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神瑛台。
今夜的风有些大,玉兰呼呼作响,院子里大力和嗡嗡护着三个莲花灯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嗡嗡拨弄着晃动的烛焰,有些心不在焉:“大力,你说他们能平安回来吗?”
大力心里也没底,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嘟嘟囔囔半天挤出句:“一定会的。”
嗡嗡叹口气,问道:“真正的灯藏好没?可不能让他们的命交代在我们手上。”
桌子上的三个花灯细看粗制滥造,是坊间常见的祈福花灯,平平无奇。
大力点点头,自信道:“用了所有的阵法禁制,放在……”
嗡嗡突然把他一拉,拽得他一时不知所以看到嗡嗡神色严肃,手也按在剑柄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在黑漆漆的屋檐上立着一人。
大力一激灵,反应过来拔剑出鞘:“和尚!还敢来!”
法悟合掌在前,自上而下一礼:“阿弥陀佛,深夜造访,有失礼数,法悟在此先赔个不是。贫僧受人之托,确有要事在身,还请两位小施主放行。”
“呸!”嗡嗡双剑出鞘,飞身而上,“上次放过你是看在普救寺的面子上,今日你又来,新仇旧恨一并清算。看剑!”
大力快走两步,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象征性地给莲花灯设下金莲阵,提剑加入战局。
法悟不慌不忙,侧身一避。今日只有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他应付的来。
“施主莫急,法悟不想伤害二位。”
今日风大,房梁上三人衣襟咧咧作响。大力趁着嗡嗡牵制住法悟,一剑刺去,被他轻巧一避,剑刺破了袈裟。
“挣扎无用,得罪了!”法悟脸色一沉,扭身落于地面,念动梵语,一座金钟从天而降,悬在两人头顶,往哪跑跟到哪。
金光晃的人睁不开眼,嗡嗡推大力一把:“反向跑!”
法悟轻轻一笑:“困兽之争。”
金钟立刻分裂为二,各自追向两人。
“落!”
一声令下,金钟不由分说下坠,轰隆一声将他们从房顶扣下,砸在院子里,折断一丛花花草草。
嗡嗡打了个滚,撑起身子提剑砸在钟内,却被反弹,撞上钟壁,发出嗡嗡巨响。
她捂着耳朵,死死盯着法悟:“等八哥他们回来,你就死定了了!”
法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双眼通红,前仰后合:“他们回不来了!”
嗡嗡一愣,隐约猜到了他的目的,怒吼道:“你不许动莲花灯!你在杀人,犯戒佛祖会降罪于你的!”
法悟步步逼近莲花灯,大力催动阵法,射出暗器,却被他划出佛光挡下。
“佛门不渡我,我自成佛!”
他一掌盖在金莲虚影上,一用力,阵法碎成金光,他脸上肆虐疯狂的笑再也藏不住,眼尾都染上红:“神瑛台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要触碰到花灯之时,一把刀影从他面前闪过,寒光晃了眼睛,失神之际拳头砸在腹部,不由得滑退几步。
他抬眼一看,是个体格高大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朴实无华的菜刀!
嗡嗡和大力看到了希望。
“葛师叔!”
“葛大叔!”
葛州菜刀飞舞,对法悟勾勾手指:“别觉得神瑛台没人了,让你看看刀法第一人的厉害!”
法悟直起身子,捏紧拳头:“施主请赐教。”
葛州不急着动,上下打量着年轻僧人,见他上下透出一股妖邪之气,称作妖僧都不为过。他试探道:“佛门戒律清规,你都不管了?”
“戒律迂腐,为达目的自可摒弃,佛在心中,依旧虔诚。施主,小心了。”
法悟拳风卷来,葛州抬刀一挡,上了年纪的菜刀吱呀作响,愣是撑住了。
葛州心想,是该换个菜刀了,刀柄都松了。
法悟的拳头很快,他年纪大了,速度自是比不过小年轻,拳头下一瞬间就要落在他面门!
大力惊恐道:“葛师叔,小心!”
葛州抬手直接握着他的拳头,宽大的手将指骨捏的咔嚓作响。
法悟没想到此人内力如此深厚,空手接下他的拳还毫发无损,他忍着疼痛,缩起身体对他小腹一踹,却像是踢在钢板上硬邦邦一块。
他暗道不好,试图旋身抽出手,却被握的死死的,骨节愈发疼痛,似乎是断了。
葛州对他的挣扎不甚在意,揪着他的另一只胳膊反手一握,压着他的肩膀逼迫他低头:“赶快把你这两个占地方的大疙瘩撤了,放我家小孩出来。不然……我就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捏碎……”
法悟念动梵语,金钟散了。
他勾勾嘴角一笑,丝毫不觉得失败可耻:“你们知道你们的敌人是谁吗?是天神!尔等蝼蚁斗不过的,不要做无用之争!”
嗡嗡飞起一脚踹在他身上:“神就神,说的跟谁家没有似的,你一个佛家叛徒张狂什么!等我八哥回来揍死你!”
法悟盯着嗡嗡,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们回不来了,下面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鱼儿上钩呢……”
突然卷起一阵狂风,脆弱的莲花灯烛火呲一声熄灭了,留下一小串残烟……
冥界,地狱十层。
燕回和落衡并肩走到方才的木箱前,却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多了行说明:“仪器损坏,请联系工作人员绕行。”
守卫并不意外,做了个请的手势:“这玩意三天两头坏,二位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兜兜转转,成排的牢房被远远抛在身后,爬坡过岩洞,不知走了多久也没见回到大厅。
落衡起了疑心,按住步子问道:“我们是要去哪?”
守卫未回头,弯腰钻过一个石洞,催促道:“二位快些吧,就快到了。”
燕回先钻过去,还未来得及直起身子,那守卫突然在他穴间一点,顿时身体僵硬,说不了话。
来了两个黑袍的人带着他往前走,只见宽阔的石壁大殿中单独一张宝座。
他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直流。
中计了。
他被压着跪倒在地,黑袍给他加上绳索,本就被压制的灵力顷刻间溃散,呼吸都变得困难。
“脏手拿开!”
落衡抬脚踹开试图搭肩的守卫,窜到燕回身边,解开他的穴位,扒拉绳索反被刺到。
他狠厉地瞪着桀桀笑的守卫,咬牙切齿:“解开!”
守卫享受似的注视着暴躁的落衡,招手让侍女换下沉重的铠甲,披上做工精致的黑袍。
他阴沉一笑,玩味欣赏着他们的表情:“特地给你们留的礼物,不喜欢吗?此锁名为君如月,人人都可开得,唯独他心上人不可。”
“可惜只有这一件,不然也给你来一套。不敢想,得是多好玩的画面。”
落衡哼笑一声:“翰墨是吧,冥界人才这么稀缺了吗?没头没脸的人物也能做地狱主,偷袭使诈的手段倒是精通得很。”
翰墨倒是不恼:“在下不才,没有阁下名声大。这不,为了迎接您归来,特地备了厚礼。”
他一拍手,一队黑袍使者压着一排人跪倒在地。他们的锁骨穿锁,赤脚已经是血肉模糊,鞭子无差别打过去,顿时皮开肉绽,添上一道血痕。
却无人敢吱声。
燕回一见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眶,是神瑛台已故弟子们。
他目眦尽裂:“你放了他们,有什么冲我来,加害无辜之人算什么本事!”
翰墨摆摆手,手下会意,提剑砍掉就近一个头颅,血溅在身边人脸上,吓得他没忍住叫出声来,下一剑就扎透他的脖颈!
落衡一个没拉住,燕回窜出去踢开黑袍人,护在他们身前:“生前身后毫无干系,他们与我无关,你放了他们!”
翰墨拍手叫好:“好一个深情厚谊!如你所说,他们与你毫无关系,你又为何如此相护?”人啊,就是麻烦,总做些自我感动的无意义事来。”
突然,燕回身后风声撕裂,他下意识滚开一避,回头却见一个小兄弟举剑来刺,被落衡夺了剑踹开。
他目瞪口呆,他……他们儿时还一起玩闹过……
翰墨毫无仪态在椅子在侧边椅子上一趟:“好!勇气可嘉,当赏!”
黑袍人解开那小兄弟锁扣:“你自由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望着燕回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贪婪,几个跳起就要往前扑,被黑袍摁倒。
翰墨:“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之天。哪有什么深情厚谊,唯有利益为先。感觉如何,深情错付,亲友背叛?”
落衡摁着崩溃的燕回,瞪着高处的翰墨:“目的呢?你们布下这么大的局,总不是看我们表演的吧?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不定能各取所需呢。”
翰墨一跃而起,摇摇头道:“不,我们不会站在一条船上。因为,你——”
他指着落衡,眼睛快要喷出火来:“是我们永远的敌人!”
“哦?敢情是个小债主。”落衡一笑,平静道,“说明白些,我做的孽多了,你这张脸又平平无奇,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恩怨。”
“瞧瞧,天之骄子就是这般,狂妄自大,犯了错也说的跟请功一样!”他瞬移到落衡身边,揪着他的领子道,“你的存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冒犯!”
落衡明白了,这家伙才情修为不怎么样,品行道德更是不堪,才有了嫉妒生恨的卑劣行径。
他嗤笑一声:“菜就多练。”
傲慢的样子彻底激怒翰墨,拎着他砸在地上,掐着他的脖颈怒吼道:“凭什么你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一切,我那么拼命努力他连看我一眼都不看!”
呦,竟然还有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成分。
落衡勾着嘴角,给他一个同情的笑。
燕回突然飞起一脚,踹开发疯的翰墨:“品行不佳再试努力也是徒劳,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翰墨扯出一个笑,稍微恢复神志,对着黑袍队伍一招手,轻描淡写道:“看来还是教训不够——杀,一个不留……”
落落没给自己留灯,他就没想着自己能回来,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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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冥界还魂(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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