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水月洞天(二十三)

风禾是被胸腔的闷痛疼醒的,一睁眼天还没亮,只觉得头昏眼花,草都能看出重影。

不会是熬夜要猝死了吧?

他手死死摁在心口,意识愈发清醒,但懒得动,想着死就死了,还不用埋,一了百了。

几瞬息后,那股疼突然放大,疼得他牙没咬住露出一声闷哼。他这才发现不是心脏,而是心脉在疼。

疼痛迅速扩散,整个灵脉都隐隐作痛,心脉集中的疼痛更是上了几个台阶,让他呼吸都有些难。

看样子是没那么轻易死,灵脉绝对不能出问题!

风禾撑着身子起身,胳膊一软又栽下去,晃的头更昏,像是一团浆糊在里面搅和,周围尽是嗡鸣。

“白白?白白?”

风禾忍着恶心撑起身子,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小黑猫的踪影,倒是自己手上多了道爪痕,还在滴血,似是刚挠的。

心口顿时针扎一般疼,他呼吸一乱,嗓子升起一股铁锈味。

“咳咳……咳咳……”

哪哪都难受,他察觉出不对劲,莫不是中毒了?

他翻出一堆瓶瓶罐罐,不乏包装精良,一看就很珍贵的仙丹,也不知道什么功能,赌命似的一口闷,左右不过一个死。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用,还是心理作用,心脉果真没那么疼了,反倒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喘不上气。

可怕的是,他的灵力在不断消散!

“不……不行……”

风禾立刻坐定,强行运功稳固灵脉,可灵力损失越发迅速。他心一横,对着胸口划下一道术法,封死心脉,残留的灵力横冲直撞,让堪堪压下去的疼反扑,甚至更加迅猛。

措不及防呕出一口血,心脉疼得他险些眼一翻昏过去。

不行不行,灵力还在流逝……

风禾缓了几瞬,冷汗已经打湿后背,夜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踉跄着跑下山,走两步就是一跟头,好在没心口疼,爬起来继续赶路。

父亲一定有办法的,他的灵脉不能出问题……

夜深人静,风禾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步子却是越来越慢,心脉的疼愈演愈烈,意识折磨地清醒,体力快要散尽。

挪着步子僵硬地往前,他隐隐能看到青松溪流后的屋子,似乎还有微弱的烛光。

没力气了……

他一口血呕出,灵力和体力强撑到极致,膝盖一软跌倒在地,胸口已经麻木,只觉得身体沉重,眼皮快要睁不开。

“阿爹……”

……

风华看得心里一揪一揪的,衣袖已经被搅得不成样子,焦急道:“哥,用传召符呀!”

**冷冷扫他一眼,轻哼一声:“这样子怕是灵力散尽,喘气都难。”

“生命链接呢?阿爹为何没有收到哥哥的危机预警!”风华愣了愣,之后差点跳起来,“阿爹没有和哥哥建立……链接……”

那一刻,他好像知道为何哥哥不喜欢他了……

……

风禾感觉好像被人背了起来,那人肩膀很宽厚,眼皮却是一点也张不开,顿时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禾禾不怕,阿爹在。”

一股温润的灵力入体,空荡荡的灵脉得到一丝滋润。风禾慢慢攒起些力气,眼睛张开一线,看到了阔别已久的人。

他嘴唇动了动,牵出一连串的咳嗽:“咳咳……父亲……”

风春和把他往怀里揽了揽:“先别说话,让雪婆婆看看。”

雪婆婆施术后一惊:“是回生虫,公子中毒时间太久,这灵脉……怕是保不住了。”

风春和紧张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回生虫之外还有种东西,不像是毒,老身现在也不得而知,游走于四肢百骸,再拖下去便会蚕食内脏骨骼。集齐所有长老之力将此物逼至灵脉,抓紧时间碎神脉,还可保住性命。”

风禾紧紧揪着父亲袖子,哀求地看着他:“不……不行……”

风春和不敢看他,毫不犹豫传出几道符文:“立刻前往祭坛,不得有误。”

草木参天,九层祭坛之上乔木围成一个规整的圆。风春和划出一个古老的阵法,祭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混着血色。

四氏长老匆匆而来,见到风禾气息微弱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

雪婆婆交代道:“所有人集中神力,听我指挥,随我调动。稍有不慎,所有人命悬一线。”

风春和抱着风禾在祭坛中央,对十几位微微颔首:“感谢诸位诸位能来,春和不强迫诸位出手,有不愿的可以离开,我等绝不刁难。今日我在此立誓,诸位后世子孙风家必舍命相护。”

十位长老毫不犹豫踏上祭坛,依次排开。

花爷爷道:“风花雪月同气连枝,平日族长多为族中事务辛劳,用的上我们是我们的荣幸。”

结界为了一层又一层,雪婆婆开阵法,汇集所有灵力后糅合成一根雨丝大小,直打入风禾体内。

又是一道,打入血脉;一道,打入骸骨;又起三针,插入心脉……

强大的灵力在体内搜寻,风禾简直要不能呼吸,身体像是要炸开一般,爆发出一层更比一层的尖锐疼痛。

他不自觉痛呼出声:“疼……”

正对面的风春和一脸担忧,恨不得以身相替,可惜手中灵力源源不断抽出,连抱一抱他可怜的孩子都做不到。

突然,风禾身上突然爆发一股强大冲击力,所有人被掀飞出去,阵法反噬呕出一口血。

雪婆婆立刻维持阵法,细细瞧了眼,大惊失色:“是魔气!”

魔已经消失几万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风春和面色微微一沉,迅速将中断的灵力补上,勒令道:“先救人。”

集合十二位上神之力,将那一丝霸道的魔气逼至神脉。

雪婆婆一转阵法:“就是现在,合力击碎神脉!”

感受到灵脉被撕碎的疼,风禾泪水模糊,绝望地望着风春和:“不要……阿爹……不要……啊!”

四肢百骸的灵脉一一被粉碎,外力不断逼近心脉,最后残留的一点本源灵力也被涤荡殆尽,心脉碎了个彻底。

风禾全身血止不住地往外冒,无力地瘫倒在地,口出溢出一口又一口殷红血,脸上血色退尽,眼睛渐渐没了亮光。

红衣变成深褐色,血打湿一层又一层。

一切都完了……

……

花盈冷不丁对上镜中那双绝望暗淡的眸子,心像是被摁在冰水里,一阵一阵抽凉气。

那么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就……

他吸两下鼻子:“夫人,此案到此已经与风禾无关,他神脉尽毁定是无法……”

“未必呀。”**眼帘低垂,脸隐在阴影里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出声音冷的可怕,“他可是风禾。”

风华小声道:“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点着桌面,突然神经质一笑:“当年族长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若是将魔气逼至灵脉后与本源灵力混合,再分散至神脉,由神入魔,再由魔入圣,六界再无敌手,甚至是……”

她笑得越发开怀:“四象。”

燕回拳头又紧了几分,心里暗骂:疯子。

可不止怎的,他莫名觉得**扬起的笑和落衡很像,尤其是疯起来的时候,笑得温柔,眼睛里的寒光要吃人。

……

诸位长老松口气,阵法的光芒渐渐弱去,露出中央那个脆弱单薄的少年。

“天之骄子怕是就此跌落神坛了,我族不幸啊。”

“神脉尽毁,与凡人无异,修行速度大大折损,再修炼怕是十万年也难回巅峰,可怜人啊。”

“十万年?难呀。神脉不通,天地灵气不得运化,能健健康康活到三万岁已是难得。”

“风家这一代也就这一个出类拔萃的,听说前几日破了第九境,再练上个半个月得赶上族长了。这么一折腾,扶苏剑法传承要难了啊。”

……

风禾四肢动不了,恍惚中被人抱在怀里,轻轻摸他的头。

风春和不敢使劲,看那一身伤口都不知道手该往哪放,只好学着他儿时那般摸摸小脑袋:“禾禾乖,不哭。”

风禾脸埋在他的胸口上,竭力遏制自己不呜咽出声,他仍是不敢相信:“我……是不是成了……废物……”

一无是处,再也没有骄傲的资本。

风春和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上次他这么抱他时,他还只是个奶白的小娃娃,眨着眼睛傻呵呵对他笑。

也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他们父子相见的机会越来越少,几百年见不到一面,见到了也是点头即过,血脉相连的人成了最陌生的存在。

直至今日,他莫名觉得心慌,终于下定决心去叠翠山看看,刚一拐弯,就看到放不下的人气若游丝。

他不敢想,若是他没有出门,要隔多久才会发现叠翠山已是一座空山。

肩上被打湿一片,手下的人儿脊背起伏,风春和也跟着心疼:“不是的,你依旧会是风家受人尊敬的公子,你依旧是你。”

雪婆婆搭过脉道:“魔气已除,性命无虞。”

“婆婆,可还有补救办法?”

雪婆婆叹口气:“补魂之术倒可一试,若是神脉修复则与先前无异,再修炼便是。只是,先前从未有人成功过。一旦出错,两人性命皆不保。”

她对族长一礼:“老身愿为风公子一试,生死不论。”

“不可……”

风春和袖子被轻轻一拉,怀里人期待地望着他:“风禾愿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有劳婆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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