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趁着孩子们午睡的间隙，叶雨繁并未打算在班级里休憩。她寻了个由头，告知主班老师自己有物品遗落在办公楼，需要返回一趟，若有事情直接致电即可。

主班老师小声告诉她，此刻是休息时间，可以自由安排。主班老师名为“王艳”，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衣着朴素，执教时间长达十五年之久，为人随和，通晓人情世故。

与年轻人叶雨繁交流时，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过年龄代沟。在她身上，更不会出现以老欺新、仗势凌人的把戏。

叶雨繁背起双肩包，将水杯卡在包的拉链侧边。撑着一把黑雨伞，缓缓地在雨中前行，迈向通往办公楼的道路。

她的柔顺长发垂落在脑后，一双清澈的眼眸在迷蒙的细雨中。面庞上神情总是淡然如水，难以窥见喜怒。

办公楼，二楼。

周靖宇笔直地站立在窗前，目光凝视着雾雨中的女子。窗户被他打开了一条小缝隙，一阵风吹过，夹杂着几滴雨水，簌簌地吹散了办公桌上的一些A4文件纸张。

其中有一张纸上写着：叶雨繁于201x年毕业于江城师范大学，xxxx日，因一分之差与考研上岸擦肩而过。其后入职一家私立幼儿园，就在前两天发现已经离职。

究其原因：不详。

整个纸张，满打满算从未出现过任何关于心理疾病的字眼，周靖宇想不懂，素日里积极要强一个女孩子。

到底是遭受了多大重创打击？才会转变成如今黯淡无神的她。

半晌，叶雨繁的身影消失在雨中。周靖宇极其肯定得出一个结论，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叶雨繁过的很糟糕。

所以，他回来了，回到她身边。哪怕对方不在需要他，周靖宇认死理想尽自己微薄的点力量，帮助她。

并不是出自可怜她，以及内疚自己当年过错。而是那二十七年，叶雨繁的出现如风般在匆匆岁月中悄然穿梭，成为具有浓墨重彩、最绚烂夺目的一笔。

是他第一次心动的源泉，是他初恋开始，也是他未曾言说的秘密。

叶雨繁照常去楼梯口，坐在上去。带好头戴耳机，翻开书本上所介绍的手语展示图，照做。

耳机里放着视频讲解的教程，她很快沉浸于手语的世界里。

垂着脑袋，手指在空中灵活的跟着视频舞动。叶雨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学习中，做起事来非常较真，并且死磕到底。

名副其实的两字，要强。

叶雨繁做事情很少会出现分心的迹象，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三楼桓台，身后，一双汪洋深邃眼睛，正默默注视她。

就在前十五分，周靖宇站在楼上吾名思义盯着叶雨繁利用课余时间，迎着风雨走进办公楼。在那时，他便猜想，她会去哪里？

但好似除了空荡寂静的楼梯间，叶雨繁也无处可去。办公楼全是学校高等领导独门办公的地方，私人独立办公间，除了每天一次打扫卫生，需要保洁阿姨进入，外于时间是不允许外人私自进入。

不知不觉间，二三十分钟过去。叶雨繁逐步学会最基础的手语打法。根据课本标注，她能脱离视频，自己望着空气，面带微笑磕磕绊绊打出一系列，你好，谢谢，好的，等简单手语打发。

周靖宇默不作声跟她共处一个楼梯间，行动轻缓坐，入座最上面台阶。手肘支着下颚，长腿大喇喇敞开着，踩在下两个阶梯间。

叶雨繁由于长时间耷拉着头部，颈椎酸痛。她上下左右来回活动颈椎，在转脖子时候，意外发现她后面莫名出现个人影。

目光与他相对，叶雨繁心跳怦然加速，她自认为这种现象出自小白新手，乍看到领导不由发出的紧张感。

片刻后，周靖宇看着兀自她笑起来，眼尾轻佻上扬，语气掺杂挪掖：“学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功。”

叶雨繁匆匆错开与他交锋视线，面色故作稳如泰山，从容淡定应对。

［人往高处看，自古流传的道理想必周导比我懂的更要透彻。］

周靖宇眸色幽幽流动，沉默不语，而后，双手撑在膝盖上站起身，立身站在最高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眺望台下的略有紧张感的女生。

面容肃穆，不慌不忙的，一脚一个跨过阶梯，来到叶雨繁身边。

叶雨繁见他亦步亦趋下来，同样站起来。长时间久坐，血液循环不畅，双腿部从而引起酸酸胀胀麻木感。

单手扶着墙，本想缓一缓。却没成想，周靖宇走下来的时候，六神无主哐当一脚绊倒在结结实实包袋子。

不料，他倒无伤大雅。叶雨繁的包包遭殃，不慎掉落，咕噜咕噜落到地面瓷砖，就连保温杯的不锈钢杯盖，无幸免磕出个小洞洞，包里面大大小小的东西尽数外露。

周靖宇见状，面上报然，快步躬身上前。捡起包包，把掉出来的东西一个一个重新放回去。叶雨繁腿刚稍稍缓过劲儿，这人怕不是来找茬的吧。

偷听她学习就算了，还非得刷个存在感，干上破坏者工作。

叶雨繁要倒不倒的依靠在墙壁，气定神闲，瞧他手上有条不紊的动作看，须臾，她错开目光，心底莫来由掺杂几分心烦气躁。

地上散落零七碎八的东西，被周靖宇规规矩矩装回去。斜前方二点整方向有包纸巾，他往前挪动脚步，却意外踢旁边躺着一盒白色罐药。

他捡起药瓶，周靖宇目光有一瞬间凝固。虽然平身刻字是一大串英文，但架不住周靖宇家里从小培养他长口语班，大三上半学期时候，他便远超众人，顺利拿下英语四六级，即使在晦涩难懂英文，面对他高深的知识储备量丝毫不成问题。

周靖宇当机立断，认出此刻他手里握着的轻飘飘的小药瓶，是治疗焦虑症的药物。而且还是国外进口的，这种药在国内一般寻常人是买不到，得需要通过海外渠道和人力资源。

“叶雨繁，你是不是……。”

又是半途而废的话，叶雨繁无奈控诉他：“周导，你别拿出你那一副苦大情深的表情看我行不？”

腿部麻木感已经消退，叶雨繁走到他的身边，毫不吝啬把药抢过来。捞过地上的包挎在臂弯，分给他的眼神微冷寂寥，“病只是暂时作祟，我不会让它终身囚禁我。”

周靖宇眼神复杂，静静看着对方的女生。对照以前，她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还是大一时期的她。

有变化地方是在于叶雨繁眼神，以往他看着周靖宇的眼神，是带着刺儿的，很直白的让人一眼明白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而现在，他生龙活虎出现在他面前的叶雨繁似乎是在竭尽全力的隐藏着自己情绪，她不爱笑了，面对他时总是倦着一张脸，就像皮影戏玩偶，令人琢磨不透。

周靖宇不敢在壮着胆子，再次介入她的生活。

他垂颈，视线定格在光洁干净的大理石瓷砖，周靖宇在克制压制情绪，半天才开口，声音暗哑，“在学校我是你领导，有什么事儿，你可以跟我说。我有权利维护我的员工。”

“好。”叶雨繁嘴里淡淡回复他一个字，既冷漠又疏远，她把那柄黑雨伞放在他脚边，继而又道：“谢谢你。”

叶雨繁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为情所困。无心插柳柳成荫，越想努力握紧，反而更有可能适必其反。

她可以毫不避讳，大大方方承认她确实对周靖宇产生过好感。但……仅仅只是有过，在片面的时间段里，那段短暂逝去的怦然悸动，称得上是美好的，到底败于不成熟，就像一颗酸梅果，在它还没有熟透季节，只为解渴，便用手给它摘下来，它会好吃吗？

不会，得到的口感，必然是又酸又涩。

令人苦不由衷……

——

一周的进程已走到末端，周五开完总结大会，叶雨繁甚至都没来得及换掉园服，披上大衣外套，紧赶慢赶，踩点追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此时已入十月末，夜间气温逐渐降低。晚上七点钟左右，已经完全进入到黑夜状态。

街头五彩霓虹成无数条放射线，抬头仰望点点星光，为四处游荡奔波的旅人们照亮回家的路途。

车程刚进行到一半，叶雨繁收到闻凛明发来的会面消息。

［有时间？］

叶雨繁这一周过的相当充实，学习手语，备课写教案。就连回到家，把素日刷短视频写日记流程全部省去，换成滚瓜烂熟摸清班上同学自身状况。

因为特殊学校的孩子们，每一个身心状况都是不同，叶雨繁不敢上前就把自己常用的见解方式方法用在他们身上，而是需要她下功夫因事制宜。

属实是忙昏了头，完全把答应好的事，果断忘在脑后。

她思来想去后回复闻凛明：［有。］

做人最忌讳的一点就是言而无信，况且叶雨繁现在觉得有教师这份职位傍身，更要起到好榜样领头人的效果。

W：［去哪里吃，吃什么。］

叶雨繁实话实说：［我还没想好，你定吧！］

不出十分钟，闻凛明把餐厅定位发在叶雨繁手机上，这时候，公交车停靠在站桩，叶雨繁顺势下车。

反正就以目前情况来看，家是回不去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她现所处的位置和闻凛明所发来的餐厅位置，不在一个区。

一个朝阳，一个高新。

不如直接打个车，消费钞能力，直接无痛抵达目的地更有利一些。

——

临近八点半，正是晚高峰堵车点。叶雨繁一道磕磕坎坎，降临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不疾不徐从后车座下来。

嚯，不愧是入闻大少爷眼的餐厅。餐厅外观只有十米高，采用是复古欧式设计。暗红色外墙镶嵌着精致的花纹浮雕。招牌搭配的是柔和的冷光色调，在浓黑夜幕笼罩之下，多出几分温馨而高雅。

叶雨繁下车后，昂着脑袋，四散柔和灯光落于她面上，让本就清纯秀气的面色，多添了几分动人的艳色。

她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餐厅，眼底忽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疲倦。

闻凛明在大门口旁边的垃圾桶处，在看到叶雨繁出现那一刻，自觉把手里的香烟扔掉。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西装，领口懒懒散散敞开，露出里面白皙诱惑的肌肤。

“叶雨繁，过来。”有时间的疏离感，闻凛明心里默默掺杂几分紧张，倏然头昏脑热脱口而出喊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