听一听吧?
亦或是……想确定她是什么来头吗?
段沉:“你想听什么介绍?看不出来吗?这是我女朋友,岑蝶。”
“……”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陡然间,风好似都静止了一瞬。
四下皆惊。
连顾庭山都露出惊讶神色。
全场,只有岑蝶一个人,完全处于状况外。
她抬起头,望向身侧的段沉,眼底一样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满心欢喜。
今天这个麻将局,是不是她的幸运时分?
从这刻起,她决心不再讨厌麻将。
岑蝶想。
……
次日。
段沉亲自送岑蝶去C大报道。
不过,因为还有其他事,他没法陪着她进去,只将她放到寝室楼门口。
轿车驶出视线范围。
岑蝶拖着行李箱上楼。
C大寝室是四人间,这会儿,里头已经有其他两个人在。三人互相自我介绍了一番,算作认识。
岑蝶对床那个女生名字叫姜亦可,脸圆圆的,看着很是讨喜。
从见面开始,姜亦可就没有停下过聊天。
说这儿说那儿,东拉西扯,能言善谈,但也过分自来熟了些。
没几句,姜亦可径直将话题扯到岑蝶身上。
“岑蝶,其实,我刚刚在楼下看见你啦。”
“……”
岑蝶怔了怔。
姜亦可:“我还看到你家的车了哦。你家里人怎么没送你上来啦?”
岑蝶了然。
大概是段沉那个车牌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所以,才在这里迫不及待地旁敲侧击。
她扭过头,朝姜亦可轻轻一笑。
“那是我男朋友的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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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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