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看向落衡的眼神加上一层怀疑,眼前人捣鼓着几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看不出具体实力。偏听一言冒得风险太大,说不好就沦为他人的刀。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落衡手里编小兔子的草被拉断,微微皱了皱眉:“四象是禁忌,上天入地敢提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我好心提醒,信不信随你。”
小兔子补救不回来,断了长度不够扎不住,又缠绕一部分取不出来,索性全丢在草堆里,拍拍手:“要是你想再求个印证,护城河里一扎,运气好的话,碰上时空裂缝,说不定就进到兰茵河入了神界,你直接提着剑问天尊。”
燕回着急道:“天尊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能告知我真相吗?”
落衡嘴角一抽,他开玩笑的话燕回竟是听进去了,一脸认真的样子让他怀疑下一次见他是河里的漂子。
“不好说,看天尊想不想让你当个明白鬼。凡人登天为僭越,罪大恶极,就算你运气好,一步踏上九重天,下一秒雷就劈下来,连灰都不剩,你可想好呀。”
燕回终于听明白他的玩笑话,失落地叹口气:“我不会冒险的,你打算如何做?”
落衡对他眨眨眼:“这么说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对我别怀着那么大的敌意,我就这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那双桃花眼亮起来就自含情,燕回一刹那被吸入漩涡,陷在那双眸子里。
他猛地摇头醒神,莫非是迷术?
传闻狐妖擅魅惑,凡事注视过眼睛的人会无法自拔被吸引,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心。
这不正和他现状类似吗,虽不至于无法自拔,可今日屡屡出现难以捉摸的情绪和难以理解的行为,他遍查典籍只能找到这一个合理的解释。
“燕回?燕回?你没事吧!”
燕回一睁眼,回神就看到落衡清秀俊俏的脸贴的很近,一脸担忧。
他加了些力道一推:“落公子自重——我做不到完全信任你,‘其身正,不令而行’,假以时日你能证明所言非虚,我也会毫不犹豫将性命托付。”
落衡一口气没上来,又被推到心口,这会眼前发黑,想扶住个东西站稳,可练武场空旷,摸了半天摸个空。
燕回,你为什么要推开,为什么不来扶我……
还是不信任。
他强提起一口气站稳,苍白一笑:“爱怎么随你,别碍我事就行。
燕回见那人捂着心口摇摇欲坠的样子心猛地一颤,懊悔方才没注意收力,想扶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不明身份的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你有什么打算,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查?”
落衡轻咳几声:“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我会下一趟冥界,找到尚左使魂魄问个明白——”
“你能见到师父!”燕回一个健步窜过来握紧落衡胳膊。
落衡翻个白眼,想一脚踹开炸毛的人,可他的身体提不起什么力气,这会腿发软,站稳全靠借燕回的力道。
他咬牙切齿,声音却是打着飘:“你把我掐死更见不到了。”
“抱歉,是我激动了。”燕回当机一撤,却见那人如落叶飘悬而下,下意识伸手一捞,“你没事吧?”
落衡晃的头晕,勉强睁开一只眼:“这句话你问了千八百遍了,能不能换一句?”
他缓口气,轻轻推开燕回自己站稳:“如你所愿,咱俩保持距离。八字犯冲,强求不得,受罪的总是我。”
燕回不放心地收了手,默默往后退一步:“我和你一起去冥界!”
落衡正想反驳,灌木丛里突然窜出来满头草一个人,高声呵斥道:“去去去什么去!我看谁敢去!”
落衡被吓得一哆嗦。
燕回惊道:“祁师叔?你怎么躲在着?”
祁进拍拍身上的杂草:“打八段锦的时候没站稳掉草堆子里了,你个小燕回都不来救救师叔。”
燕回帮他拔掉头上草,心虚道:“我不曾发现有人。”
祁进活动活动腰椎:“你当然发现不了了,我观你剑法无章,气息混乱,心境不稳呀,哪有心思留心四周啊。一门心思又扑在落衡身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能发现我就怪了。”
落衡尴尬一笑。
他那“一门心思”可带着杀气呢。
燕回一脸茫然:“我不曾……”
祁进厉声打断:“知道你们年轻人主意多,平日里上蹿下跳冒险我们老一辈也不拦着,可冥界说什么都不!能!去!”
他那小胡子都翘了起来,脸色发福的肉都在用力。
燕回坚定道:“师叔,燕回感谢您这么多年的照料,但师父的案子是我的心结,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的。”
祁进紧紧抓着他的手:“小燕回呀,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冥界凶险异常,恶鬼环伺,阴兵巡视,十殿阎罗更是不好惹,去了就回不来了啊!”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间,落衡摸索着晃到台阶上,伸出手拨弄离光:“您二位别争了,燕回不去,我去就行。”
祁进小碎步下台阶,苦口婆心:“你也不能去啊,冥界又不归神界管辖,那是多少神仙葬身之地啊。还要压制灵力,你再厉害去了也是**凡胎,没有胜算的。”
落衡觉得甚是吵闹,合着是神瑛台祖传绝技是唠叨呗,一个个嘴皮子抹了油似的。
“我在冥界待过三千年,也算是回家了。”
祁进戛然而止,小声问道:“你这么为燕回,这小子我看着是心如顽石,你要吃亏呀。这句话我本不该说,但你俩互相折磨我们大家看着着实揪心哪。”
风吹竹林,其声清冽。
落衡挡着眼睛笑道:“无妨,欠他的该还。”
燕回负剑而立,俯视着躺在木阶上的人,一时心里纠结。
他是不是误会他了?
神明不都是高高在上,站立云端袖子一挥就是心愿得偿,仙风道骨,潇洒恣意。可他怎么觉得落衡那么累呢?
一颦一笑都是演练的恰到好处,像是预制的精致模具,偶尔察觉到一丝的情绪外露,转眼就被隐藏的一干二净。
李忠小跑着四处搜寻他们,瞧见他们的身影立马加速,跑的脑门上全是汗珠。
他喘着粗气道:“台主,燕回,那个……太子妃来了!”
祁进刚惬意晒会太阳,被这一句话惊得跳起:“太子妃!坏了坏了,出事了!”
燕回掺着他发软的身体:“师叔,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紧张?”
落衡慢悠悠坐起:“当朝陛下不是才三岁稚子,怎么太子都有了?”
这话说的讥讽,祁进赶忙对着他做噤声的手势:“这太子是三年前下落不明的那位,正儿八经的东宫之主。”
落衡丝毫不知收敛,他也没什么好怕的:“齐榕?不是死了吗?”
“大胆!何人直呼太子名讳!”
两名带幕离的女子被拥护着前来,人不多,女眷居多。
祁进领着燕回和李忠跪倒:“不知太子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神瑛台台主祁进,携苍龙部燕回,李忠……见过太子妃娘娘。”
祁进一瞥,只见落衡依旧悠闲地躺在台阶上晒太阳,心里凉了大半。
方才高声喊叫的侍女指着落衡道:“何人如此大胆,见到殿下还不行礼!”
落衡没搭理。
旁边头戴幕离个子稍矮一些的女子对着中间那位低声道了些什么,太子妃拉住指责的侍女,对着落衡福身道:“信女陆香兰见过花神,我等无知,冒犯神颜,还请神君恕罪。”
落衡一撩眼皮,随意拱手道:“娘娘怕是来错了地方,神瑛台是除妖查案的地方,祭拜祈愿当去庙宇。落衡惭愧,受不得娘娘一拜。”
太子妃闻言扑通一跪,跟随众人一脸茫然惊恐地跟着一跪。
陆香兰啜泣道:“信女有事相求,还望神君相助,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国家前途命运,绝非一己私欲。”
落衡打个哈欠,起身就走:“娘娘认错人了,在下无能为力。”
“此事与尚左使有关!”
落衡脚步一滞,转身先去看燕回,果真见他面色一沉,他叹口气,无奈道:“娘娘先起来吧,换个地方说。”
头大,尚家怎么和上清天纠缠不清,还和朝廷有瓜葛,不明不白抛这么多谜团,费脑子费体力还费命。
苍龙部的小院门一关,燕回设下隔绝阵法,这一方小天地只听得见风声。
落衡自顾自坐在石桌前,给自己斟茶:“娘娘坐,什么事先说清楚的好。”
祁进眼睛一溜,给太子妃和那位姑娘斟茶:“神瑛台粗鄙,这茶是今年的新茶,比不上宫里,您将就将就。”
“多谢台主。”太子妃捏紧茶杯,不放心地抬头瞧了眼身后的女子,得她点点头后深吸一口气,“我……”
那位姑娘一言不发,也不落座,就站在太子妃身后。
落衡抬手制止:“既是有事相求,掩面有碍交心,若是来人不是太子妃,我等稀里糊涂办了事,反搭送小命,这就闹得不好看了。”
祁进心一梗。
太子妃一颤,打翻了茶盏,拿不定主意又去看身后人。
那人点点头,太子妃摘了幕离,露出一张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贤良淑德的面貌来。
祁进点点头,表示是太子妃本人。
落衡眼睛没留在她脸上多久,立刻去看那位神秘的女子:“这位小姐呢?”
太子妃掐着自己的手道:“这是我的侍女,脸上有伤,怕吓到神君。”
落衡并不打算轻易放弃,正要开口就被祁进拦下,一直对着他使眼色。
他去看燕回,他也对他摇摇头。
行吧,人族就是麻烦。
“娘娘所求为何?”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愿神君能复活阿榕!”
落衡感觉当胸一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燕回又推了香香老婆,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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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情丝难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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