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夜半子时，周靖宇哭丧个黑脸回寝室。全寝室人看出门道自觉把嘴拉严关闭。

周靖宇一出反常没换上家居服，连大衣外套都没脱，整个人颓然躺在床上，大啦啦的长腿横在床沿。一只胳膊蒙在眼睛上，眼线混浊不清，心脏跳动的声律，越来越清晰有力。

于是，众人齐聚目光所至在周韦身上。周韦也是第一次亲眼撞见周靖宇狼狈不堪的糗样，苦着脸扛着全寝室的众人，蹑手蹑脚来到周靖宇床边。

他说话声越渐越轻：“周鲸鱼，你怎么个事儿啊？”

“出去一趟，殷勤没献对劲啊，诶呀，哪有啥的，不就是被小姑娘拒绝了吗，虽然有失颜面，那又如何，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说了，你自身出类拔萃，天资卓越，是我们教育学院的佼佼者。还会怕没有小姑娘们的追捧。”

周靖宇人气以飞速狂飙的形式逐年稳步增长，着实让周韦这条二十三年的处狗羡慕的泪流满面，垂涎三尺。

周韦贱搜搜趴在周靖宇身边，轻声细语：“那都不是事奥，就算树叶子看不中你，还有小花，小草，小绵羊呢。”

“树叶子，你是该叫的？”周靖宇声线低沉，然后他黯然自嘲说出实情，“是我拒绝的她。”

“诶我操，你大爷。”周韦瞬间弹射离开周靖宇床铺，旋即一屁股坐到对面舍友床上，咬牙切齿的埋汰他：“贱不贱啊周靖宇，是你把人家小姑娘拒绝了，自己闷声不响回来整要死要活的死出，这世界深情都让你装上了，人家装你妈呀！”

“你他妈纯纯就脑袋有大泡，今天刚飞到江城急忙慌跑人家面前，屁颠屁颠的献殷勤去。现在可倒好，事情好容不易有点苗头了，你直接转瞬即逝不要了。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做你他妈的缩头乌龟去吧，怂狗。”

周靖宇半天没吭声，躺在床上像一条硬邦邦的死鱼，丝毫没有活气。

硝烟四起，半旿，周韦察觉自己刚才那一番长话，确实够过火。

他自听见周靖宇亲自说是他把人家拒绝后，直接就火冒三丈，火涌心头。

“你到底咋想的，说话。别逼我揍你一顿。”周韦兀自坐回去，视线紧随一脸生无可恋的周靖宇，紧着他拉过周靖宇衣服袖子用力扯了扯。

此举动，成功牵扯出周靖宇做出反应。他蹙眉，很不爽的把眼睛睁开，黑眸失焦，一瞬间处于一团马赛克状态。

周靖宇极轻眨巴眨巴两下，讪讪说道，“是我自身问题，周韦你说得不假，我就是怂包一个。”

“放屁！”周韦一掌拍在他手背，啪的一声，声音很响。

周靖宇像没有知觉似的，两眼一闭，直接睡死过去。

片刻，周靖宇对床同为专升本小学教育二年制隔壁九班的宋思杰。刷着手机里的视频，依稀开口，“周哥，你也别太难过，明眼人都知道，这视频里内容全是假的，一眼不就是有人存心要整你，搞事情吗？”

什么视频，谁搞他？

周靖宇大脑宕机，一堆乱码在空中盘纵交错。

过了会，他幽幽坐起来，面上苍白无力，看着对床的宋思杰发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视频。”

宋思杰撂下手机，一脸错愕：“不是哥，你这事你还不知道啊，难道你不是在为这事伤心难过吗？”

“说重点。”周靖宇耐心即将告捷。

“你赶紧去学校论坛看看吧，标题论坛为“惊呆了老铁们，教育学院的某周男性与大学学妹食堂激情热情被前任追求者抓包。”宋思杰顶着看着那不嫌事大的吃瓜脸，一字不落的把关于周靖宇黑料成功播报流传每个人耳朵里。

这回，周靖宇脸色更不好了。双手攥紧放在膝盖，指节交错咔咔作响。

周韦愤恨的砸了一下墙面，痛恨自己这张狗嘴，为何如此灵光。

“对不起，周哥。”周韦双手合十准备求原谅，俨然一副悔恨之色，“我这嘴，真该死……”

“闭嘴，别哔哔赖赖了。”周靖宇起身出寝室门，五层楼，他只用一分钟就下来。

黑夜如一个巨大笼罩，透不入半点光亮。阴沉又寂静。路上，他边走边给叶雨繁拨通电话。

——

五公寓女舍371，气氛异常凝重。几乎所有人都从被窝中起身，脚上穿着拖鞋，踩在光洁大理石地面上。

最为叫嚣的那个女生挽起袖子，语气沉稳，言辞犀利，直刺叶雨繁自尊心：“何必故作可怜，从开学开始，我对你就心生厌烦。当时，我们众人皆在屋外彻夜长谈，唯有你一人特立独行，躲在被窝里面，不知与哪位男子言语暧昧。”

“王源姗，请你注意言辞，莫要信口胡言。我与何人交谈，那是我的自由。无需你来干涉，尚未有定论之事，便妄下断言，你长脑子没？”叶雨繁毫不示弱，直接高声回应。

王源姗性情暴躁，将手中的黑色中性笔重重摔在地上，笔身瞬间破裂，笔油流淌满地，形成一大片难以擦拭的黑色污渍。

曹颖率先走到叶雨繁身旁，双手叉腰，一脸凛然，她的举动表明她站在叶雨繁这一边。

两方各方面举动正激烈时，叶雨繁的上铺。

学前八班的班长手指头都要敲冒烟给辅导员连着扣微信。

好在就在王源姗，正要准备撸起袖子，重拳出击的时候，辅导员来的正及时，推门而进阻止了这场将要燃起的战火。

苗辅导员带着一身寒气，说话很不客气。手指头指向屋内各位：“多大人了，都20了吧？还当自己是初中高中小孩呢，不服气我就要揍你一顿呗。拳头能解决事情吗？拳头只会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叶雨繁垂眸不语，实际上心里头烦的要死。这才刚学第一天，霉运成功投足于她头顶，当对被暗恋的男生含糊不清拒绝后，刚回到寝室，本想一觉睡到大天光，准备怀揣一颗坚固不摧的心，迎接美好的新一天，不对，是新学期。

谁他妈知道半路又杀出这一档子事？视频被曝光，投稿人恶意剪辑就不说了。寝室这帮撕开厚重的假人皮，先是一顿恶语相向人身攻击，完事还要准备与他大打出手。

真是倒血霉了。

寝室无一人在敢发言，乌烟瘴气的气氛在辅导员临场之际，逐渐消退。

“你们几个，还有班长穿好衣服。跟我去趟办公室。”辅导员落下话之后，转身就走，一秒钟也不多待。

毕竟男女有别，他一个30来岁血气方刚老男人，大晚上的进女生宿舍多多少少影响不好。

叶雨繁三下五除二套上羽绒服，两条腿外底下套了层黑色加绒打底裤。

面上兜层白色一次性口罩，等曹颖收拾完后。一起下去，准备迎接批斗大会。

走出女寝室大门，周靖宇本人正站在起始台阶下方。

衣角被凉风吹的翻飞撩起，他像不知道冷似的，双手被冻通红，整张脸，连带耳垂布染一层红迹。

看来他站在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

叶雨繁对上他深黑惆怅视线，心里蓦然升起一丝酸涩，“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发微信你不回，你打电话也没接。我就担心，寻思过来等等，碰碰运气。”周靖宇把手揣进衣服口袋，停顿一下继续说着，“视频那个事儿，我找人解决，给你…添麻烦了。”

而就当叶雨繁要开口解释一下，她刚是真的忙成一团，没来得及看手机，才不是小气故意回消息的时候？

辅导员从一楼大厅室里冒出头，睨眼这两个热搜苦命鸳鸯，苦不堪言直接说道：“视频里的男主角是吧？你别走啊，跟着她们几个一起，来趟办公室聊聊。”

周靖宇怔住，顿了顿说了句好的。

——

教师办公室在信息楼五楼，这个点儿，所有的老师早已下班回家休息。苗辅导员特地来一楼保安室取来备用钥匙，把办公室的大门打开，灯点着。

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那杯凉透的茶，突然感觉有点口干舌燥。

他转身指使八班班长，让她去净水机给打来一壶热水。

屋里有暖气加持，不是那么冷。

叶雨繁把面上的口罩摘掉，外面冷空气加层口罩里面上了一层水霜。她把残留在脸上的水渍擦掉，睁着一双水汪汪无辜的杏眼，默默望着老师。

苗老师视线在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轻轻啧了一声：“你们这帮孩子大晚上就知道给我找事。”

他指了指叶雨繁，“你先说说吧，女主角。”

突然被cue到了，叶雨繁面色报然，然后，口齿清晰，字正腔圆开始叙述事情：“视频被人恶意剪辑过，我与周……学长没在一起，当然也不可能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嘴。”

“嗯？”事情发生了转机，苗辅导员心下一喜，“继续说说，讲清楚你俩的举动到底是什么？”

“我耳朵上有脏东西，周学长好心看到就帮我擦掉了。”

“这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点吧，叶雨繁你真爱装！”王源姗一脸鄙夷，语气不屑。

“真没礼貌。”叶雨繁侧头瞪她，“不打断别人说话，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对，说的对劲。”辅导员轻轻吹了下刚接过的热茶水，一小口小口的啜饮。

他没说不信，用眼神示意叶雨繁继续说下去。

“周靖宇学长，洁身自好。从来不屑与身边异性搞暧昧关系，所以这还不够明确吗？”

“周靖宇不喜欢我，更不会主动吻我。”叶雨繁每说一个字，心脏就像是有人用手扯拽，绞心抽搐的感受，令她窒息难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