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衡嗤笑一声,探身出窗外扫了眼天幕,没有裂开奇形怪状的大洞,慵懒在栏杆上一靠:“兄台,我听你这声音有点虚啊,有些隐疾早治疗早痊愈。”
他歪头瞧了眼默默的神情,发现她全身颤抖不已,瘦骨嶙峋的的脸上写满惊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主人!默默知错!请主人责罚!”
燕回心中警铃大震,迅速移动到落衡身边,做好防御姿势。
落衡却是丝毫不慌,轻轻拍拍燕回肩膀示意他放轻松,笃定那神秘的主人不会露面。
“兄台不出来一见吗?咱俩这前仇旧恨快攒出十万大山了,就这么隔空聊天合适吗?我可是相见恨晚呐。”
那男声轻哼一声:“默默,杀了他们,饶你无罪。”
默默惊恐地瞪大眼睛,她执掌飞云楼三千年,她未曾杀过人啊!
她苦苦修炼来的上仙之阶,杀了人可就全毁了,天道降罚,必死无疑!
她愈发卖力地磕头乞求道:“您责罚默默吧,什么刑罚都可以!默默不想杀人……”
“愚昧!蝼蚁低贱的性命是我们通往至高点的阶梯,成大事者当有所决断!杀了他们!”
落衡嘲讽一笑:“兄台,你这思想着实危险。你要干嘛?手都伸到神人冥三界了,不会是想一统六界吧?您这理想够宏达的,也够幼稚的。”
“默默,提醒你一句,你这位主人精通利用与舍弃之道,谁都像垃圾一样,用完就丢,毫无价值。今日你效忠一时,来日的归途和你剑下亡魂没什么区别。”
燕回对他的大胆言辞捏一把汗,小心地方状态不稳的默默,她暴走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默默的瞳孔瞪大,抬起泪水纵横的脸,茫然地盯着两人:“哥哥……”
落衡对上她的眼眸,诚恳道:“我兄弟姐妹很多,多你一个也没什么,只要你愿意。”
那虚无的声音却并不打算放弃:“自信是好事,狂妄就是自寻死路。飞云楼只进不出,年轻人,和世界告别吧。”
落衡轻蔑一笑:“我年轻,再狂妄也情有可原。老爷爷,上了年纪就别做千秋大梦了,晒晒太阳溜溜鸟,不香吗?”
那神秘人不屑轻哼一声:“默默,动手。”
默默淡淡一笑,摇摇晃晃站起身,做了决定。她周遭灵力翻涌,眼中渗血,最后一抹笑意被吞噬。
神秘人呵呵一笑,感觉胜券在握,笑出了几分得意:“年轻人,你输在了太狂妄。”
落衡总觉得不对劲,方才默默的神情不对劲,他还没反应过来,燕回已经很快窜出去,打算先下手为强。
落衡猛地反应过来:“燕回!住手!”
可他拳头还未触及到默默身体,小女孩自己从高楼跌落,下面是熊熊燃烧的南明离火。
“哥哥,可以带我去看烟花吗?”
只是她看不到了……
落衡扑在栏杆边,强忍着身体对南明离火的抗拒,将目光聚焦在小女孩下坠的身躯上。
她在笑。
南明离火可荡涤世间一切戾气,除邪去恶,跌落火海对现在状态的默默就是死路一条,能留一点灰都是侥幸。
器灵魂飞魄散,神器废了。
飞云楼摇晃不止,上下贯彻的支撑柱挨个破碎,栏板已经失了作用,燕回拖着落衡往边缘撤,一举翻越窗户,刚好避免一截一人粗的断木砸落。
勉强立在檐角之上,落衡红着眼对扭曲的天幕咬牙切齿:“不管你是谁,我们的恩怨又添上一笔。”
那声音在混乱中听着有些断断续续,但能明显听到那人放肆的笑声:“今日算尔等走运,他日再见,便不会是这般小打小闹。去庆祝苟来的性命吧,小可爱。”
他说的太恶心了,逼得落衡说了为数不多的的脏话:“滚!”
“轰隆!”
只不过神秘人滚没滚不知道,飞云楼整个坍塌,他们不由得跟着歪倒,在废土堆里滚得一身脏乱。
燕回从木堆残骸里刨出一条路,立刻把半昏半醒的落衡刨出来:“落衡,醒醒!我们出来了!”
周围是他们最开始的那条路,不少行人人来人往,见浴血的两人避之不及。
此地不宜久留。
落衡哼哼两声,勉强睁开一条缝,证明自己没被木头堆砸晕,任由燕回把他背上。他肩上的伤口应是又被砸到,现在火辣辣地疼,有些半身不遂。
燕回一路小跑:“我们先回去,给你疗伤,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不行!”落衡立马精神,抻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最后一点睡意也没了,挣扎着要下地,“花盈这会生死不明,机会只有一次!”
“我的伤是小事,一会就痊愈了。”他还展示性的转了个圈,却晃的自己头晕,一个没站稳,被燕回托住后腰。
落衡的半边衣服已经被血打透,脸色煞白煞白的,燕回还是不忍心再让他冒险,执拗道:“你的性命更重要,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落衡正要开口,燕回已经能预料道他说什么,立刻凝视回去:“别拿你上神的身份压我,患者就要听医者的话,你的身体什么样自己知道。”
落衡吃瘪咬咬下唇,拉住燕回的袖子,言辞恳切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被十殿阎罗知悉,依我对他们的了解,不会坐视不理。你的太子现在很危险!”
见燕回有所动摇,落衡乘胜追击:“还有你师父、春山,师娘,还有神瑛台师兄弟,他们都在等你救他们!在我们身份暴露时,也暴露了软肋,你能放任他们受折磨吗?”
他们两个彼此知悉,知道在哪里掐一把最痛。
燕回点点头:“不许再以身犯险!我唯一的要求。”
落衡指尖蹭一蹭他的鼻尖,觉得这样的燕回真好看,纯情又不失大义。
他知道,他没救了。
他放弃挣扎了,索性沉沦在温柔的漩涡里,就当时最后一次任性逍遥。
沿着黄泉路,避开了几波守卫,路上不见了人影,温度也升高了不少,热浪席卷下空气都变了形,石子路上能煎熟肉。
落衡摸一把汗珠,嫌弃地甩甩手。
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身上粘腻像是赖皮蛇恶心的粘液,衣物沾着肌肤,又闷又不透气。嗓子干哑,仿佛体内的水分都要蒸干。
燕回疑惑道:“冥界终日晒不到阳光,不应该是阴寒的吗?怎么会这么燥热,比人间六月还热。”
落衡摇摇头,这鬼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路都不知道怎么走。
突然,侧方传来盔甲乒乓的声音,他们立刻找个就近的掩体。
只见几个和普通人体格差不多的士兵压着一个低矮的男子往前走,不远处一条河,他们不顾男子的喊叫,把他往里一扔:“偷盗之罪,投放入一层地狱三日。”
原来是那!
等他们走远,两人又偷摸着出来,确定没有人巡视,奔向那条河。
“你不会水,我带你。”落衡自然地握住燕回腰肢,“我数三二一,一起跳。三……二……”
“什么人!别动!”
没数到一,两人立刻跳入水中。
燕回憋着一口气,僵着身子不敢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落衡拉着他的胳膊尽量稳住下坠之势,在昏暗的水里模糊瞧见有一个黑漆漆的漩涡,划水朝那游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落衡拉着燕回往上浮去。他小心探出眼睛,巡视一周发现运气很好,此地无人,甚至有些寂静,划水的声音分外明显。
两人爬上岸的姿势甚是狼狈,燕回靠了岸就不住地咳嗽,又担心暴露咳地克制,险些把自己憋晕过去。
落衡失笑,拍着他的背顺气,眼睛一直在四处打量。
此地着实诡异的狠,他可不记得冥界有面壁这种温润柔和的惩戒方式。
说不好这是什么地方,何人执掌。
燕回缓过劲来,问道:“地狱如此之大,我们要如何找太子殿下?”
面对这般不知身在何处,落衡也犯了难:“我只知道地狱主手中有所有服刑人员的名单造册,身份信息一应俱全。但是,我不认识路……”
“没事,神也不是无所不知的,我们慢慢找。”燕回把他拉起来,指了个方向,“你看那里,有个隧道,我们去看看。”
湿衣服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在洞窟里有些冷,可落衡觉得他的心是暖的,牵着燕回的手是暖的。
燕回用飞云楼里捡的火折子照明,在前探路。越往里走,隧道越窄,只剩下一人宽度,温度似乎也降下去,岩壁时有时无地滴落下水珠来。
前面突然有了亮光,燕回立刻熄了火折子,紧贴岩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是两个守卫,把酒言欢。
“大哥,今日来了好多人,我们这样偷懒,会不会被地狱主问罪啊?”
“怂样!地狱主自己自身难保,哪管的上我们,尽管逍遥尽管乐!”
“大哥,我听城里护卫的表哥说,这几日进来几个贼,日日追捕的紧啊,通缉令都发了十几道了,说是见者就地格杀!”
“那也是上边的事。我们在哪?地狱底层!一共十八层,哪有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人往我们这送。多少年了,除了那个绿衣服上神在我们这呆过几天,你见着一个人影了不?”
“大哥英明,小弟敬您一个!”
“……”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窜出来,一人一个摁在桌上。
那大哥不可置信地瞪着突然蹦出来的两人:“你们是谁?竟敢擅闯十八层地狱!不要命了!”
落衡摔了酒杯,捡起来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抵上小弟的咽喉,吓得他一个劲打颤:“要命呀,这不得拜托两位带我们出去嘛。”
大哥不安乱动,燕回加了些力道,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苦着脸道:“二位爷,您们就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个守卫。您看看这荒的,多少年没进来过人了。我们是真不知道怎么出去啊!”
落衡轻声一笑,瓷片划破脖颈:“哦?不知道?那你来说说,你是怎么见的表哥?梦里吗?”
小弟掖着脖子躲:“换班见的!怎么出去是真不知道啊,二位大侠饶了我们吧。换班都是人从外面开阵印,我……我们不知道怎么从里面开啊!”
落衡:“下一次什么时候换班?”
“今天!就今天……”
夫夫联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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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冥界还魂(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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