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下卷

梦中大雨滂沱，景物由近到远交错变换，虚无缥缈，叫人看不真切，如墨中彩的夜色下。

叶雨繁湿漉漉站在雨中，任由雨水肆意在身上溜走，清透的眸中骤然湿润，溢出苦涩难言的愁苦。

这种分不清梦和现实的情况，实则早在两年前就出现过。

无数个深夜，她窝在冰冷的大床辗转反侧，也曾按时去看心理医生，到最后却也无济于事。

最严重那段期间，甚至会出现躯体化的状况。三天两头就往医院跑，几乎每天都是失眠的状态。泪失禁，无端发脾气，没有胃口一碰食物，下一秒，直接尽数吐出来。

楼上有人发出一声很响亮打碎东西的声响，叶雨繁睡眠浅，猛然被惊醒，思绪脱离梦境，幽幽睁开眼睛。在黑暗中，伸出手摩挲墙壁处开关。

一切动作，刻意放缓减轻。隔壁卧室曹颖在休息，叶雨繁不想在曹颖在费心她身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

况且大学毕业后，叶雨繁几乎是跟所有同学断了关系，最后只留下宝贝疙瘩曹颖。

身边的亲朋好友，皆在为大好前途奋力拼搏，各奔东西。

好像只有叶雨繁迷茫无措滞留在原地，踟蹰不前。

主卧室，带个宽敞大飘窗。叶雨繁总会在失眠之夜，端着一杯热牛奶，坐在上去。

今天照常营业。

望眼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脚下是剪不断的车水马龙。

空想之际，叶雨繁捞过一旁的手机。轻点两下屏幕，看清时间。

凌晨十二点五十九。

时间显示，再往下是一条绿色未读消息提醒。叶雨繁盯手机看，脸色寡淡暗淡，都这个点还不睡的人，多半是跟她一样“有病。”

叶雨繁决定看看，到底是哪位病患。深更半夜不休息，过来打扰她。

点到消息软件。

一条未读小红点。

叶雨繁眸色一紧，神色情不自禁定在名为“whale”好友头上。

［恭喜你，已被我破格录用。请于下周一准时准点抵达学校，准备教学培训工作。］

这会好了，哪怕是一点点的困意转而随消息的到来，不易逝去。

他怕不是故意的吧……

叶雨繁无奈回复：［你怕不是在报复我？］

间隔三分钟，周靖宇赤/裸上半身，从浴室而出来，浑身散发刚刚出浴室的热气。

捞过一条毛巾，披在湿答答的发顶，随意揉搓两下。

残余的水渍在身上干透。周靖宇走回卧室，在橱柜翻出一件白t，脑袋从领头钻出来。

然后才得空，去看正在充电的手机，消息页面，是置顶了4年有余的联系人“树叶子”。

这一次……

不在冰凉的，红色感叹号。

青年冷峻脸在暗色系灯光下，多添几分柔和。乌发低顺，微微弓着背，修长指关节反复戳在屏幕来回输入又删除，

周靖宇想了很多委婉车轱辘话，可话到嘴边。终究是被四年前的隔阂而心生退缩，最后只扣出两个再简单不过的。

［晚安。］

看不透一个人，他的种种行为。落在叶雨繁眼中皆是多此一举。在他决定隐瞒去支教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两条平行不相交的射线。

在此，叶雨繁无数次想问问当时的他。为什么就不能坚定不移的选择她呢。哪怕，他选择个人前途，头也不回的背着她一声不吭的从大东北横跨大西北地带。

叶雨繁觉得，只要他说了，就只要他亲口告诉她……

而不是在曾经对他抱有好感的女生嘴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言。

她像个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小丑一样，被人家耍的体无完肤。

大学时候，仗着年轻气盛，觉得只要够爱。便可以克服一切远距离。现在回想，叶雨繁每每会在心底痛骂自己，简直不要太幼稚。

人生要学会的第一课，不要把自己定位的太过重要。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出现晨光熹微的迹象。

叶雨繁下来，活动活动半个麻掉的身子，从飘窗回到大床上，伸手关闭床头小夜灯。不知何时，零零碎碎的迹象在消退，脑袋得到放空，这才昏昏沉沉，断断续续睡着。

——

咚咚咚出现敲门声，独居女性通常在安全性保护一方面格为注重。

哪怕是正沉浸于睡梦中的叶雨繁，骤然惊醒。她揉了揉昏昏涨涨的脑袋，打开房间门。

出房间，暗红色防盗门玄关柜处，曹颖穿着她睡衣，手里正接过外卖小哥送来的早点。

见叶雨繁夸张脸，淡无神色瞅她，曹颖当即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冲她笑笑。

瞬间懂，吵到她休息了。

“抱歉啊，繁繁。都怪我这自我不争气的肚子闹钟咕咕咕叫个不停。”曹颖手上把外卖袋子在叶雨繁眼前晃摇两下，“我点了外卖，还是大学时候，咱们总吃的那家，特地给你点了双份咸豆腐脑，不放葱花香菜。”

叶雨繁嘴叼，不爱吃蔬菜。尤其葱花香菜。但是能接受蔬菜汤，尤其是菠菜粉皮，紫菜蛋花汤。

要说关键时刻，要不说还得好闺蜜心细。叶雨繁挑食的臭毛病，曹颖了解的比九九乘法表都透彻。

心情得到舒然，叶雨繁去橱柜拿碗筷，端来两个白瓷盘子，相对摆放在餐桌。曹颖径直坐过来，暴力拆外卖袋子。

外卖加了层隔温袋，小笼包热腾腾的冒着热乎气。禁不住美食的垂涎欲滴，曹颖赶忙用筷子夹一个鼓鼓囊囊塞进口中。

咽完，她一脸满足对叶雨繁比个耶，“好吃。”

食袋里，两碗不加辣的咸豆腐脑是分开装的。叶雨繁抠开包装盒，在餐具里，拿过商家自带的一次性勺子，挖了一口品尝。

滑滑嫩嫩的，卤汁恰到好处。

跟曹颖吃饭，有个最大的毛病，她太过于能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中华传统美德。

在她身上完全没有体现过。

尤其是吃东西和追剧二者兼得其间，这人的八卦心理会飞速增长。恨不得把家里的大爷小哥七大姑八大姨，以及谁家老大二婚了，谁和谁出轨了，开始撕逼，故事一旦有了开头，过程以及结尾要是未满足曹颖的好奇心，她绝不罢休，永无休止的拉着叶雨繁彻夜难眠，秉烛夜谈极力讨论。

叶雨繁习惯餐盒里成块豆腐脑捣碎成小块小块的豆腐碎渣，搅拌两下，裹满汤汁。

曹颖小口啄着小米甜粥，一副欲言又止的，贼头贼脑的偷偷瞥叶雨繁好几眼。

搁谁也架不住，三番两头投来直白的视线。叶雨繁吃完一盒豆腐脑，扯过一张餐巾纸，“开口吧，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我怕你在憋坏喽。”

曹颖圆眼睁大，咽下食物，语气是百年难遇的婉转晦涩，“你跟周靖宇，这四年来真的一点联系都没有吗。”

叶雨繁抬头，直截了当撂话：“没有。”

曹颖不明思议，不死心，继续：“那他这次突然回来，而你又刚好需要一份工作。你俩就如此水灵灵的久别重逢，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叶雨繁咬着嘴上的死皮，半天没动静。自从周靖宇毕业走后，不对，是他们二人把话摊开，叶雨繁便不再自取其辱到关注周靖宇。

所有联系方式，早已清空。他就像一阵来去自由的风，留下，或者离开。全凭个人意愿，随性的令人羡慕。

叶雨繁板着脸，表情呆呆的，“没有什么巧合，就当做老天有意而为吧，故弄玄虚，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语气淡淡，和以往大一时候的横冲直撞，一腔孤勇，完全相反。

光洁墙壁上，悬挂时钟，时针分针重叠，指向12点。

叶雨繁打开电脑，搜查“江城特殊实验学校”的资料。因为这所学校很大可能关乎今后她要工作，要入职地方。

相关介绍，第二页有一个在职教师要求的专业评估与培训。

以上所述，表明是学校原则上是不会经过未经过专业评估，无法胜任教学工作，并带有心理疾病的老师上岗。

在这期间内，叶雨繁在带有心理疾病这一方面就已被pass掉了。当时，加上育儿联盟经理的微信。叶雨繁到底是留个心眼，没敢上来就实话实说，她是有心理疾病。

四舍五入也算个病人。

叶雨繁想，要是上来直坦白说的话，她可能连这次面试的机会都拿不到手。

一年前的考研考试，着实给叶雨繁本就哆嗦的小身板，外加可千斤重的石头。考研过程当然是枯燥乏味的，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吃饭的时间，只要能拿得动笔，睁开眼。

她立即会投奔到知识的海洋中，刷题看教程。外加上课后补习班，可有时候努力和得到结果不成正比，就挺让人恍然后觉。

可有时候成功是看重天时地利人和。

但不管怎样，过程是很重要的，要的就是不断努力，不抛弃，不放弃的过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努力，诸如此类的积累和付出都是会成为未来成功之路的基石。

既然决定投奔这项工作，那便报以桃李，以最好状态，尽最大努力，用实力证明自己。

叶雨繁主动给周靖宇发消息。

准备把个人情况全盘皆出，作为人民教师，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诚信，人无信而不立。

［领导好，我是叶雨繁。感谢你给我一次上岗的机会，但是在教学之前，我觉得还是应该把话跟你坦白。］

［我现在是……带有心理疾病的。虽然心理上的问题并不影响我平常日常起居，有时候蓦然发病也是我不可控制的。在这期间，我每一周都会按时去看医生，进行心理疏导。病情也明显有了好转。虽然偶尔还会复发，但在这期间内，我保证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叶雨繁是一个不愿意把自身弱点毫无保留的摊开，给别人嘲笑，或者来吸取他人关注和悲悯。

既然，她能说服自己心里这一关。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叶雨繁选择把自己最大的问题抽丝剥茧，如烫手的山芋抛给对方看，哪怕对方身份并不清白，是她情窦初开期间的暗恋对象。

确实挺糗的……

倒也无所谓了。

待消息全部发出，一颗石子尘埃敲定。叶雨繁昂着脖颈，长舒了一口气。

片刻，腿边手机嗡嗡嗡的响起铃声。

叶雨繁接听：“喂。”

刘女士说：“哎，小繁，是妈妈。”

叶雨繁语气是冷然疏离，不愿在听她废话，问：“怎么了。”

刘女士面上态度柔和，在叶雨繁看不到地方，空余那只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啊……就是小明，明天要回来了。”

“你看有没有时间回来一趟吧？”

是闻凛明要回国了，可他不是……

叶雨繁眉间一拧，手机差点儿掉在地板上，犹豫半天才坎坎说道：“明天…下午我抽空回去。”

下卷走起来啊，我尽量把节奏提快，因为下卷要讲的东西还挺多的。请做好心理准备，男女主不会很快和好。酸涩拉扯是我的styl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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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